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個小時後，飛機落地。

故地重遊，她最先認出的是外麵的雕像。

禱告者步履匆匆，腳下的每一步卻堅定像走向自己的信仰和救贖，她忽視掉身後的男人，用腳一步一步丈量著她曾經為李思尋跪去半條命的路。

淚隨著腳步落下，像當初流淌的鮮血般湧出。

當時義無反顧的五天五夜，像釘子般刻進她的骨髓。

走到正中央，“咚——！”

古老的鐘聲傳遍教堂，落日的餘暉照耀大地，直掃遠方，落進她深邃的眼眸裏。

她哭，不是為走錯了路，愛錯了人，做錯了選擇。

而是為曾經那個義無反顧的自己哭，即使一無所有，仍然賭上自己的一切去愛李思尋。

她在無數個孤單的夜晚裏回想著已經被遺忘的信念，是什麼支撐她在梵蒂岡跪下五天五夜。

抬眸看到教堂內震撼人心的巨大基督像，教堂後日照金山，熠熠生輝，她好像什麼都想起來了。

當時比眼淚更先流出來的，是她的勇敢。

江於微回頭，對上緊繃著的李思尋的雙眼。

晚風吹起她潔白的裙擺，幽暗的浮光在她身上湧動，一如他們初見。

在廣闊的背景下，她顯得如此孤寂和自由。

李思尋想要伸手抓住她，卻被她躲開了。

隨著她奔跑的腳步，他快步走著，走過擁擠的人群，走過前麵的台階，就要到他們婚禮的廣場。

江於微依稀記得，那個身穿黑西裝的少年，會在前麵的坡上笑眯眯地等她。

跑到當初李思尋為她戴上戒指的地方，她停住腳，仰望前麵神聖的聖彼得大教堂。

雙手合十，她緩緩跪下，虔誠地磕了個頭。

前方是耶穌降生之圖，後方是寂寥的風聲。

救贖之道，就在其中。

李思尋看著眼前的江於微，他終於知道她想要什麼。

“於微，我錯了，跟我回去吧。”

江於微的睫毛如蝶翅般撲朔著，她轉身，晚風拂過她臉龐的發絲，遮蓋住眼底氤氳的霧氣：

“李思尋，你還記得嗎？五年前過了這個坡，當時你在等我。”

“記得，我都記得。”

他的聲音哽咽。

怎麼會不記得？

在無數個日夜裏，回憶起結婚那天，他的心都被甜蜜包圍著。

結了婚，公司越做越大，他們本來應該要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把她弄丟了？

李思尋牽起她的手進去教堂。

拱架之下，是層層盛開的白玫瑰。

江於微走了一圈，最終站在花壇前。

當初他從昏迷中蘇醒，她又在這裏隨著唱詩班禱告七天，才求得象征生命永恒的白玫瑰花壇。

此後五年，她每個月都會托人種下幾株玫瑰，以此保佑李思尋平安。

出神的那一刻，李思尋當著出來的大主的麵教掏出藏在身後的戒指，半跪在地上：

“於微，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的目光穿過李思尋落在台階，而大主教憐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主教，當年你說的對。

最是人心易變。

隻有當時的三人知道江於微沒有接受那枚鑽石戒指。

隻有主教和江於微自己知道，她把為李思尋祈禱的花壇，換成為眾生祈福。

李思尋與曾經專屬他的花壇擦肩而過，現在也要錯過他的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