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通訊公司當電話客服，就是接電話給人辦套餐。

一個女人打來電話，開口就罵。

“我手機一安上你們的電話卡就死機，現在完全壞了，你給我賠一個新的。”

並且，她的手機號根本不是我們公司的。

她聽不懂人話，投訴了我。

我還以為這種無理投訴不會被通過，可總監還是取消了我升職資格，讓一個實習生取代了我。

我本想忍了，卻偶然間聽見實習生對著總監撒嬌。

“爸爸～”

1

一張電話卡摔在了我的臉上。

“在電話裏你就服務不好，現在我來了，你還不給我解決是吧！”

我無奈地攤攤手。

“我也很想給您解決，可是您這張卡是移信公司的，我們這是聯信。”

“我管你們公司叫什麼？反正我手機壞了，你們必須賠償我一個手機，不然我就投訴你！”

這個撒潑的女人叫紀博芳，在三個小時前給我打過電話。

我是聯信公司的電話客服，工作內容就是幫人線上辦流量換套餐。

但紀博芳一開口就是要讓我給她換手機。

這項業務我還是從來沒有接觸過。

而她提出這個要求的理由，是她的手機一安上電話卡就會死機。

幾句話幹燒了我的cpu。

盡管我萬般與她解釋，電話卡不會導致手機死機，可她就是不聽。

“你就是想推卸責任，現在我的手機壞了，你們必須賠我一個新的。”

“而且，低於一萬塊錢的手機我不用，我就要新出的那個三折疊。”

我是客服，不是許願池裏的王八。

為了找到能說服她的理由，我查詢了她的手機號。

這一查才發現，她用的手機號根本不是我們公司的。

我把移信公司的客服電話告訴她，可她就是揪著我不放。

奈何公司有規定，不能掛客戶的電話。

我連著聽她罵了我一個小時，直到她口幹舌燥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她還不忘給我點個一星差評。

一星差評，罰款五十。

我正暗叫倒黴，新來的實習生李安安湊上來看了一眼我的電腦屏幕。

“啊呀，萌萌姐，你怎麼一大早上就接到了個差評啊！”

她的聲音巨大，整個辦公區都聽到了。

隔著一排排的電腦，我都感受到了總監向我投來想殺了我的目光。

李安安繼續誇張地大聲說道。

“我實習了這麼久，還沒有拿到過一個差評呢，萌萌姐是怎麼做到的啊？”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沒地方發，她還非要往槍口上撞。

我猛地一抬頭，本想懟她幾句，但她手上的奶茶向我傾斜，全都倒在了我的製服上。

“你幹嘛！”

襯衫濕了黏在身上，奶茶都穿過製服浸濕了我的內衣。

李安安也驚叫了一聲。

“萌萌姐，我好心向你請教，你撞我幹什麼？我的手腕好痛哦。”

她說完後，穿過一排排工位，逐個詢問同事。

“姐姐，你有沒有ok繃呀，我的手被萌萌姐撞得好痛。”

“哥哥，你快給我吹吹。”

為了不耽誤工作，我連忙回家換了衣服。

剛回到公司，同事就告訴我，剛給我打電話的紀博芳找上門了。

2

我把在電話裏給她解釋的話又重新說了遍，還當著她的麵給移信公司打了電話。

對麵一聽我的說插手機卡導致手機壞了，二話沒說就掛斷了電話。

當客服能這麼硬氣，羨慕，想跳槽。

但我們公司最重服務，不管遇到多麼不講理的顧客，還要笑臉相迎。

紀博芳把電話卡扔到了我的臉上，我還要忍著火強顏歡笑。

她不停糾纏，我找到總監反饋。

“這人有病吧？你等著，我去叫她滾。”

總監怒氣衝衝地走到會客室，看見紀博芳之後瞬間變臉。

“女士您好，我是這裏的總監，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看來客戶就是上帝，這個規定在總監這也適用。

紀博芳二話不說，直接指著我的腦袋。

“我要投訴她。”

我心頭一驚，下禮拜部門就要競聘了。

按照升職積分，部門經理的位置非我莫屬。

但一個投訴，就會扣掉100積分，會直接影響我升職加薪。

我忍不住為我自己喊冤。

“紀女士，您的訴求和我一個電話客服有什麼關係？”

“您不能因為這個就投訴我呀。”

她朝著我翻了個白眼。

“投訴你就投訴你，還需要理由嗎？”

“要是不想被投訴也可以，那就麻煩你，自掏腰包賠我一個手機。”

我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自己用的都是三千塊的二手手機，她一開口就要我給她買一個上萬塊的手機。

而且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錯。

看著她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太想上去給她兩腳。

但想想自己錢包裏的餘額，我隻能忍下這口窩囊氣。

聽著她越說越來勁，甚至問候了我的父母。

我卻隻敢說一句。

“紀女士，請您不要人身攻擊。”

紀博芳還沒有說話，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總監先急了。

“孫萌萌，你怎麼和客戶說話呢？”

“把你的態度端正起來！”

紀博芳執意要投訴我，總監坐在一旁給我使眼色。

我大概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並非所有投訴都會直接給員工進行處罰，會有一個申訴的機會。

對於那種一眼就不講理的投訴，都會給撤銷。

他的意思應該是先把這尊大佛給應付走，後麵再給我撤銷投訴。

他這算是給我吃了顆定心丸，這樣投訴我也不怕了。

鬧騰了這一出，我早已身心俱疲。

但為了這個月的業績，還是在下班後選擇留在公司無償加班。

我是整個部門有名的卷王，每個月都是業績第一名。

同事們已經習慣了我這種工作模式，從來沒有人說過什麼。

但今天，李安安卻湊到了我麵前，鼓起了小嘴。

“萌萌姐為什麼每天都要加班呀？是不是白天摸魚，晚上下班後又裝作努力？”

想起白天的事情，我再也忍不住。

“不會說話就把嘴給縫上，看不見我每個月都是業績第一嘛？”

她愣了一下，在眾目睽睽下，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

“我剛畢業年紀小，不懂你們職場裏的人情世故，萌萌姐，別討厭我。”

3

本來上班就煩。

在回家的路上，或許是因為冤家路窄，又讓我偶遇到了紀博芳。

她正站在一家飯點門口，賣力的跳著舞。

我本想裝作沒看見，就這樣走過去，但想了想又半路折了回來。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我就站在她麵前，看著她黑著臉跳完一支舞。

“你是這家店的服務員吧？我現在進去用餐，然後投訴你！”

她早已沒了白天那副跋扈模樣，對著我點頭哈腰。

“別別，冤冤相報何時了。”

“我也不是這裏的服務員，我是舞蹈演員。”

“這隻是我的兼職，我的職業是演員，就靠到處接兼職糊口，你別跟我過不去了唄。”

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我爽一下了。

我把胳膊抱在胸前，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我管你，白天的時候你也沒放過我呀。”

她連連陪笑。

“白天並非是我故意找茬，是有人委托我過去演戲。”

我瞬間呆住。

確實她這種無理要求，並不是一個正常人能提出的。

我懷疑了所有可能性，甚至懷疑了她腦子有問題，都沒有懷疑她是演的。

“誰委托你的？”

她死活不說，說這是她的職業操守。

但是為了補償我，她明天可以去把投訴撤銷。

我拒絕了，說本來這種無理的投訴就不會被受理。

但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誰能專門雇一個演員來投訴我？

雖然競聘在即，但放眼所有同事，沒有一個人可以作為我的競爭對手。

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盡管不爽，但是班還得上。

第二天，我剛邁進公司，就看到門口貼了對我的處罰通告。

那上麵清清楚楚的顯示，我因為被客戶投訴，扣除了100升職積分。

我趕緊找到總監，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緊不慢地端起老茶杯，抿了一口。

“這還用問我嗎？你被人投訴了，給公司造成了不良影響。”

“按照公司的規定，就是要對你進行處罰。”

我還是不服。

“可是她昨天提出的那些要求都是無理的，按照慣例，這樣的投訴不是不會被受理嗎？”

“昨天她在這的時候，您還不是給我使了眼色？”

他一點不快地，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我什麼時候給你使眼色了？”

“就算是有，那也是為了讓你趕緊閉嘴，不要再激怒客戶了。”

“我們的宗旨就是客戶是上帝！”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昨天紀博芳和我說有人雇傭她過來故意投訴我的事情，告訴了總監。

總監還沒說話，一旁就傳來了一聲嗤笑。

“萌萌姐也太搞笑了。”

“總監，您是相信萌萌姐說的這話，還是相信我是秦始皇？”

我看向一邊，笑的直不起腰來的李安安，氣不打一處來。

但現在不是和她吵架的時候。

“總監您如果不信，我昨天留了紀博芳的聯係方式，我可以叫她過來給投訴撤銷。”

4

總監緊緊皺著眉頭。

“處罰公告已經下來了，就算客戶過來也沒法撤銷了。”

“還有你這編的故事也太拙劣了，你是說咱們辦公室裏。有人會花大價錢雇演員來陷害你？”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我急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好不容易開口準備繼續辯解，李安安的笑聲又將我打斷。

“萌萌姐，總監每天工作很辛苦的，你就別在這裏搗亂了。”

“而且一個巴掌拍不響，咱們的顧客上帝也不會無緣無故投訴你不是？”

我一個巴掌拍在她的臉上。

我忍了她很久了。

“怎麼樣？一個巴掌拍的響吧。”

她的眼眶頓時紅了，捂著臉跑了出去。

不用猜，她一定是滿公司去說被我打了的事情了。

總監氣的嗓子眼裏卡了一口老痰，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指著我怒喝。

“你怎麼還打人？你這是職場霸淩。”

縱使不是我的責任，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想因為這個事情過多內耗。

距離競聘還有一禮拜的時間。

這個星期我玩了命的衝業績，沒日沒夜的加班。

為了多接一個客戶的電話，我經常連飯都吃不上。

但一想到一禮拜後，我就會升任部門經理，不用在一線接窩囊電話了，我就幹勁十足。

很快就到了競聘的日子，我總算把扣除的積分湊夠了。

作為整個部門積分最多的人，盡管知道競聘就是走個過場，我還是認真準備了演講內容，並正常發揮。

可競聘的結果出來那刻，我幾乎要暈厥過去。

我沒有競聘上部門經理。

競聘上的人，居然是實習生李安安！

我工齡五年了，李安安甚至連實習期都沒有過。

我反複將通告反複閱讀了多遍，確認我沒有看錯。

多年的努力化為泡影，強烈的窒息感仿佛要壓碎我的五臟六腑。

一定是搞錯了！

我衝進總監的辦公室，想找他要個說法。

他都沒拿正眼看我。

“你上次在公司公然打人，我很有理由懷疑你當上領導之後會苛待員工。”

“而李安安無緣無故挨了一耳光，這個升職是對她的補償。”

我歇斯底裏的大喊出來。

“如果挨一耳光就能升職的話，我的努力算什麼？”

他冷笑。

“算你倒黴。”

他的態度很明顯，是暗箱操作。

但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算我向上投訴，也不會被受理的。

部門經理這種小職位，本來就是由他說了算的。

不僅如此，他還是區域總經理的老公。

他靠著總經理的扶持才一步步當上總監。

我萬念俱灰，回到工位寫出了一份辭職申請。

剛準備去找總監簽字，就聽到了辦公室內李安安在和他說話。

“爸爸，你果然沒騙我，還真讓我當上經理了，愛死你了。”

“您是沒看到孫萌萌看見升職通告時的臉色，特別好笑。我早就看她不爽了。”

這句話硬控了我一分鐘。

全公司人都知道，區域總經理和總監夫妻二人是丁克。

他們哪裏來的女兒？

我笑了一下，將辭職申請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