我媽是個非常粗心大意的人。
但巧妙的是,她隻弄丟我的東西。
不是檔案袋就是登機前要的護照。
每次弄得我狼狽不堪,她又哭著說自己是一番好心。
可我弟弟六歲換下來的乳牙她都保存的好好的。
這次春節公司外派我去別省出差三天。
我媽自告奮勇幫我養貓。
回來之後,果不其然貓沒了。
她又哭又鬧,弟弟也指責我小題大做。
我雙手插兜,突然笑了出來。
「反正不是我的貓。」
……
春節公司項目臨時出事,我需要出差三天,過年上門喂養的人難找,小狸又剛做完絕育手術需要人照顧。
急的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媽站出來說幫我養三天。
我也是半信半疑,細細交代了所有的注意事項,提供了用具和看貓的監控。
「你知道小狸對我的重要性吧。」我從前壓力太大,抑鬱症發作,是養了小狸之後,才治愈了我的生活。
走之前為了讓我媽和弟弟好好辦事,我又特意一人轉了一萬,隻希望我走的這三天,他們照顧好小狸。
結果落地鄰省的第二天,監控就對著牆不動了,發消息問我媽和弟弟,這兩人電話不接短信不回。
我心急如焚加快效率提前了半天辦完事情述職,回到我媽家就大聲叫著小狸的名字,一點回應都沒有。
整個家都不像是有貓的樣子,我那些用具監控都不見了。
「我貓呢?」我從書房將打遊戲的弟弟扯起來,他迷茫的看著我,「什麼貓?」
半天似乎像是想起來了一般,笑嘻嘻的問我,「我們家有養貓嗎?」
我抬起手就想打他,他一縮脖子叫了一聲媽,我媽終於從房間裏出來,「那個貓野性太重,自己跑了。」
「小狸膽子不大的,怎麼可能自己跑出去,貓籠子睡覺的窩我準備了,走的時候我還安裝了攔貓的護欄,它怎麼自己跑出去,你到底要弄丟我多少東西!」
小狸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是我萬分珍視的存在,我再三強調了它的重要性,這兩人還是這樣不以為然!
「丟了就丟了唄!」我媽不高興了,她一腳將我手邊的箱子踹飛,「不就是個畜生,你跟你親媽發什麼火。」
弟弟一把將媽攔在身後,指著我鼻子衝我嚷嚷,「媽一個人把我們姐弟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你現在就因為一隻貓衝她發火?」
「她好心幫你還幫出罪了是吧!」
一股無名火在我胸腔壓抑不下去,我輾轉三天工作,衣服都沒換從機場拖著行李箱就過來,結果是這樣的局麵。
我勉強壓下去,打斷媽的哭訴,「你就跟我說,它什麼時候丟的。」
我媽被我弟弟的話感動的母子情深,靠在他的肩膀上垂淚,聞言小聲說,「我也不記得了。」
我差點人都站不穩。
在弟弟的咒罵聲中快速下樓翻找,每個草叢周邊的小區,從白天到黑夜,到腰都直不起來。
甚至還用了迷信的剪刀大法,還求助了物業的監控,都一無所獲。
唯一有用的,是我從垃圾站翻找回了小狸的用具。
夜晚在出租屋看著監控儲存的視頻垂淚,突然切換到一個黑乎乎的畫麵。
腳踹上肉體的聲音,隨即就是一聲貓的慘叫。
我弟弟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我姐就把這麼玩意當寶。」
一聲猛踹,「就是你影響我姐給我花錢是吧!」
聽到這裏我猛地站起身。
非常出人意料,我弟痛快的承認了。
他將自己胳膊露出來,上麵遍布貓的抓痕,「這畜生傷人,我踹它幾腳怎麼了,你也別太不知好賴了,把個畜生當寶。」
他讓媽也把手背露出來,那上麵也有淺淺的一道印子。
我的貓我自己知道,寵物貓沒有野性,況且它剛做完手術,如果不是他們做了什麼,我的貓怎麼會抓它。
我現在已經斷定小狸不是主動跑出門的了,我一遍遍追著我媽問,到底把小狸丟在哪裏了。
「夠了!一天天就是貓貓貓,都二十七八歲了也不嫁人,整天圍著貓轉,我早就想給你丟了!」
「我不嫁人,你丟我貓幹什麼,小狸是我爸七年前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你平常故意弄丟我其他東西也就算了,小狸你也下的去手?」
我媽氣的胸膛一起一伏,「你真是自私的可以,你不嫁人,你弟有你這種丟人的姐姐,怎麼娶媳婦,你要毀了我們家嗎?」
我不嫁不會妨礙到任何人,隻會妨礙到她收彩禮。
我媽口若懸河說之前的相親對象多麼優秀,我隻知道抱著個畜生,一天天還給畜生花這麼多錢,「還自以為高學曆人才,不知道在得意什麼,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我怒極反笑,「相親對象這麼優秀你怎麼不嫁?你寡婦在家就不影響風水了?」我現在完全被失去小狸的憤怒充斥大腦。
說話越來越口不擇言,指著弟弟鼻子質問媽媽。
「他人生毀了?他不學無術從小麻煩不斷,中專畢業,還要我舔著臉去求公司領導走後門安排工作,現在還住在我買的房子裏麵。」
「我看我人生才要因為他和你毀了!」
我罕見的發了好大一通火,從前所有的「粗心」被弄丟護照,報銷單被丟進洗衣機,一係列的事情湧入心頭。
弟弟嘴唇動了動想上前和稀泥,我猛地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都掃下去。
我媽剛要哭,我一把將煙灰缸砸在瓷磚地上。
白瓷磚露出深坑,彰顯人的憤怒。
「現在,立刻,馬上告訴我丟哪兒了,不然這事兒我跟你們沒完,小狸找不回來,你們兩個直接滾出我家!」
我紅著眼圈一字一句的告訴他們,「我說到做到。」
情緒發泄到這種份上,終於媽媽和弟弟肯說出實情。
他們不是丟了,是賣到地下貓肉店去了。
我兩眼一黑,直接癱坐在了沙發上。
寒風猛地灌入我的圍巾裏,冬日的雪再冷,都沒有此時的心冷。
我找小狸的時候看到漫天的雪,我說小狸冬天那麼怕冷,被丟到外麵又沒有生存能力又才做了手術,它可怎麼活啊。
當時自厭情緒達到了頂峰,外麵零下八度我都不敢停下,就怕我一走小狸就出來了。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媽和我弟弟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眼淚不停的模糊著視線,在我弟的帶領下一家人來到地下貓肉店,那邊就在菜場的最角落光明真大的賣。
我原本還有一點僥幸,跑過去之後看到了店角落汙泥裏的一件小黃褂,那是我出差前給小狸穿上的新年新衣服。
「誒,你們怎麼又來了,賣了的東西就不給退換了,我都處理了。」
這句話跟刀子一樣戳在我心裏。
我媽還在同一旁的店主抱怨,「還不是我這孩子,因為這事兒跟我鬧脾氣。」言語中表達我小題大做。
店主看了我幾眼,「你沒經過她同意啊,我問你能不能賣,你說可以做主,甚至因為肉質不錯多給了你二百。」
手緊緊握著拳頭,尖銳的指甲幾乎要戳破掌心,我恨聲指著我媽和弟弟,「你們兩個從今天開始滾出我家。」
這樣冷漠視生命為無物的人,我早就應該徹底心冷,不應該眷戀那點親緣,還對他們抱有期待。
是我太蠢,是我給了他們機會傷害我的小狸。
強大悲痛的窒息將我淹沒,我說不出話來,將哽咽吞下去,轉身就走。
誰知我媽此時拉住了我,尖銳的聲音幾乎要戳破耳膜。
「你為了一隻貓,你要把我和你弟弟趕出家門?」
菜場所有的人聽到這炸裂的言論,都好奇的圍觀了過來。
我媽不管不顧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手拍著地麵,這是她過去這麼多年讓我和爸爸屈服的法寶。
不管是因為她非要淩晨3點吃城西那家的餐廳,導致我爸出車禍身亡,還是我當年檔案袋被拆,差點沒學上。
她都是這樣哭一哭,鬧一鬧,事情就過去了。
大家就會說,「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
可苦果都是我們這些人來承擔。
「小姑娘,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把小貓小狗看的很重要,但是再重要也逾越不過你媽媽呀。」
我弟弟上前一步將我媽媽扶起來,「姐,你就當都是我做的,別趕媽走,媽年紀大了,實在要泄憤的話,就趕走我吧。」
我靜靜的站在那兒看著他們演,無動於衷。
這時,我媽突然推開我弟,狂奔到菜場二樓的天台那邊。
腳懸掛了一半在空中。
「你既然這麼恨我的話,我現在就跳下去給你的貓賠罪!」
她半個身子都已經懸掛在外麵。
但我知道她不敢死。
當年我爸被她半夜叫出去買吃的出車禍,她怕爺奶追責,在葬禮上說要死了陪我爸,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每次你都說不小心,不是故意的,是太粗心了,要是小狸是我弟的貓,又或者是哪個大領導的貓,你會這樣嗎?」
「說白了不就是故意往我心裏插刀子讓我難受,誰會把自己女兒當家人的小貓,送給貓肉店,誰做的出來!」
話音未落就被她尖叫聲打斷。
「你終於說出心裏話了,你就是覺得我重男輕女,現在借著貓的事情借題發揮,要逼死我。」
我媽扶著欄杆一邊哭一邊衝著周圍人說,「我女兒雙一流研究生,我兒子中專學曆,我到底偏心誰,竇娥都沒我冤呐。」
我氣笑了,她還挺會扯,家裏所有資源都在我弟身上,初中花了幾十萬換學校請家教,一口氣請到中專裏麵去。
我全靠助學基金,要不是我拚命讀書有老師作保,十七歲就被她賣給老男人了,她現在竟然用我自己的努力,來作證她沒有重男輕女?
一旁的人順著她的思路走,眼神怪異的打量我,「小姑娘你不能功成名就了,就把你家人踹開啊。」
「她公司高管安排我兒子去後勤掃廁所。」
「那是因為他文員基本的辦公軟件不會都不學,入職一個月半個月多的工作都是我給他做的,最後他主管看不下去了才調崗!」
弟弟麵色痛苦的從人群中走出來,慢慢跪在我麵前。
「姐你別說了,我知道我廢物又沒用,但你能別刺激媽了嗎,我已經沒有爸爸了,我不想沒有媽媽。」
周圍有憤怒的用手機錄屏,打算去平台討伐我,「大家看看現在的精致利己主義的人啊,為了一個貓讓弟弟下跪逼媽媽去死。」
「現在人命比貓都賤了嗎,真是世風日下啊!」
在人群這樣的道德綁架下,我隻能鬆口說不計較讓媽媽先下來,她下來後第一時間就是跟弟弟抱頭痛哭,不少人都十分感傷這母子情。
等人群散完,我準備離開,弟弟若無其事走到我麵前。
「你知道你那隻貓被掐住脖子吊起來的時候,叫的有多慘嗎。」說完還和媽相視一笑,嘖嘖嘖了好幾聲,在我麵前學來學去。
「主人作何感想啊?」
挑釁的笑容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我突然勾起嘴角一改剛剛的陰沉笑了出來。
對上他驚魂不定的雙眼。
「誰告訴你,這是我的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