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那年家裏破產,父親被逼債致死,母親殉情,而我被人接進江家。
與江家繼承人江亦從小被定下娃娃親,追他整整十八年,可他愛的終究不是我。
訂婚現場,他青梅的一通電話,他便急匆匆的離開,將我丟下對子麵對這滿堂賓客。
“棲棲,你知道的,阿媛有抑鬱症,我現在必須去找她。”
當夜我便摘了戒指,搬出了江家。
雪路不好走,可他卻像是不要命似的逼停出租車,神色固執且倔強:“林棲若,求你別走。”
我輕輕掙開他的袖子,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可是江亦,我從未真的想嫁給你。”
1、
訂婚前的最後一個聖誕節,江亦與一行富家好友一擲千金,在紅港的遊艇上開了一場巨大的聖誕派對。
我被江亦好友的一通電話喊去接他回家,剛踏上遊艇時,派對正進行到高潮。
宴會廳裏籌光交錯。
可我不用找,一眼便看見江亦坐在燈光掃射不到之處,姿態隨意且慵懶,手上正剝著橘子。
坐在他身邊的是他那患有抑鬱症的青梅,他當做寶似的夏媛。
我沒有進去,沒有人注意到我。
除了坐在他身邊的夏媛,像是有感應一般,她猛地抬頭對上了我的眼睛。
目光挑釁高傲,一如過去的很多年。
江亦的脾氣從來都不是很好,可是對夏媛幾乎是無底線的縱容。
男人眼皮都沒抬,反手將手中掰好的橘子塞進她的嘴。
夏媛好像是被酸到,皺著小臉和江亦撒嬌。
男人的嘴唇微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手上剝橘子的動作卻沒停下。
一切都那樣的自然,像是做了無數遍。
刺骨的海風吹在我的臉上,心臟泛起一陣酸澀。
不知在外麵站了多久,江亦剝完橘子抬頭看到我。
他皺起眉,臉上不同於剛剛的寵溺,帶著一絲不悅起身向我走來。
“你怎麼來了?我好像記得沒人喊你來。”
他身後呼呼啦啦的跟出來好些人,還有剛剛打電話的那個朋友。
“呦,都要訂婚了,就不用跟這麼緊了吧。”
“既然林小姐來了,剛好今天最後一個環節缺一個聖誕老人,你來吧。”
我看向江亦,他毫不在乎的表情,心下就明了。
換好聖誕老人的衣服,拿著戒指的朋友將戒指遞到我的手裏。
我接過戒指,調整了一下聖誕老人的帽子,然後邁步走向了江亦。
路過夏媛時,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戒指也脫手掉進了海裏。
我心下一驚,轉頭便江亦將她攬在懷裏。
夏媛看見戒指掉進了海裏,急忙就要下海去找。
“你瘋了!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你身體從小就不好,你還要不要命了!”
雖然話裏話外都是在斥責她,可是眼裏流露出的擔憂也不是假的。
他轉眼看向我,冷冷嗤笑道:“既然是林小姐惹的禍,自然也是要你自己收拾爛攤子。”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充斥著厭惡,我鼻子一酸,眼眶頓時就紅了。
我摘掉聖誕老人的帽子和眼鏡,看著江亦哄著已經哭的不能自己的夏媛。
視線驟然模糊,我向他走去,手顫顫巍巍的拽著江亦的袖子。
“江亦,我去將戒指找回來,你別生氣好不好?”
說完沒等江亦的反應,我轉身毫不猶豫的跳入海裏。
身後傳來眾人的驚呼,冰冷的海水刺得我的骨頭生疼。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我苦笑,體力不支的我任由自己沉入海底。
2、
那天被江亦的好友救起,卻因肺部感染住了好幾天院。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耳邊響起醫生剛剛的話,“小姑娘,你現在已經是胃癌晚期了。”
“你再這樣折騰自己,可能連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了。”
我苦笑,愛我的人都不在了,其實活多久也無所謂。
回到家裏,發現家裏與往日好似是不同了。
仔細看下來,沙發上多了粉紅豹抱枕,陽台上掛滿了女士貼身衣物,就連衛生間也是換成了粉粉嫩嫩的風格。
以前的江亦潔癖很嚴重,從不許家中出現別人的東西,就連我的東西也隻能放在自己的房間。
還未等我回過神,樓梯處傳來嬉笑打鬧聲,江亦攬著夏媛從二樓下來。
江亦的眼中閃過一絲心虛,隨後解釋道:“阿媛最近的情緒很不好,我不放心接她過來住一陣。”
我沒理他,順著夏媛的視線看見了她手上的手鏈。
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啞著嗓子哽咽道:“那是時木哥哥留給我的手鏈,還給我。”
夏媛聽到我的話,將手藏在背後,紅著眼眶躲到了江亦的背後,“江亦哥哥,姐姐是不是不歡迎我來,要是這樣的話,阿媛還是搬回去吧......”
聽到夏媛的話,江亦看向我的眼神瞬間充滿不耐煩。
“林棲若,別無理取鬧了,阿媛有抑鬱症,既然她喜歡哥哥的這條手鏈,你讓給她又能怎麼樣?”“她受不了刺激,你別那麼惡毒,別搶她的東西。”
他看都沒再看我,牽著夏媛的手徑直路過我。
我愣在原地,眼眶驟然紅了,那明明是我的。
突然想起以前,那年我剛上大學沒幾周,手鏈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我因為手鏈哭了很久,江亦那天知道後,甚至逃了學校的課,滿頭是汗的出現在我的宿舍樓下。
他紅著眼眶將我抱在懷裏,輕聲安慰著我:“棲棲不哭哦,我給棲棲修好。”
後來他頂著一頭亂遭的頭發和發紅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將修好的手鏈塞到我手裏。
我哭著罵他傻,為了一條手鏈將自己搞成這幅樣子。
他滿眼真誠,笑的張揚肆意:“那又怎樣,隻要棲棲不傷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擦掉臉上的濕潤便轉身回了房間。
回到房間,我癱坐在地上。
猛然想起那天遞戒指的朋友問我:“江亦不是他哥,你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嗎?”
我和他說了什麼,“江亦很好,而且我們已經要訂婚了。時木哥哥走了,活著的人總要向前走。”
我坐在地上愣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經到了後半夜,我卻全然不知。
窗戶被風刮開,將我的思緒拉回來,口幹舌燥我開門想去樓下倒一杯水。
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客廳傳來嘖嘖親吻的水聲,還伴隨著陣陣低吟。
等我看清客廳的畫麵,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江亦像是發現了我一樣,眼神迷離的從夏媛的胸前抬頭,向樓上望來。
我急忙離開,回到房間想起那張臉心裏還是忍不住的酸澀。
3、
躺在床上眼淚浸濕了枕頭,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來了。
換上不同往日的素雅黑色長裙,去花店取了昨日便訂好的梔子花。
我將手中的梔子花放在墓碑前,然後細細的擦起墓碑。
手指剛要撫上墓碑上的照片,江亦諷刺的聲音從身後傳進耳朵,“見我的時候倒是看不見你有這麼急,年年給我哥掃墓倒是勤快。”
隨後江亦扯著我的袖子強迫我正視著他。
“今天怎麼沒等我一起來。”
江亦向來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也許是在他哥麵前,他的話才收斂了幾分。
我看向他,輕聲笑了,沒有回答他的話。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哪怕前一天吵得不可開交,第二天的忌日我們一定會一起來。
“今天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
江亦放下手中的花束,瞥了我一眼,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林棲若,你好好活著,別讓我哥白死。”
我看著他的側臉,心中酸澀。
可是江亦,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大概勉強支撐著走完訂婚典禮。
江亦轉身離開,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看著墓碑上永遠留在十八歲的男孩,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不知在墓前哭了多久,抬起頭才發現周圍早就被覆蓋在鵝毛大雪中。
渾渾噩噩回到家裏,習慣性的去翻衣櫃最底下的那本相冊。
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我慌亂的下樓想去找江亦,也許是他拿走了。
院子中火光衝天,熟悉的相冊被人丟進火盆裏。
我瘋了似的衝出去,忍痛將剩下殘破的相冊從火海中撈出。
夏媛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好戲,隨後對著江亦撇撇嘴,“江亦哥哥,這死人留下的東西會不吉利吧。”
“我知道是你哥哥留下的,可是......”
江亦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冷眼看著我,沉默不語。
看著被燒的隻剩半截的相冊,心臟仿佛像是要別人撕裂一般。
我突然從地上爬起來,猛地推開江亦,被氣到全身顫抖。
“江亦,你還有沒有心!那是你哥哥留下的......最後的東西。”
我指著被嚇懵的夏媛,嘶吼道:“還有你,你少在這假惺惺了!以這種方法證明自己對江亦多重要很爽嗎,真是惡心的讓人想吐!”
江亦眼眶微微發紅,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但片刻後便恢複了平靜。
平靜的仿佛那一絲不忍從未出現。
我將火盆踢倒,火星濺了夏媛一身,她被嚇得直掉眼淚,嘴裏一直反複著對不起。
江亦猛地將我推倒在地,心疼的給夏媛擦著眼淚。
我狼狽的爬起來將身上的雪拍掉,手上傳來刺痛感才知道,手掌已經要被木炭燙爛了。
還沒等我站利索,江亦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我的臉上,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我看著他認命的笑了。
江亦好像是察覺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垂下眼不肯再看我。
我的不吵不鬧讓他沒來由的不安。
他有些慌張,將兜裏那留下的唯一一張合照塞到我手裏,“棲棲對不起,沒考慮到你,可是這些東西放在家裏確實會影響阿媛的心情,我留了一張合照給你的。”
他輕輕將我摟在懷裏,輕輕拍著我,安撫道:“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的是我哥那年救了你,我們明天就訂婚了,手鏈我補給你,至於相冊我陪著你拍好不好?”
看著他滿眼的心疼,我輕輕點頭,將合照收起來。
江亦,我們沒有以後了。
4、
我獨自回到臥室,將那唯一的一張合照放在手心。
邊哭邊笑,眼淚反複砸在照片上,我便反複擦著,直到照片上的人已經模糊不清。
哭到缺氧暈厥,耳邊卻傳來歎息聲。
我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周圍,明明沒有人啊。
半夜似睡非睡時,耳邊又想起歎息聲,這不過這次伴隨著許久沒聽到的聲音一同出現,
“真是個呆子,這麼久了還沒有走出來。”
“江亦也是笨,既然燒了怎麼還給你留了一張念想呢。”
我驟然從睡夢中醒來,看著熟悉的房間,原來一切都是夢。
洗漱好下樓,餐廳隻有江亦在安靜的吃著早餐。
看見我,他起身將對麵的椅子拉開,讓我入座。
他眼裏帶著笑,和我說,夏媛今天已經被他送回心理醫生那了,等訂婚典禮結束再將她接回來。
我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換好衣服,做好妝容,我和江亦兩個人一起趕往訂婚典禮的現場。
訂婚現場,江父江母看著台上的我們,紅了眼眶。
突然江亦的手機鈴聲響起,現場安靜的仿佛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手機裏女人的聲音清清楚楚的飄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江亦哥哥,海邊真美。”
江亦轉頭看向我,眼神裏帶著哀求,“棲棲,你知道的,阿媛有抑鬱症,我現在必須去找她。”
沒等我說話,男人便已經跑的沒影了。
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有憐憫有嘲諷更有心疼。
看著他的背影,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
我告別江父江母,不在意的向門外走去。
直到晚上,我都沒有等到江亦回來。
將手上的戒指放在桌子上,收拾好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準備離開。
不知道江亦從哪裏知道我要離開的消息。
雪路不好走,從公司到家半個小時的車程,他硬生生十分鐘就到了。
我坐在出租車上,看著飛速倒退的景象。
江亦,即使這樣你還是晚了。
可他卻像是不要命似的逼停出租車,神色固執且倔強:“林棲若,求你別走。”
我輕輕掙開他的手,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可是江亦,我從未真的想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