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到曾經的學校，一切都跟當初遇見李思尋那樣。

踏進演出廳，陽光照進來，落在台上靜謐的鋼琴上。

當時來參觀的李思尋對演奏的她一見鐘情，一句喜歡，便追求了三年。

如今再看，隻剩下物是人非的感慨。

門口前巨大的梧桐樹早就掉光了葉子，來往的學生步履匆匆，上課的鋼琴鈴聲傳遍校園。

她微微心動，想起原本許諾在今年聖誕節送給李思尋的禮物。

她精心準備了五年。

抬頭看著茫茫雪色，她長歎一聲，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譜子不用做了，結束吧。”

話音剛落，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

江於微知道這是李思尋的辦公電話，卻時常用來聯係其他女人。

她立刻拒接，在拉黑號碼前，一條短信又彈出來。

“於微，我已經到奧地利了。我知道你回了學校，我求你一定要等我！”

等？

江於微疲倦地歎了口氣。

她已經等累了。

如同當時拋下奧地利的一切去到李思尋的身邊，每一次選擇用耗盡她的力氣。

但是她從來沒有後悔。

鼓起勇氣說再見，才會被獎勵新的開始。

江於微直接把手機卡取了出來。

當時和李思尋一起辦理的卡，二人甚至選了幾乎相同的號碼。

每一條在戀愛期間的短信她都爛熟於心，在他留戀於不同女人床第之間的時候，她都如同自虐般拿出來翻看，恨不得嚼碎融入骨肉裏。

她靠著曾經那些青澀的點點滴滴回憶度過最煎熬的夜晚。

現在，就像那個被李思尋拋棄的手表一樣，她也不需要了。

奧地利的冬季雪茫茫一片，剛下機李思尋就馬不停蹄趕到維也納音樂學院門口。

沒能如他所願，徘徊許久，他沒能找到江於微的蹤跡。

一個徹底放棄他的人，又怎麼會在重回故地時留下自己的蹤跡。

江於微鐵了心要斬斷跟他的關係，如今再回故地，早已沒有當初的甜蜜，隻有無盡的痛苦伴隨著他。

切身實地走在校園裏的小路，他才驚覺如此漫長，似乎沒有盡頭，周圍學生真摯而熱忱的目光，一如當初江於微看向他時那樣。

或許此刻李思尋才明白，為了一時的新鮮感他弄丟多麼重要的人，冷冽的空氣吸進肺管，他幾乎喘不上氣來，心被刀一次又一次割開。

走到演奏廳門口，他心口的撕裂已經快要扯開。

李思尋度過的三十年，前一半靠自己，從底層一點一點打拚到小有名氣，為拿下一個單子應酬喝到吐也是常有。

後一半是江於微陪他度過，兩人拉扯著往上，最苦的時候也是最愛的時候。

他自詡從未有過後悔，直到現在，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後悔的滋味。

他總覺得江於微沒有那麼在乎他，就算他很晚回家也不過問，每天第一首曲子都是《致愛麗絲》，所以他一再放縱，難以回頭。

突然，李思尋的手被一個陌生人抓住。

他認出來人，是江於微曾經的朋友。

“你是李思尋吧？這是於微說不要的譜子，本來是想在今年聖誕節送給你的。寫了八年突然間不要了有點可惜，你拿走吧，曲名叫《致愛麗絲》。”

李思尋拿著譜子的手微微顫抖，還差一章，江於微就要完成準備了八年的聖誕禮物。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她喜歡彈那一首曲子。

不是《致愛麗絲》，而是摯愛李思。

他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叫起來，鋪天蓋地的痛苦好似將他整個人席卷。

每天早晨的鋼琴曲，是新的一天裏我愛你的開始。

隻是她現在厭倦了，厭倦沒有回應地表露愛意。

李思尋不知道她去哪了。

他把她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