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她不愛我爸,也不愛我,
卻願意留在我爸身邊,承受我爸的侮辱和折磨。
直到一天晚上,我聽見有人問她,
“哪怕你女兒未來會親手殺了你,你還是不願意離開嗎?”
回答她的,是媽媽堅定的回答,
“她是我的女兒,我相信她一定會是個好孩子。”
媽媽死後,爸爸並不難過,二十年裏再婚三次,除了我沒有留下一個孩子。
在他臨終前,我俯身在他耳邊說的一句話,讓他崩潰。
.
我才六歲,並沒有在媽媽房間裏看到另一個人,
卻清清楚楚聽見了未來的我,會親手殺了媽媽。
又驚又俱的我赤著腳跑回了房間,
第二天就發了高燒。
我那難見一次的爸爸回了家。
他沒有關心我,隻是劈頭蓋臉地質問媽媽,
“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連個小孩都養不好?”
媽媽不甘示弱,
“你嘴巴裏的好吃好喝不會就是一個月給我三千塊錢吧?”
“三千塊就想讓我好好照顧你的種?做什麼春秋大夢?”
爸爸向來是說不過媽媽的,他氣的倒仰,
一低頭,卻看見我睜開了眼睛,
他僵硬的將手碰上我的額頭,一觸即分,
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大聲叫嚷起來,
“這麼燙了怎麼不送醫院?”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是想害死我的女兒嗎?”
媽媽冷笑一聲,
“送醫院?哪個醫院敢收?”
“這不多虧了淩永昶總裁您的福,整個京市有哪個醫院敢收我們母女?”
爸爸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不知道是不是高燒把我的腦子燒糊塗了,我突然有些想不明白。
上一次,媽媽生病不小心傳染了我,
媽媽連夜抱著我去醫院,卻在醫院偶遇爸爸和一個阿姨,
爸爸和媽媽大吵一架,甚至把我和媽媽趕了出去。
若不是有個醫生阿姨看不下去,悄悄給我和媽媽開了藥,
那天晚上我就沒了。
從那之後,大一點的醫院再也不敢放我和媽媽進去。
這件事,明明是爸爸的錯,是爸爸先挑釁,是爸爸把我們趕出去,
是爸爸讓我再也看不了病。
明明平時,我更喜歡媽媽,不想看見爸爸,也不想和爸爸帶來的阿姨一起玩,
可為什麼,那天我會覺得是媽媽的錯,甚至和媽媽鬧別扭呢?
2.
把爸爸氣走之後,媽媽表情有些尷尬,
她幫我擦幹淨額頭上的汗水,語氣溫柔,
“對不起啊寶寶,媽媽剛才著急,說錯話了,”
“我們寶寶是天下最好的寶寶,也是媽媽在這裏唯一的牽掛,
“寶寶不是那個人渣的種,那個人渣和寶寶沒有一點關係。”
我還小,媽媽說的很多話我都不理解,
我隻知道,媽媽真的很愛我。
可那個奇怪聲音說的話又回蕩在我耳邊。
她說,以後我會親手殺了媽媽。
我會嗎?
我一把推開媽媽,驚恐地大叫起來。
我想和媽媽說對不起,卻又不知道為什麼要說。
媽媽臉上閃過一絲難過,卻還是抱緊了我,
“對不起寶寶,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媽媽剛才太情緒化了,把爸爸趕走了。”
“寶寶快點好起來,我就讓爸爸回來和寶寶玩,好不好?”
一滴水落在我滾燙的額頭,熱熱的,比我的額頭還熱,但很舒服。
是媽媽的眼淚嗎?
媽媽,你明知道我以後會殺了你,還是願意為我流眼淚嗎?
3.
不想讓媽媽太擔心,我沒幾天就恢複的差不多。
剛吃完午飯,房門突然被打開。
爸爸摟著一個漂亮阿姨走了進來。
和往常一樣,爸爸看都不看我一眼,一開口就是指責媽媽,
“你不知道我很忙的嗎?把我叫回來幹什麼?”
媽媽正幫我搭好積木的最後一塊,聽到爸爸的話,
本來還喜笑顏開的她滿臉不耐煩,
“你以為你多金貴......”
說到一半,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她看了一眼我,
閉上了嘴巴,
“章章很想你,你陪她玩會。”
爸爸笑的了然於胸,
“是章章想我了還是你想我了?”
從我這個角度,能很清楚的看到我媽翻的白眼。
可她抬起頭,對我爸笑的溫柔,
“你們先玩,我去給你們到點熱水。”
我爸嗤笑一聲,大喇喇坐在我旁邊,
長腿把媽媽給我搭的小橋弄到了。
我有些生氣,抬起頭瞪著爸爸。
爸爸帶來的阿姨也坐了下來,
紅豔豔的、長長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頰,
“這就是淩哥的孩子嗎?長得和淩哥可真像啊。”
爸爸輕哼一聲,
“可愛倒是挺可愛的,就是她媽實在是煩人。”
阿姨掐著我咯咯笑了出來。
“淩哥可別這麼說,姐姐一會聽到了怕是要生氣。”
媽媽端著果盤和熱水走了出來。
她並沒有像阿姨說的那樣生氣,
反而有閑心和阿姨掰扯,
“你可別瞎扯了,章章明明更像我,”
“你看這大眼珠子,你看這睫毛,”
“明明是遺傳我更多。”
大概是沒想到媽媽會是這麼個反應,
爸爸有些不高興,重重的從鼻孔哼了一聲,
“眼睛大有什麼用,還不是個丫頭片子,”
“以後還是嫁出去的。”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
阿姨笑的更是開心,
“淩哥這話就不對了,不是說女兒是招商銀行嗎?”
“說不定以後就來個大主顧呢?”
4.
她的指甲掐的越來越用力,我終於忍不住,
伸出手推開了阿姨,
阿姨痛呼一聲,臥倒在爸爸懷裏,
爸爸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像往常那樣發飆,
媽媽就先一步上去給個爸爸一耳光。
滿屋寂靜。
爸爸不可置信地捂著左臉,眼睛裏已經蓄滿淚水的阿姨也閉上了嘴巴,
吃驚地看著我媽。
我媽彪悍的聲音如雷貫耳,
“淩永昶,你要是不會說話可以把舌頭割了喂狗,”
“女兒怎麼了?女兒是我的貼心小棉襖,我告訴你,”
“你少打讓女兒出去聯姻的主意,哪怕她一輩子不嫁,我照樣養得起!”
爸爸怒極反笑,
“好好好,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你的女兒你養,”
“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出一點生活費,”
“你自己看著辦。”
我媽叉著腰,誇張地呸了一聲,
“你這臉皮厚的真是能砌牆了,三千塊的生活費硬是被你說出三千萬的架勢。”
“你停唄,停了剛好,我有手有腳的,去工地上搬磚都比你那三千塊多。”
爸爸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我媽,你你你了半天都沒你出來什麼。
我媽回過頭繼續對阿姨開炮,
“你啊,可長點心吧,跟姓淩的這麼久了,車房拿到了嗎?”
“趕緊趁現在他對你有感情能撈點是點吧,別到時候跟我一樣,”
“辛辛苦苦一個月,到手隻有三千塊。”
爸爸再也聽不下去,他怒喝一聲,
“夠了!”
抓著若有所思的阿姨就往再走。
走之前還不忘一腳踹倒媽媽給我搭的積木。
5.
兩人走後,我媽站了好一會,才緩緩蹲下來,
滿臉歉意的對著我道歉,
“對不起啊寶寶,媽媽今天又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把爸爸氣走了,媽媽發誓,下次一定會少說話,讓爸爸多陪寶寶一會,好不好。”
我捂著臉,搖了搖頭,
說來奇怪,之前的我特別喜歡爸爸,
總是怪媽媽把爸爸氣走,讓我沒辦法和爸爸一起玩。
可今天,爸爸坐在我跟前我都沒有和他玩的想法,
甚至,看到媽媽叉腰罵爸爸,我還高興,
隻是,我有些迷惑,
“媽媽,招商銀行是什麼意思呀?阿姨為什麼說我是招商銀行。”
媽媽渾身一僵,直視著我的眼睛,眼裏是我從未見過的認真,
“章章,接下來,媽媽和你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了。”
“不管是誰,哪怕是爸爸,隻要和你說你以後要嫁個好男人,”
“或者說,你隻能嫁給某個男人才有用,”
“你就上去呼他,像媽媽一樣,照著臉打,懂嗎?”
我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伸出手指了指被爸爸踹倒的積木,
“媽媽,你可以陪我再搭一次積木嗎?”
媽媽的注意力卻在其他地方,她臉色大變,
心疼的捧起我的臉,
“寶寶,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沒多想,誠實的回答,
“剛才那個阿姨掐章章,掐的好痛。”
我媽的怒吼差點把我的耳膜鎮破,
“我剛才就應該再多打一巴掌。”
6.
我爸是個言行一致的人,說停生活費就停,
媽媽在某個清晨鄭重地和我說,
“章章,媽媽要出去上班了,你以後要一個人從幼兒園回來了,你能做到嗎?”
我不懂上班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了以後要自己放學回家,
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我不要不要,我要媽媽陪著。”
媽媽心疼的摸著我的頭發,卻不像之前那樣,我一哭就同意我的所有要求,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從縹緲的遠方傳來,
“可是章章,你六歲了,是一個大孩子了,”
“媽媽總有一天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你要學會自己一個人走很多路。”
媽媽很少這麼嚴肅的和我說一件事,我不敢再反駁媽媽,
卻莫名的有些悲傷,我胡亂摸了兩把眼淚,
“可我不想一個人走路,我想要媽媽陪著。”
媽媽蹲下來抱住了我,
“我也不想章章一個人,媽媽保證,媽媽會盡量陪章章很久的,好不好?”
一滴水落在了我的脖頸處,熱熱的,和我發燒那天媽媽流下的眼淚一模一樣。
我回抱住媽媽,向媽媽保證,
“媽媽,章章會聽話的,”
也絕對不會殺了你,
後半句我在心裏默默補全。
7.
自從媽媽開始上班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
晚上我快要睡著才能回來,
可不管媽媽回來多晚,她都會給我講睡前故事。
我也學會了自己上下學,媽媽誇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小孩。
直到一天下午放學,我居然在幼兒園門口看見了爸爸。
我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歡天喜地的跑了過去,
“爸爸爸爸!媽媽呢?”
話還沒有問出來,爸爸就一把抱起了我,
“好章章,走,爸爸帶你去找媽媽。”
我的心跳的快要蹦出來,哪怕昨天晚上才跟媽媽說了晚安,
可現在的我還是好想媽媽,書包裏有老師獎勵乖寶寶的一塊巧克力,
我一會要給媽媽吃,媽媽一定會高興地眼睛都眯起來。
我握住書包,專心致誌的想著媽媽的笑容。
爸爸拍了拍我的腦袋,
“這麼喜歡我啊,看見我笑的這麼開心。”
“不是的。”
我搖搖頭,認真的反駁,
“爸爸說能帶我去見媽媽,我才高興的。”
爸爸的臉一下比我好久沒洗的臭襪子還臭。
他別過頭,不願意再跟我說話。
8.
不知道是不是我說錯了話,爸爸並沒有把我帶回家,
把我帶到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地方。
這裏有震耳欲聾的音樂,燈開的很暗,還有一股臭味,
剛一進去,一個穿著短裙的阿姨就湊了上來,撥弄了兩下我的劉海,
“阿淩,這就是你女兒?長得也不怎麼樣嘛。”
我受了驚嚇,下意識往爸爸懷裏一縮,
爸爸卻沒在意我的反應,隨手把我往沙發一放,
“那個女人生的,基因能好到哪去?”
我捂著耳朵,惶恐的看著爸爸,
媽媽就是在這時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