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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的複仇外室的複仇
花朵朵

第一章

我是薑侯爺的外室。

被打的奄奄一息,丟在亂葬崗時,小郎中賀遊救了我。

我罵他吃飽撐的,多管閑事。

他不氣也不怒,隻把藥碗往前遞了又遞。

靦腆的笑,“世道再難,活著就有希望。”

後來,我活了下來,他卻死了。

侯府人將他拉到亂葬崗,看他被野狗分食。

說他診錯夫人的脈象,死有餘辜。

七天後,我再入侯府。

不為爭寵,隻為索命。

......

寧安侯府的主母有孕,侯爺大喜,宴客三天以示慶賀。

“原來侯府這麼富貴啊,怪不得你想回來。”

同行的舞姬鶯歌捅捅我的腰窩。

“不過,聽說侯夫人魏紫可是平城第一美人,深受侯爺喜愛,你行嗎?”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端坐在高處尊貴的侯爺夫婦,嘴角勾起。

“我花韻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成的。”

鼓起,人出。

輕紗覆身,更顯得腰身不盈一握。

赤足輕點,腳腕的銀鈴清脆悅耳。

一時間,滿堂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隔著麵紗,望向侯府的男主人,寧安候薑梟。

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眼底是熟悉的炙熱與情欲。

而他旁邊的侯夫人,卻麵容扭曲,狠狠咬著嘴角。

這就受不了了嗎?

我旋轉的更快,如同振翅的蝴蝶,等待落到有緣人懷中。

下一秒,被一隻手臂箍住腰身。

是薑梟。

他直接將我帶回外院書房,抽掉麵紗,捏起我的下巴,眉眼沉沉壓下來。

“特意混進府裏跳舞。韻娘,這是......知道錯了?”

仿佛被嗜血的猛獸盯住,我汗毛豎起,皮膚起了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每一根頭發絲,都在叫囂著遠離。

哪怕後背的傷已經痊愈,依舊能感受到刻進骨子裏的疼痛。

一年前,同樣在這間書房,我皮開肉綻的趴在他腳邊。

後背滿是鞭子留下的猙獰血痕。

他腳踩皮靴,踏在我背上,慢慢的用力。

“本候同意你入府為妾,是給你臉。你竟敢拒絕?”

“韻娘,是不是本候寵你太過,讓你忘了自己舞女、外室的身份?”

男人的力度豈是我能承受的。

靴底的塵土與泥沙,像鹽粒一樣,磨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我如同一隻死狗,喘著粗氣,任他蹂躪。

我知道,隻要我服個軟,馬上會有人送來良醫奇藥,抬我上高床軟臥。

也知道,外室都做了,拒絕進府為妾是在瞎矯情。

但心底就是有一個聲音,在說,“不想”。

從小我就想成為一個舞蹈大家,為了這個目標,我從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懶覺。

可我隻上台跳了一場,就被薑梟養了起來。

從此,舞隻能跳給他一人看,隻能成為取悅他的工具。

為了保全升平班,我認了。

外室就外室吧,起碼身契在自己手裏,隻需看一人臉色。

可他還要把我拉進他的後院,與他的妻妾相鬥,仰主母鼻息而活。

與其被消磨死,或者變成一個不認識的自己,不如就死在這裏吧。

他侯爺再厲害,也管不住我死。

我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譏諷出聲。

“都說魏姑娘是平寧候心尖上的人,如今已得償所願,為什麼還不放過我一個替身。”

“還是說,侯爺愛上了我這個舞女?”

三年相處,我了解薑梟。

長處尊位的他,看不上我的出身,更不會承認對我的心思。

薑梟一鞭子勒住我的喉嚨,直到我臉色發青,才鬆手離開。

留下一句,“扔出侯府,我倒要看看沒有本候,她能不能活下去。”

我迎上薑梟審視的目光,忽的扯出一個笑容。

像貓娘一樣,一點點的攀爬上他的膝頭。

“嗯,韻娘知錯了,侯爺可還願要我?”

這一晚,我成功留在了侯府。

而這一晚,是魏紫嫁給薑梟後,他第一次沒有陪她。

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我成了薑梟的寵妾。

寵妾自然要有寵妾的樣子。

我不僅從不去給主母請安,更一連半個月,勾的薑梟隻能歇在我這裏。

哪怕魏紫借口說肚子疼,我都陪著薑梟去霓裳院,再將人帶回來。

對此,薑梟有些受用,寵溺的點我鼻尖。

“沒想到韻娘也會爭風吃醋。”

又不忘警示我。

“鬧性子要注意分寸,她畢竟是侯府主母,肚子裏又有本候的孩子。”

分寸我自然會拿捏,畢竟我比任何人都在意這個孩子。

但想後院和睦,那可不能夠。

薑梟給我的體己,被我大方的散給丫鬟小廝。

我在下人的口中,儼然成了最好的主子,慢慢竟與魏紫隱隱有了分庭抗禮的趨勢。

而她也終於坐不住了。

這天,我正在亭子裏練舞,魏紫帶著人找了過來。

“花姨娘還真是好運氣,能二入侯府。”

“以前是靠皮肉,不知這次,又用了哪些不入流的手段?”

我漫不經心的收起水袖,走近她幾步,上下打量她一眼後,咯咯笑了起來。

“這還要多謝夫人你啊。”

“夫人日日頂著這張與我三分像的臉,在侯爺麵前晃,侯爺怕是想忘記我都難。”

“你,你竟敢說本夫人是你的替身?”

魏紫氣的渾身發顫,聲音都劈了。

我覺得好笑極了,替身這件事,她三年前不就知道嗎,怎麼我能替她,她不能替我呢?

剛被薑梟養著的時候,我問過他,“為什麼是我?”

他笑而不答。

直到有一天出門踏青,我與魏家明珠相遇。

三分像的麵龐,同樣的衣衫,那一刻,我才明白答案。

那天,我被折磨的昏死過去好幾次。

薑梟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不要去招惹不該惹的人。”

也是那時,我懂了,男人啊,有魏家明珠當未婚妻,並不妨礙他與舞女耳鬢廝磨。

我和魏紫,誰也沒比誰高貴。

所以,我清醒了。

可魏紫不懂。

她尖叫著,命人抓我。

“上不得台麵一個賤貨,也配與本夫人相像,來人,將她臉抓花。”

魏紫身邊的大丫鬟紅袖是她最忠心的狗,聽說她不方便時,就是由紅袖伺候的薑梟。

所以,她一聲令下,紅袖便立刻向我撲來。

我神色未變,手臂輪圓的一巴掌下去,迫使紅袖換了方向,朝後倒去。

“啊!”

“主子!”

魏紫的尖叫聲,丫鬟們的著急聲混成一團。

我卻瞅準時機,在魏紫即將摔到時,墊在她身下,護住她肚子。

“你?”

她驚愕極了。

我小聲在她耳邊惡劣的笑。

“想借我的手,弄掉肚子的肉,我偏不會讓你如願。”

我撐起身子,手心摩擦著她剛滿四個月,還未見弧度的小腹,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小東西,不管你是傻,還是殘,我都會保你平安出世。

畢竟我的小郎中是世上最好的人,豈能背負診錯脈的汙名。

我的小郎中姓賀名遊,是這世上頂頂有善心的人。

本與我這個被侯府掃地出門的外室,扯不上一點關係。

可巧就巧在,七月十五那日,他經過了亂葬崗。

而我在那裏等死。

天空的月色被烏雲遮住,閃爍的星子照亮不了人間。

我聽著不遠處野狗的嚎叫聲,閉著眼睛在想,它們一會兒會先吃我的胳膊,還是腿。

意識模糊時,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我本不想理會,可他還扒我眼皮。

誰這麼缺德,大半夜擾鬼清夢。

我怒氣上頭,豁然睜開眼,“滾!”

話罵出口,我不由愣了一下。

眼前之人,竟然是個背著草藥筐的小郎中。

要知道,我們下九流的人也會生病,對秉承病患平等的醫者,更多幾分敬重。

我嘴角動了幾下,想挽回幾句,卻聽到他欣喜的聲音。

“我就知道姑娘沒死。”

邊說著,他邊把藥筐轉到前麵,俯下身子要背我。

“姑娘,你傷的太重,來,我帶你去醫館。”

“別多管閑事。”

我指著東邊的方向,告訴他。

“我從那邊來的,小郎中你有幾條命,夠救我?”

“快走吧,別打擾我睡覺。”

小郎中愣住了,為難的皺起眉頭。

我心中冷笑,重新閉上眼睛。

可下一瞬,有一雙手輕巧的避開我受傷的部位,將我抱了起來。

“好吧,那隻能帶你回家了。”

“先說好,在下家寒,你可不能嫌棄......”

漆黑的夜,我被小郎中抱在懷中,後背的鞭傷不停的滲著血跡,我的意識越來越遊離。

但總被一個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拉回來。

“姑娘,你可吃過甜豆花?”

“姑娘,我家養了兩隻雞,你猜它們叫什麼名字?”

真的,我活了十八年,第一遇到如此絮叨的人,還鍥而不舍的非要我回應。

“聒噪!”

我實在忍不了了,又恨恨罵了一聲。

卻換來他帶著笑意的誇讚。

“姑娘真是毅力過人。”

“我們,到家了。”

其實賀遊這個小郎中長的不錯。

身入翠竹,眉眼溫和,半舊的麻布衣裳,也掩蓋不住風骨。

不開口時,倒能擔得起端方君子四個字。

可他偏生了張愛羅嗦的嘴,和一副愛管閑事的性子。

一手好醫術,不去正經醫館坐堂,整天在窮人紮堆的南城行醫。

又是把脈、又是抓藥,再嘮嘮叨叨告訴人怎麼熬。

最後辛苦半晌,隻落得十文錢。

我笑他一輩子也發不了家。

“嗯。”

他並不辯駁,說了一天話的嗓子有些沙啞。

“都是自己采的藥,沒什麼本錢,要是藥太貴,他們該舍不得來抓了。”

“拖來拖去,說不定小病成大病。”

我愣了愣。

從小升平班裏嬤嬤教的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她帶著我們到城牆根、破廟裏看乞丐。

“覺得他們可憐嗎?”

“那你們試試,一個人走過去,看能不能把你們吃了?”

有人不信邪,第二天班子裏少了一個人。

嬤嬤將她青紫的身體,在練舞的大堂放了三天。

聲音涼的如同冬日的冰棱。

“這世道,最要不得的就是同情心。”

“所以,收起你們的眼淚、軟弱、姐妹情深,想混出名頭,光舞技出眾不夠,還要有一顆心。”

一顆哪怕台下血流成河,我依然舞的自在的狠心。

我明白了嬤嬤的沒有點透的話,踩著無數人的血淚,成了平城第一舞姬。

可或許是死裏逃生了一次,離開了吃人的環境。

我望著賀遊配藥、熬藥忙個不停的身影,竟鬼使神差的覺得,他的話也有些道理。

於是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我挽起袖子,拿起幾顆甘草切了起來。

可令人惱怒的是,這樣便宜的價格,還有人想白拿。

鴿子巷接生的李婆子,又一次腆著臉說先記賬時。

我嘴角一抿,擼著袖子就要發作。

卻被賀遊放了三包藥在手裏。

李婆子拿著藥走了,我氣的轉過頭不看他,不論他怎麼哄都不說話。

賀遊無奈的笑了笑,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塊兒麥芽糖,遞給我。

糖漿渾黃,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甜香,像極了某人的性子。

我輕哼一聲,一把奪過,扔進嘴裏。

任由它慢慢潤透口腔,撫平心頭的棱角。

小郎中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整理草藥。

“幾幅草藥,費不了我多少功夫,卻可能是他們一家子的生機。”

“世道艱難,多一個人活著,總是好的。”

可這樣想幫所有人活著的小郎中,卻死在二十二歲生辰那日。

臨出門前,還在不厭其煩的叮囑我。

“成親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喜綢等我回來再掛,你不要自己弄。”

“天涼,洗手記得燒熱水,我給你配的護手膏子,別忘了用......”

轉眼間,卻被人打的奄奄一息,扔在亂葬崗,任由野狗分食,連整幅屍骨都找不到。

他們說,小郎中診錯侯府夫人的脈,詛咒小世子不康健,死有餘辜。

可整個南城誰不知道,他雖然愛囉嗦,診脈卻最是嚴謹,從不誇大病情。

我沒哭也沒鬧,隻是毒死了亂葬崗所有的野狗。

然後用縫製好的喜袍,一點一點的將賀遊裹起來,背回家。

路上,我和他說話。

“小郎中,你藏起來的簪子,被我找到了,你看我帶上好看嗎?”

“小郎中,不論怎麼樣,今天我都是要和你成親的,你會不會笑我臉皮厚?”

“小郎中,你後悔救我嗎?”

寒風嗚咽,大雪紛飛,整個人間,再也沒有我的小郎中,再也不會有人回我的話。

那傷害小郎中的人,又憑什麼活著?

“你,你別碰我。”

魏紫被我詭異的舉動嚇白了臉,一把撇開我的手,扶著丫鬟,躲的離我一丈遠。

再次命人抓我。

“將這個加害小世子的賤人,給本夫人拿下。”

大概是知道了我的不好招惹,魏紫身邊的嬤嬤丫鬟,一窩蜂的朝我撲來。

這次我躲不過,也不想躲。

所以等薑梟恰好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我被扒了外衣,壓著跪在雪地裏。

發頂肩上全是冰霜,雙頰被扇的青紫。

魏紫倚在狐皮鋪就的太師椅上,雍容優雅的喝補湯。

她終究記恨我占了薑梟三年,隻是曾經她還沒過門,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今,她是侯府主母,我是可隨意發賣的妾,她自然可肆無忌憚的,把新仇舊怨一起清算。

“住手!”

薑梟怒極了。

一腳踹翻對我動手的紅袖,用大氅裹住我,抱了起來。

“表哥!”

魏紫紅著眼睛,委屈的望向薑梟。

“我這個侯府主母,連處置妾侍的資格都沒有嗎?”

“你當真要為一個舞姬,讓我沒臉?”

薑梟真的把魏紫放在心上過,不然不會在她沒進門時,不準任何人有孕。

又在她懷孕後,一直歇在她院裏。

但魏紫太不了解男人了。

男人會憐惜柔弱良善的表妹,絕不會認為喊打喊殺的侯府主母是弱勢。

那份感情會轉移到比她更需要的人身上。

比如無依無靠,無財無勢,隻能如菟絲花般依附他的我。

我眼眸低垂,在寒風中凍得冰涼的手,有意無意的搭在他脖子上。

他被涼的一哆嗦,眼中怒氣更勝,再不肯看魏紫一眼,抱起我就走。

魏紫被氣的摔了湯蠱,卻自持身份,不肯服軟。

倒是紅袖爬了起來,攔在薑梟身前,為她主子辯解。

“侯爺,您誤會夫人了,是花姨娘想害小世子,夫人才生氣的。”

她不說這句話,今天的事,到此也就結束了。

但她說了,薑梟立刻命左右將她拿下。

“夫人身邊,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搬弄是非的奴才,才日日生氣。”

“來人,立刻亂棍打死。”

內宅的女人,哪裏有薑梟身邊的侍衛利索。

魏紫緩過神來,想求情時,對方已經有出氣沒進氣。

紅的發黑的血,汩汩流在地麵殘雪上。

魏紫看到這一幕,驚的臉色煞白,尖叫起來。

我透過薑梟的肩膀,無聲的對她笑。

痛苦嗎?

往後的日子會更痛,更苦。

你可要堅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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