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動為公主最愛的少年郎請來了升為駙馬的聖旨。
公主府上下皆震驚。
她們以為我會大吵大鬧著,不同意少年做駙馬。
公主更是驚喜又愕然:
“你是怎麼說服陛下的?”
是啊,她們用赫赫軍功和滿城財富,都換不來的聖旨。
我又是如何換來的?
當然我自請和離,替太子出使北戎換來的。
我將用我的餘生,守護大晏的盛世太平。
也將永遠地離開楚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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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玉請旨回來後,直接走進了那個男人所在的西廂房。
直到傍晚,才出來在我的院子外隨便掃了一眼。
我每次想方設法想讓她陪我多待上一會兒。
她都會借口有事離開。
每每在家陪我,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我鬧過、吵過。
她卻總叫我懂事。
說她已經嫁給我了,我便該大度一些。
不要過問她的事情。
可我學會了大度,學會了順從。
她卻把另一個男人領回了家。
腹中,還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原來,所謂的懂事,隻是為了給另一個男人鋪路。
深夜,我吹了燭台,準備休息。
門外,卻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三長兩短,這是楚明玉慣用的叩門方式。
我披著外衣起身,居然看到了滿臉愁容的楚明玉站在了我的門前。
看著她此刻的深情,和晚飯時那個年輕男孩的抽泣聲。
我便知道了,她的請旨並不順利。
我顧家世代功勳,清明幾代。
陛下和滿朝文武,都不會同意她這樣胡亂改嫁的行為。
而她如今來,也是為了那個男人求情,想讓我留下他。
她帶著那個男人和腹中孩子回來之時,公主府上下,都以為我會哭鬧著不許他們進門。
畢竟,曾經我是那般眼底揉不得沙子。
就算是皇命,我也敢說抗旨就抗旨。
可這次,卻是我去宮裏為她求來了那道旨意。
楚明玉在我門前站了很久,開口時聲音有些幹啞。
“雲朗,阿珩和這個孩子是我......”
沒等她說完,我將她迎進門,遞給了她改嫁駙馬的旨意。
“給他一個名分吧。”
“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
看著我臉上的淡漠,楚明玉的表情有些愕然。
我繼續說道:
“你的軍功是你征戰沙場多年,拿命換來的。”
“那些私產,也是你一點點積累所得,就不要用在這些小事上了。”
我善解人意的微笑著,楚明玉身子一頓,詫異道:
“你用什麼方法說服陛下的?”
是啊,她用赫赫軍功和滿城財富都換不來的機會,我又是如何換來的呢?
當然是我自請和離,替太子出使北戎換來的。
我將用我的餘生去守護大晏的和平,也將永遠離開楚明玉。
如今我和她之間,隻差一封蓋印的和離書。
當晚,楚明玉當做補償,想留在房中陪我。
我拒絕了。
第二天,她便迫不及待的要我交出掌家權。
我同意了。
可她一頁一頁翻看著手裏的賬本和契約時,卻皺著眉為難道:
“家裏的賬本和契約有這麼多嗎?”
我點點頭:“公主不信可以從頭過一遍,都是老管家以前交給我的。”
我知道,楚明玉自小便不喜歡讀書。
隻對舞刀弄劍感興趣,
對賬本之事更為頭痛。
她不會仔細翻看,更不會發現一疊文書的最後,是我瞞著她寫好的和離書。
隻要她用了公主鳳印,遞去宮中,我和她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我捏著折扇安靜地站在一邊,心裏卻並不緊張。
“要是公主覺得這些事情太多,我可以替齊公子分擔。”
楚明玉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她怕齊珩被人欺負,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給他。
果然,楚明玉臉色一僵,看也不看直接在契約書上一一蓋下自己的公主鳳印。
“雲朗,我也想讓你掌家,但你這些年太辛苦了。”
“大夫說了,你要好好休息,我們也有機會生一個孩子的。”
好一個為了孩子。
她已經和旁人有了孩子,又何必在乎我們的孩子?
收好楚明玉用了印的和離書,我去了皇宮。
不到半個時辰,掌事大監就出來了。
“和離的事情陛下已經同意了,一個月後就會下旨,你回去吧。”
我愣了愣,事情順暢的讓我有些不可思議。
臨走時大監把我叫住,和藹的口吻帶著些心疼。
“有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
“禦醫查了,上次你帶來的安神茶裏,有一種令男人無後的毒藥。”
“這種毒藥無色無味,隻有西北苦寒之地才有。”
“男人長期服用,會終身,無後......”
話很輕,卻讓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毒藥?
西北苦寒之地才有的毒藥?
而那些安神茶,是楚明玉親手給我調配的,我喝了三年。
整整三年,我在所有人的鄙夷下過了三年。
京城人人皆知公主無所出是駙馬的原因。
我盯著無數的嘲諷前去求醫問藥。
將自己男人的尊嚴踩在了腳下。
是楚明玉勸我說,沒有關係。
她隻想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不在乎,有沒有孩子。
她有我,便就夠了。
我的心仿佛碎地四分五裂。
原來,這就是她對我的山盟海誓。
原來,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男人。
回到公主府,我發現自己遺漏了一本賬本。
不想額外生事,我直接拿著賬本去了書房。
一進門我就看到了書桌上散亂的書信。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
字字句句都是有情人的甜蜜。
冷漠地瞥了一眼,我就準備離開。
轉身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信匣。
成親三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封書信。
每天他們都在背著我暗通款曲,哪怕是洞房花燭夜。
“一生一世一雙人。”
喃喃著楚明玉常說的這句話,我知道。
這段她努力偽裝了三年的婚姻,不過是鏡花水月。
幸好,距離皇上賜下和離書。
還有,一個月。
而楚明玉改嫁齊珩的日子。
也是那天。
距離皇上下旨還有二十天。
楚明玉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丫鬟跟我說,楚明玉這幾日帶著齊珩到處參加宴會。
不管是太傅府舉辦的詩會,還是伯爵府小公子的滿月酒。
甚至就連宮中不許外男參與的春日宴,楚明玉也會想方設法讓齊珩露臉。
我知道,這是齊珩融入京城貴族圈最快的方法。
隻是,踩著我的臉而已。
滿京城權貴誰人出席宴席不是夫婦二人?
又有誰妻子帶著一個沒有名分男人,四處拋頭露麵?
今日我照常去給楚明玉的生母,太妃娘娘請安。
一進門便看見齊珩挽著楚明玉的手,滿臉得意。
楚明玉坐在他邊上,眼裏都是繾綣,是我從未見過的神色。
見到我,太妃娘娘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語氣刻薄:
“你還有臉過來?你和明玉成親也五年了,始終生不出子嗣,也不讓明玉養麵首。”
“若不是明玉遇到了阿珩有了孩子,皇家的尊嚴就要毀在你手裏!”
行禮的姿勢一僵,我抬頭看向楚明玉,可她隻是不自然地偏過頭。
沒有半點為我說話的意思。
這不是太妃娘娘第一次因為子嗣為難我,卻是楚明玉第一次沒有為我說話。
明明,是她給我的茶中下藥,使我們不能有育。
也是她拒絕養麵首,裝出一副對我的情深意切。
我默默地頓了半晌,內心很快無悲無喜:
“小婿知錯。”
齊珩假惺惺地開口:
“好啦,姨母您別生氣了,就算哥哥生不出孩子,您也消消氣吧。”
如今,我才知道,齊珩是楚明玉遠房的表弟。
二人少時在軍中便青梅竹馬。
後來,楚明玉得了軍功步步高升,從縣主變成了郡主。
又嫁了我這個國公之子為妻。
才升為了公主。
連同她母親的位分也從嬪晉成了妃。
先帝去世後,由於她是唯一留在京中的長公主。
又被當今陛下,恩賜了,梁國長公主的名號。
而她嫁與我後,齊珩才不得不離開了她。
原來,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垂下眼擋住眼裏的苦澀。
一個人坐在了離他們最遠的位置。
不多會兒,侍女端上幾盤糕點,我正打算嘗一口卻聽見楚明玉怒氣衝衝地開口:
“誰做的杏仁酥!給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拿著糕點的手一頓,我下意識地看向楚明玉。
成親三年,楚明玉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在宮宴上當眾請旨,撤下了所有和杏仁有關的菜式。
因為我對杏仁過敏。
為此,楚明玉成了京城所有男人心中的完美妻子。
我正想開口讓她饒過下人,卻聽見她說:
“你們都給我記好了,表少爺不能吃任何和杏仁有關的東西。”
“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們記不住,別怪我不客氣。”
短短兩句話,就打碎了我所有的驕傲。
而今,我知道楚明玉從沒愛過我。
知道她騙我向皇上求娶齊珩。
知道她已經在收回所有對我的偏愛。
可我還是忍不住告訴自己。
五年的相識,三年的夫妻,楚明玉對我總還是有一點情分的。
哪怕隻有一點點。
原來......
連這最後一點情分,都是假的。
距離皇上下旨和離還有十天。
陛下邀請各路勳貴世家進宮賞花。
楚明玉早早就備好了馬車在門外等候。
我下意識地去拉楚明玉的手。
她卻躲開了。
“光天化日的,不太好。”
我愣住了,隻是拉她上馬車而已。
兩年前我不小心在宮宴上貪杯,不肯坐馬車。
是楚明玉攙扶著我,一路從皇宮走回了公主府。
迎著丫鬟怪異的目光,楚明玉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扯了扯嘴角,獨自上了馬車。
“哥哥,你可真慢。”
車廂裏,裝扮精致的齊珩笑著向我問好。
我明白了楚明玉拒絕的原因,垂下眼嗤笑一聲。
想明白了,心裏也就不難過了。
路上,我隻專注盯著窗外的風景,不願分一個眼神給他們。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偶爾回頭,我總能對上楚明玉幽深的眼睛。
我也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牡丹很好看,宴會也很順利。
除了席間各家公子不斷投來的打量、嘲諷和偶有幾分憐惜的眼神,似乎都很圓滿。
齊珩也正式在陛下麵前露了臉,隻是效果不佳。
陛下冷著臉,當場質問楚明玉:
“朕今日邀請的是勳貴和清流世家,你帶這麼個不三不四的人來,是想打我的臉嗎?”
楚明玉立馬拉著驚恐的齊珩跪下:
“啟稟陛下,阿珩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是我的夫君。”
陛下冷笑一聲:
“夫君?你別忘了,和你拜過天地的是顧雲朗。”
“眼前這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清楚!”
楚明玉臉色漲紅,狼狽地帶著齊珩告罪離開。
宴會散場後,陛下給了我很多賞賜,像是安慰,又像是同情。
回到公主府,我打算將賞賜分給齊珩一半。
畢竟,距離和離沒有幾天了,我不想再生出事端。
攔住要報信的侍從,我抬手準備敲門。
卻聽見裏麵傳出了齊珩哭訴的聲音。
“明玉姐姐,你不是說要嫁我為妻的嗎?他們為什麼都說你是顧雲朗的妻?”
楚明玉歎了口氣,溫柔地勸解道:
“不管外麵人怎麼說,在公主府,你永遠都是我的夫君。”
齊珩繼續問道:
“那顧雲朗呢?你嫁給他三年,你有沒有愛過他?”
我吸了口氣,手不自覺地握緊。
楚明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阿珩,我愛你,隻愛你。”
“當年,我答應和他成親,不過是為了母親和我的位分。”
“母親出身寒微,我的位分也始終晉不上去,隻能除此下策。”
“你不要生氣我當初給他下藥那時,根本沒讓他碰我。”
“如果我不這樣做,怎麼能短短三年時間,就升到梁國公主的位置呢。”
僵在空中的手無力落下,扇子磕到門環發出一聲脆響。
“誰在外麵?”
楚明玉推開門,與我通紅的眼眶對上。
“雲......雲朗......”
楚明玉結巴了。
我用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公主,陛下給了我一些賞賜。”
“我特意放到大廳了,讓阿珩先挑吧。”
說完我立刻轉身離開。
再待下去,哪怕一秒,我都要控製不住心裏的情緒。
直到走出院子,我還能感受到楚明玉慌張、炙熱的眼神。
我咬緊牙關,兩眼赤紅。
楚明玉,你真讓我惡心。
惡心至極。
這麼多年,我都因為自己當年的衝動,有些懊悔。
覺得是我故意逼迫她嫁給我。
沒想到,她居然......
居然這樣的齷齪和不堪。
距離和離還有五天。
醉醺醺的楚明玉推開了我的房門。
我坐起身,連忙用被子遮住自己穿著中衣的身體。
“誰讓你進來的?”
楚明玉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有些惱怒地說道:
“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什麼不能來?”
沒有理會她,我把丫鬟叫了進來。
“公主喝醉了,你扶她回主院吧。”
楚明玉推開了丫鬟,在榻上坐下:
“誰說我要回主院?”
我了然的點點頭,吩咐道:
“那你把公主送到齊公子的院子裏去。”
本來已經閉上眼的楚明玉猛地站了起來,憤怒地瞪著我:
“顧雲朗,你瘋了是不是?你居然要把我送到別的男人的院子裏!”
“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妻子!”
想到那天聽到的話,我扯了扯嘴角:
“那你呢?有把我當成丈夫嗎?”
楚明玉一愣,態度軟了下來。
“雲朗,我知道我改嫁阿珩,你心中不快。”
“但是,你還是可以陪在我的身邊的”
“而且,我,我隻是......隻是想給你一個孩子。”
我冷笑一聲,語氣裏都是諷刺。
“給我一個孩子?看來阿珩弟弟入府便是祥瑞。”
“托他的福,往日不能讓公主生出子嗣的我,也能枯木逢春了。”
下藥的事情被我嘲諷著挑破,楚明玉怔愣了一下,伸手像是想要拉住我。
“雲朗,我......”
話說到一半,門外便響起了一個丫鬟的叫聲。
“公主!表少爺身體不舒服,請您去看一看。”
楚明玉縮回了手,沉默著站在原地。
“去吧。”
我放下床簾,將自己與她隔開。
楚明玉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了我很久。
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楚明玉終於還是轉身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讓貼身丫鬟整理好了我所有的私產。
既然要和離,我不想帶走公主府的任何東西,也不想讓她占我一絲便宜。
到了他們成親這天,我換上了我成婚前的衣服。
楚明玉卻穿著婚服走進了我的房間。
明明是新娘,她的臉上卻不知為何帶著些惆悵。
“馬上我就要和阿珩拜堂了。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我點點頭,當然有:
“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楚明玉眼神一黯,沉默良久說道:
“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我沒說話,站起身推開她朝外走去。
該迎接賓客了。
楚明玉,施舍的愛我顧雲朗從來都不需要。
距離皇上下旨和離還有三個時辰。
府裏到處都掛滿了紅色的綢緞。
在京城,這是隻有初婚才能使用的禮儀。
距離和離還有兩個時辰,我站在主廳,笑著麵對各方打量的目光。
距離和離還有一個時辰,楚明玉沉著臉,等待著齊珩前來迎親。
距離和離還有半個時辰,楚明玉舉著團扇走出轎門。
牽著齊珩的手,兩人在眾人擁簇下走進大堂行跪拜之禮。
路過我的時候,楚明玉頓了頓,眼裏帶著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的情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聖旨到!”
一群錦衣衛護著身著宮服的公公闖進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