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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下葬後，我睡眠障礙嚴重，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入睡。

醒著的時候，看著家裏的每個角落，都有兒子生活過的痕跡。

閉上眼睛，就是兒子那張慘白如紙的小臉。

我再也無法入睡。

即便是身體不堪重負，昏睡過去之後，我就會夢到兒子在高速上害怕得大哭，孤零零的樣子，然後馬上驚醒，渾身冷汗。

每次林麗婷看到我這個樣子，非但沒有安慰沒有體諒，還冷嘲熱諷的辱罵我。

“兒子活著的時候你沒好好陪他，現在他死了，你又裝模作樣給誰看啊？”

我沒有搭理她。

我恨她。

恨她就這樣把四歲的兒子扔在了車來車往的高速上。

我無法原諒她，但是我更無法原諒我自己。

為什麼會因為工作而忽視兒子。

我無數次後悔。

那天，我就不應該為了三倍加班費去外地出差，如果我沒有出差，陪他們母子倆回老家過年，兒子也許就不會死了。

我相信林麗婷也是愛兒子的，她跟我一樣，每天沉浸在失去兒子的悲痛中，所以才會在兒子過世之後這麼對我。

她作為母親，一定也很想念兒子吧。

而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和她深究，去和她爭論，再為我自己辯解。

兒子的死，已經將我徹底擊碎。

光是活下去，我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就在我抱著兒子的遺照躲在昏暗的房間角落瞪大眼睛發呆時，林麗婷回來了。

她看見胡子拉碴，頹廢的我後，冷哼一聲。

開燈後，白熾燈的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林麗婷一把奪過我手裏的相框，狠狠地摔在地上。

飛濺的玻璃碎片劃過我的臉頰，我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遺照。

“你抱著這個有什麼用？兒子都已經死了！”

林麗婷衝著我怒吼，聲音在這不大的房間裏回蕩，格外刺耳。

我下意識地想去撿破碎的相框，有絲血從我的臉上滲了出來，可我卻感覺不到疼，滿心滿眼都是那碎了一地的兒子的照片，就好像兒子又一次在我麵前破碎了，離我遠去了。

林麗婷看著我臉上的血，臉上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嘲諷地說道：“喲，還出血了呀，怎麼，這點血就能抵得上兒子的命了？你要是真有這心疼的勁兒，當初就別去出差啊！”

我緩緩抬起頭，眼神冰冷地看著她，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曾經同床共枕的妻子，此刻卻比陌生人還讓我心寒。

“林麗婷，你夠了，兒子已經走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一次次地傷害我，難道你心裏就好受嗎？”

我的聲音沙啞且帶著疲憊，仿佛每說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卻像是被點燃的爆竹，一下子炸了起來，“我好受？我怎麼可能好受！可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啊，要不是你非要去賺那點破錢，兒子能沒了嗎？現在你倒好，在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真夠晦氣的！”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情緒，不想再和她繼續這樣毫無意義的爭吵，隻是默默地彎下腰，去撿那些照片碎片，一片一片，小心翼翼的。

林麗婷看著我的動作，冷哼一聲，轉身坐在了沙發上，“哼，撿起來又能怎樣，人都沒了，既然你那麼想兒子，你就去下麵陪他啊。”

林麗婷的話讓我醍醐灌頂。

對啊，死了就可以見到兒子了。

鬼使神差的，我抓起地上大塊的碎玻璃，狠狠地在手腕上割！

狠狠地割，好像割得越狠，兒子就離我越近。

我的身體越來越冷，眼前越來越迷糊，我好像看到兒子在朝我招手。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病床上，眼前是哭腫眼睛的母親。

“兒子，你醒了！”

“你怎麼這麼傻啊！要不是媽心裏惦記你去看你，都不知道你做了傻事，你答應媽，以後好好的，行嗎？”

“媽，我好不了，我這輩子都好不了了，我想小哲！”

出院後，我媽就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被確診了重度抑鬱症。

醫生建議我搬離原來的住所，以免觸景傷情。

我不願意。

我不能待在沒有兒子的地方。

可我媽卻直接跪下來求我。

“兒子，媽不能沒有你啊！佴要是沒了，媽也活不成了！”

母親傷心的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我的手背上，我的心上。

是啊，我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