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居所中有一個男鬼,我和他相對坐在餐桌兩側。
他問我:“你前幾天為何那般憤怒?”
我麵無表情地說:“我丈夫出軌了。”
我問他:“你是誰,怎麼死的?”
他神情黯然地說:“我是負心漢,被......被妻子毒死了。”
我看向他,與他四目相對,他尷尬地低下頭,我怒拍桌子起身指著他罵,男鬼嗚嗚咽咽地解釋著求饒。
1
一睜眼,和一個麵色青紫的男人對視。
“你醒了?”
他對著我輕聲問道。
我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嗯。”
怎麼會這樣啊?
我這是在哪啊?
我轉頭看向旁邊,這是我的臥室,我躺在我的床上,我在家啊。
不對,那你是誰?!
我回頭對上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
他呈180度和床上的我平行,往下一瞄,褲腿空蕩蕩的。
“鬼啊!!”
我閉上眼尖叫,身體本能地往後退縮,半撐起身子,手裏順勢抓過枕邊的梳子,向他擲去。
“哎呀。”
梳子砸到他身上,他青紫的臉露出幾分哀怨。
“我不是鬼,不,我是鬼,但我不會傷害你。”
他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在那胡言亂語,還把自己急得在床邊團團轉。
我抓起床上的靠枕,又往他身上用力一扔。
他看向我,哀怨得兩行血淚流了出來。
實物攻擊居然有用?
但哭起來真的很嚇人。
“停,別哭,出去。”
我指揮起他:“出去!出去!出去!”
他倒也聽話,從我床上飄下去,退到房門口外問:“這樣可以了嗎?”
我看著他,沒應聲,撓了撓頭隻覺得煩躁。
當初租下這房子時確實聽聞一些傳聞,說房子不太幹淨,死過人。
可它租金便宜,離我上班的地方近,我也就沒太在意這些。
住進來後房子裏確實陰森了些,但每個月還要給流浪動物救助站攢筆錢,能將就就將就。
沒想到,睡一覺醒來後還真見鬼了。
2
我下了床,邊走邊說:“離我兩米遠。”
畢竟以我為中心,我家最多也就能讓他離我兩米遠。
他緊貼著牆走,小聲道:“但這好像是我家......”
“哐當”,我踢開昨天生氣亂扔的鞋子,他哆嗦一下,閉了嘴。
我視若無睹,收拾著昨天的爛攤子。
破碎的花瓶,被扔到角落的衣物,滿地的垃圾還有食物殘渣......
昨天白酒啤酒混著喝,白酒灑得到處都是,地毯上都沾了大片汙漬。
我耐著性子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大掃除,那男鬼一聲不吭看著我一個多小時。
除了被白酒滲到的地毯還有衣櫃的縫隙擦不幹淨,其他地方都被我打掃得較為幹淨了。
我洗幹淨手,從冰箱拿了一罐可樂,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旁邊。
“過來坐。”
男鬼沿著牆,慢慢悠悠挪到椅子邊緩緩坐下。
“呲啦”,我打開可樂,大口喝著。
喝了幾口後,我緩了緩神,看向旁邊的男鬼。
“你昨天為什麼那麼傷心?”
我瞥了他一眼,麵無表情道:“我丈夫出軌了。”
出軌就出軌了,還騙了我許久,把人當傻子哄。
在一起的時候說,欣賞我獨立、自強。
離婚時卻說,“林悅溪!沒人會受得了你這性格的,你太強勢了。”
我搖了搖頭,問旁邊的男鬼:“你呢?你是誰,怎麼死的?”
他神情低落地說:“我是負心漢,當......當負心漢被人毒死了。”
我緩緩轉頭,瞪大雙眼看向他,和他麵麵相覷,他尷尬地苦笑。
“嗬,你倒是坦誠。”
好啊,好啊,我怒拍桌子,猛地起身對著他一吼,他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
我們繞著臥室的床你追我趕。
他嗚嗚咽咽哭喊著求饒:“嗚嗚,你這人怎麼這麼凶,你聽我解釋啊!”
我怒火中燒:“我管你那麼多,做了錯事,先讓我罵一頓再說!”
他站定,轉過身子,手指著自己鼻子:“啊?我?可是我當負心漢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是負心漢啊。”
“什麼?”
我停不住嘴,繼續罵道:“你這叫被欺騙啊,對不起,是我沒問清楚。”
他苦澀一笑,擺擺手:“沒事,誤會解開就行。”
3
穿著破舊襯衫麵容憔悴的男鬼叫趙宇。
他原本是一個小縣城裏的青年,不甘平凡來到這座大城市打拚。
在這裏他結識了妻子蘇瑤,蘇瑤是一個富家女,家庭背景深厚。
趙宇在蘇瑤的幫助下,事業逐漸有了起色。
起初,趙宇對蘇瑤心懷感激,兩人的感情也算不錯。
但隨著事業的成功,蘇瑤總是疑神疑鬼。
頻繁檢查趙宇的手機和查崗。
有一天,蘇瑤精心準備了一杯毒酒,看著趙宇喝下。
趙宇在痛苦中死去,死後靈魂被困在了這所房子裏。
一罐可樂見底,趙宇眼神空洞。
“你知道嗎?我那天剛到家,她就溫柔地遞給我一杯酒,說慶祝我事業又上一層樓。我毫無防備地喝了下去,然後就感覺一陣劇痛,我才明白她要殺我。”
“她站在我麵前,冷冷地說,‘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趙宇哽咽道。
他開始顫抖著身子,眼淚不停地掉落。
4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輕聲安慰,卻不自覺想到了前幾天遇見的場景。
我那天提前下班,本想給丈夫一個驚喜。
回到家卻聽到臥室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我推開門,就看見丈夫和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躺在床上。
憤怒瞬間充滿我全身,我整個人僵在那。
丈夫看見我的時候驚慌失措。
旁邊的女人尖叫一聲,躲進被子裏。
我盯著丈夫,沉聲道:“林秦峰,她是誰?”
丈夫硬著頭皮道:“既然你發現了我就直說了,林悅溪,我們離婚吧,我早就不愛你了,你太強勢了,沒人會喜歡你這性格的,不像小柔溫柔聽話。”
女人探出頭,附和道:“是啊,姐姐,你給不了他的,隻有我能給,你以後就別來糾纏他了。”
我冷笑一聲,狗男女。
丈夫拉著女人就想走,走沒幾步女人卻甩開丈夫的手,回頭靠近我。
壓低聲音在我麵前得意地說:“姐姐,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在一起很久了,你就別自作多情了。”
她上下打量我一眼,繼續說:“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忙工作,都不懂得打扮自己,男人怎麼會喜歡你呢。”
得,當小三還這麼囂張嗎?
我盯著她眼睛笑了。
“說完了嗎?自己下賤還以為是魅力大。”
“不靠近,我都沒發現你妝化得這麼濃,怎麼,臉上抹了幾斤粉,說話就這麼有底氣嗎?要不你還是多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真實的樣子吧。”
她麵上帶著幾分惱怒,我推開了她,直走到丈夫麵前,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死渣男,出軌還這麼理直氣壯怎麼不去當流氓,要離婚也是我先說!”
“你!”
我打斷他,又甩了他一巴掌。
舉著手對床上的女人道:“你口紅都花了,要不要我給你補補。”
女人嚇得連忙搖頭。
當時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但理智還是讓我克製住了。
我轉身離開家,在路上隻能去便利店買了一瓶白酒,回家喝酒自我麻痹。
5
在趙宇死後,房子就被蘇瑤收了回去對外出租。
許是心虛,從那之後蘇瑤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十年的時間能讓一個人改變很多,也能讓一個家庭發生變故。
據趙宇描述,起初大家都不知道這房子死過人,帶人來租房的也都是中介。
這幾年裏,來來往往的租客不少,趙宇在屋裏偶爾小搗亂,讓房子開始有不好的傳聞。
加上蘇瑤家族企業逐漸衰敗,經濟形勢也不太好。
周圍鄰居的閑言碎語,漸漸暗示房客這房子是凶宅,死過人。
蘇瑤急著脫手這套房子,將房價降得很低也沒人敢要。
蘇瑤不再光鮮亮麗,不再打扮得時尚精致。
反而樸素了很多,房子租不出去,自己親力親為地出租、收租。
我們兩人一罐接著一罐地碰,喝得醉醺醺,癱在椅子上罵著這些無恥的渣男。
“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垃圾都比他們有價值,居然還想把責任推給別人。”
“就是,長得像個豬頭一樣難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嫁給他。”
......
我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又頭疼著醒來。
抬眼一看時鐘,八點半,要上班。
我任由著肌肉記憶摸索著刷牙,洗臉,隨便咬了幾口麵包。
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趙宇被吵醒,眯著眼看向門口,眉頭緊皺:“你......”
回應他的是大門“哢噠”聲。
......
工作不到半天,我意外地困,走到茶水間準備給自己泡杯茶。
剛踏進去就遇到我們組的小萱和小琪在聊天。
小萱一臉擔憂:“......你說她沒事吧?連續幾天沒來也不請假。”
小琪輕聲道:“許是被氣著了,過幾天應該就上班了,我們走吧,不要待太久被張姐抓到又找理由扣錢。”
我打了個哈欠:“你們在說誰沒上班?”
她們兩人沒理我,嘀嘀咕咕相伴出去。
“......平時那麼堅強,不會想不開的呀。”
我衝好茶,又回到工位忙碌起來。
一忙又忙到了天黑,今天竟意外的沒什麼人找我。
隻有張姐煩躁地出來巡視幾圈,又氣呼呼地回辦公室。
6
夜晚很安靜,我走回家,一開門還能看見趙宇。
趙宇試探地問:“你回來啦?今天沒發生什麼吧?”
我平淡地說:“上班累死累活,能發生什麼?”
我打開冰箱,裏麵隻有幾包泡麵和一些簡單的食材,隨便煮了一碗麵。
“麵煮好了,快來吃吧,趙宇。”
趙宇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最終應了聲“好”。
看著趙宇吃了一口麵,我好奇道:“好吃嗎?”
趙宇點了點頭:“好吃。”
“看著你吃東西我覺得好神奇,是做鬼都能這樣嗎?”我邊說邊吃了幾口麵,“這麵味道淡了點,可能是我調料沒放夠,不好意思啊。”
趙宇低著頭吃麵:“沒事,挺好的,我們做鬼其實不吃也沒關係。”
我夾了幾筷子麵給趙宇,自己也吃了起來。
“嗯?今天麵的口感也一般,是我最近太累了嗎?”我沉思會,嘴硬讓我改口,“可能是這麵放久了,沒辦法,為了救助站,能省點就省,湊合吃吧。”
趙宇似乎想到什麼,抬起眼簾問:“你是救助站的誌願者?”
“嗯!我從小就喜歡小動物,經常去救助站幫忙。救助站的資金有限,全靠大家的捐贈和誌願者的幫忙,我隻要有時間就會去做義工,給小動物們喂食、打掃衛生。”
每次看到那些流浪動物在救助站裏得到照顧,我心裏就很滿足。
下個月救助站要舉辦領養活動,得提前準備宣傳海報了。
那隻小花貓的眼睛好像有點發炎,過幾天得帶它去看獸醫。
還要給狗狗們買新的玩具,舊的都被它們咬壞了。
......
不知不覺又列起長長的清單。
趙宇看了眼清單,神色複雜,默默收拾碗筷。
7
這幾天,辦公室的交流似乎很少,也沒什麼工作交給我。
不會是張姐這個老狐狸又在算計什麼吧?
張姐這個老狐狸在公司多年,手段圓滑,又坐上了經理的位置。
平日報表都得送我這審核,她才敢簽字。
靠她隻會搞得烏煙瘴氣,前段時間好像被其他部門的經理刺激到,為了顯她的威風,三天兩頭找理由挑同事毛病,動不動就扣錢警告。
因為這事我好像......好像......還和她吵了一架?
我怎麼記不清了......
“哐!”張姐怒推開門,“都五天了!林悅溪還不來上班!”
上一秒張姐大聲叫嚷,下一秒又故作焦急道:“她都不知道無故曠工三天,我能開除她嗎......”
張姐身上充滿了虛偽感。
“我不是在這嗎。”
張姐走到我工位,雙手合十:“祖宗誒!你快回來吧!我錯了!沒你我不行啊,悅溪老師!”
唾沫星子往我頭上飛,我嫌棄道:“你幹什麼!我還沒死呢,你又在演哪出戲!”
“張姐,要不你打電話給悅溪姐道歉吧!”小萱起身向張姐建議。
張姐垂頭哀歎:“打了,沒接。”
我看向手機,這幾天就沒有來電好不好。
不對,為什麼小萱也在陪著張姐胡鬧?
辦公室越來越多聲音附和道。
“悅溪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可能最近家裏遇到什麼事吧?”
“但假條都不打,不像悅溪的做事風格啊。”
“悅溪姐經常去救助站......不會是悅溪姐自己出事了吧!”
“呸!別亂說,小悅溪平時那麼善良,好人會有好報的!”
......
同事們七嘴八舌的。
他們在說什麼啊......
我怎麼聽不懂......
我不是,我不是,在這嗎?
指節無意識收緊,眼淚不受控地從眼眶滑落。
我走到他們麵前,盯著他們眼睛,他們仿若真的看不見我,眼睛裏也沒有我的身影。
他們開始撥打我的手機號,可我手上的手機卻沒有響。
為什麼?
我心裏湧上不祥的預感,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趙宇!
回去問趙宇!
趙宇是不是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