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歲這天,我去參加了侄子的婚禮。
回程牛車隻願意送到隔壁村,我隻好自己走回去。
今天很熱鬧,大家都在為侄兒祝賀,沒有人記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算了,這輩子也沒正經過過一個生日。
正這樣安慰著自己,一個男人的背影吸引了我注意。
他也太像我死去丈夫陳瀟齊的身影了!
我嘴上罵著自己老眼昏花,腳步卻已經跟了上去。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進了一處院子,一個女人迎了上來。
“齊哥,你回來了?”
男人順勢拉住她,溫柔開口:“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還出來幹嘛?”
“躺久了總是要動一動的。”
“你生病了就該好好休息,來把藥喝了。”
男人準備進小廚房倒水,轉身的那一刻我看清了他的臉。
那瞬間,我如遭雷劈。
哪怕過去四十年,我也不會忘記這張臉的!
可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
他還活著?就活在隔壁村?
腦子裏一片混亂,等我回過神來時,雙腳已經踏進了小院。
我顫抖著嗓子呼喚了一聲:“阿齊......”
陳瀟齊順著聲音驟然看到了我,記憶中俊秀的眉眼死死擰成一團。
女人從他身後走出,我這才看清她的麵容。
我認識她!顧薇!是陳瀟齊青梅竹馬。
“你......你不是死了嗎?”
死去的人怎麼又會突然活過來?還是說他不是陳瀟齊?
一瞬間,腦海中已經有了無數個你啊頭,混亂得如同一團漿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薇走過來挽住他的手,溫柔又不忍的開口:“齊哥,要不還是告訴她真相吧?這麼多年,她確實也辛苦了。”
男人蹙眉,似乎在思考什麼,最終他還是開口道。
“阿月,我沒死。這些年謝謝你替我照顧家裏,既然你都知道,那明天收拾收拾搬走吧,我要帶著薇薇回家。”
原來陳瀟齊是假死,這麼多年都和顧薇生活在離我不過十裏的地方。
看著我將這一生都奉獻給了陳家!
他“死”的時候,我也不過才二十五歲。
要麵對他留下來的巨額債務,要照顧體弱的公婆,還要將他一雙弟妹撫養長大,結婚生子。
好多次,我累得站著都能睡著。
那時候我想,再堅持堅持,我總不能辜負他。
這一堅持就是四十年啊!整整四十年!
過往的辛酸湧上心頭,足以讓被憤怒衝昏頭腦。
我大步衝上前,死死揪住陳瀟齊:“陳瀟齊!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陳瀟齊的臉色很難看,卻還是耐著性子。
“林月,你別鬧。”
“我鬧?這麼多年你逍遙快活,我呢!我活成什麼樣你知道嗎?”
我瘋狂捶打著陳瀟齊,想要將心中的痛苦統統發泄出來。
顧薇立馬將我推個踉蹌,擔憂的看著陳瀟齊:“齊哥,你沒事吧?月姐,我知道你生氣,但也不能打人啊,好好說話不行嗎?”
陳瀟齊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我沒事。”
“月姐,其實我也很煎熬。這麼多年沒名沒分的生活,連個結婚證也沒有。既然你今天都看到了,求求你,把齊哥讓給我吧!”
說著顧薇眼圈瞬間紅了,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作勢就要朝我跪下。
陳瀟齊心疼的拉著顧薇,還不忘朝我發難。
“你滿意了吧?破壞別人的幸福你就能擁有嗎?”
我怔愣在原地,他在說什麼,他明明是我的丈夫啊!。
四十年前,陳瀟齊跟人下海經商。
改革開放初期,做什麼都是風口,陳瀟齊確實賺了不少錢。
可好景不長,他的合夥人卷款潛逃,所有債務都留給了陳瀟齊。
他哪怕逃回了村裏,也還是有人找上門來。
而這筆債務,是我還了三十年才替他還清的!
這麼多年我吃不飽穿不暖,他卻美人在懷瀟灑過日。
憤怒衝昏了我的頭腦,我再也忍不住,抄起一旁的掃把揮舞著衝了上去。
“我跟你拚了!你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