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活埋了。
醒來的時候,周圍漆黑一片。
臭烘烘的味道環繞著,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我掙紮奮力挖了出去,好在被埋得不深。
可是凶手還在這裏。
我吞咽著口水,不自然地搭上手腕。
「學校每個星期有半天時間,可以出校門買日常用品,我醒來就在那裏了。」
「你在說謊。」
警察徐建民坐在病床前,眼神犀利。
他身邊的記錄員手拿警冊,快速記載著。
這時床簾被忽然拉開,護士推著醫用車進來。
她繞過警察,遞給我一盒藥,囑咐。
「這個一天一次,一次三片,一定要按時吃,才能快點好起來。」
我低頭拿過,不語。
仔細看著背麵的說明書,並不是這麼寫的。
長時間在淋雨,又受到了驚嚇,現在的我高燒不退,人也迷迷糊糊。
徐建民提高了音量。
「彭月,學校門口的監控清清楚楚,你是跟同年級的三個同學,一起打車離開的學校。」
我猛然抬起頭,瞳孔放大,強忍著身體的不適。
「警察叔叔,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頭好痛。」
徐建民蹙眉,拿過警冊看了看,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
雨太大。
現場的腳印,痕跡,目前還沒有勘測到。
廢棄的遊樂場,早就沒有監控。
他盯著我。
他察覺到了。
「你的手腕,受傷了?」
「沒有。」
我隨手拉了衣袖。
記錄員瞬間過來,她是女警,直接拉開了我的袖口。
新舊疊加的割腕傷。
觸目驚心。
「你自殘的事情,家裏人知道嗎?」
「徐警官,一直都是你在問我,說說你調查的結果,到底是誰要殺了我?」
2
病房外。
我媽媽來了,被其他警察攔著不許進來。
她情緒失控。
「我女兒,她才高三,被活埋差點死了!」
「你們身為警察不去抓捕凶手,在這攔不讓我見女兒!」
「如果是你們的女兒,你們會攔著嗎!」
徐建民是多年的老刑警,見多了各種各樣的家屬,依舊保持著冷靜。
他走了過去,聲音低沉。
「孫書儀,我們給你打電話,隻是說你女兒出事了,你是怎麼知道她是被活埋的?」
媽媽與他對視,靜止兩秒,隨即指著護士站。
「聽來的,大家都知道,就隻瞞著我一個。」
徐建民微微吐出一口氣,說明了我的自殘行為,並詢問我的精神狀況。
媽媽全盤否認。
表明我沒有任何精神病史,她也不知道我的自殘行為。
「彭月在學校裏有仇人嗎?」
「沒有。」
「這麼確定?」
媽媽看向我,眼底都是擔心。
「月月成績很好,從來不用我擔心,學校是寄宿學校,每個星期有半天可以出門,我們家就在市裏,她每次回家,都會給我講班級的趣事。」
徐建民抓住了重點,雙手環繞在胸前。
「這周休息,彭月跟同學出門,有提前告訴你嗎?」
「沒有,我在家裏包包子,還等她回來一起吃,再帶一些回去學校,給同學們分享。」
徐建民點點頭,回身,寬大的身板將我和媽媽隔開。
「彭月,你那三個同學,都失蹤了。」
「你要是想起來什麼,請及時聯係警方。」
3
我出院了。
這些時日幾乎每天都在下雨。
雨季。
就是這樣的。
我跟媽媽看著新聞,吃著包子。
牛肉大蔥,這是我最喜歡的。
一口下去,生薑的味道貫穿口腔,我直接吐了出來。
媽媽明顯也嘗到了,神色微變。
「沒事,不吃了,媽媽給你下一碗西紅柿雞蛋麵。」
「嗯,那我來打雞蛋。」
起身的同時,電視裏插播了一條緊急新聞。
【年久失修的廢棄遊樂場中,因大雨衝刷,發現了失蹤的三名高中生。】
【楚若若,女,頭發被剪,毀容,活埋死亡。】
【林夢琪,女,全身赤裸,帶有辱罵字眼,活埋死亡。】
【郭言,男,身上有臭雞蛋液,頭戴塑料袋,窒息死亡,而後活埋。】
我,彭月,女。
頭發被剪,身上被潑臭雞蛋,丟了一枚印有名字的學生徽章。
4
審訊室。
「彭月,叫你來隻是簡單問幾個問題,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我看著桌子上的證物袋,失神,
徐建民敲敲桌子,特意拿到我麵前。
「江茉,認識嗎?」
我當然認識。
至死不忘。
那年夏天,我五歲,爸爸媽媽離婚。
媽媽帶著去鎮上散心。
一個陌生叔叔找我幫忙指路,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公園。
看了眼不遠處,坐在長凳上哭泣的媽媽。
我想要快點長大。
於是驕傲地帶著叔叔去公園大門,就是來時的路。
「姐姐,快回來,媽媽會著急的。」
江茉衝著我揮手。
我不是認識她,卻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她長得真可愛,像動畫片裏麵的小天使。
小天使哇哇大哭。
聲音極大。
雨點沒有。
媽媽聞聲快步向我走來,叔叔落荒而逃。
「月月,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能跟陌生人走嗎?」
「媽媽隻有你了,不能再失去。」
我心有餘悸點頭,抱緊媽媽的同時,偏頭看向江茉。
她調皮對我笑,衣服上麵,印著大大的五個字,愛心福利院。
我們成為了好朋友。
整個暑假,我每天都去福利院找她玩。
她跟我講這裏的青山綠水,蜻蜓白雲。
我給她分享高樓大廈,汽車冰淇淋。
直到開學,我不得不回城,臨走前,我們互留了地址。
江茉撿瓶子換郵票,給我寫信。
往往,我寄出去五六封信,才能收到她的一封。
信的內容串聯不起來,但是字裏行間都是美好。
好景不長。
江茉被收養了,媽媽也賣掉了房子,換了新的家。
我們都開始了新的生活。
也失去了聯係。
直到高一這年。
我在操場拐角處,見到了長發被從中間推掉,哭著不敢出聲的江茉。
5
「不認識。」
徐建民盯著我看,心裏已經起來疑心。
「彭月,事到如今,你還在說謊,我們在江茉的校服內側,發現了你的名字。」
終於到這步了。
我學著當初小江茉救我的模樣,放聲大哭。
隻是眼淚,我止不住。
徐建民步步緊逼。
「死者郭言口腔深處,發現了江茉的學生徽章,而江茉在事發十天前,就已經死了,死亡原因也是活埋。」
「學校那邊也已經走訪查明,你跟江茉關係很好,高中三年幾乎每天都在一起,無話不說。」
「現在,你是活埋案的唯一的幸存者,也同樣有作案動機,請你配合我們。」
我環顧著嚴肅的審訊室,座椅冰冷。
我不在乎。
隻要一個公正的結果。
我卷起袖口,赤裸把傷口展示著。
警察叔叔,我交代。
6
「跑啊,怎麼不跑了,今天可不是出校日,我看你往哪裏跑!」
郭言拎著一筐雞蛋,不斷砸著,蛋液是發臭的,糊在我的臉上和身上。
牆的另一邊,嗡嗡聲刺耳,江茉新長出來的短發,散落在地。
譏諷聲,怒罵聲,回蕩在這偏僻又空蕩的角落,
「江茉,你隻是郭家的養女,就是一條狗知道嗎?」
「要不是郭家心善,你還能上學?」
楚若若手裏舉著推子,林夢琪“奮筆疾書”。
郭言聞聲探出頭,大笑著。
「你們知道嗎?我媽可說了,等我滿了十八歲,就給她扔了,就連姓氏也沒給她改,說是養了她,才有的我,我可不信那封建迷信。」
郭言說完,又看向我,扔了一把刻刀在地上。
聲音幽暗像是惡魔。
「老樣子,你自己動手,我就不會傷害你的好朋友,我的妹妹。」
聲音很小,隻有我們能聽見。
牆那麵。
楚若若和林夢琪也同樣蹲在地上。
「不許反抗,不許出聲,或許我們會放過你的好朋友,你那所謂的姐姐。」
「真可憐,自己是收養的,姐姐也是認的,我都有可憐你,不忍心下手了,不過,你越是這樣楚楚可憐,就越討厭你!」
課間二十分鐘。
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鈴聲響起。
我和江茉互相攙扶去了醫務室。
老師聞訊而來。
郭言不屑,他家有錢有勢,對學校也有資助。
楚若若和林夢琪在他的庇護下,更是囂張,滿口隻是說女生之間的小矛盾。
江茉是妹妹,算是家事。
而我,同學打鬧而已。
高三了。
心思都要放在學習上。
一個巴掌拍不響。
他們怎麼就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
「那天暴雨,郭言,楚若若,林夢琪強迫我上的車,不讓我回家,到了廢棄遊樂場,拿我取樂。」
「這就是我要交代的所有。」
徐建民倒吸一口涼氣。
記錄員重重敲下每一個字。
「之前怎麼不說?」
「我不敢,江茉已經死了,我怕下一個是我,那天在廢棄遊樂場,我以為是他們要殺我,我爬出來的時候凶手還在,我不知道他們死了。」
全程,徐建民的眼神都沒離開過我,觀察著我的說話的神態。
他快步走到了我麵前,蹲下身體與我麵對麵。
「彭月,被怕,我們都會保護你,關於那天廢棄遊樂場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咕嘟。
我吞咽下口水。
聲音很大,起碼我聽得震耳欲聾。
在我緊張的時候,這是沒法避免的小動作。
「我爬出去的時候,凶手沒走。」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