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媽是個女匠人，她做的骨燈遠近聞名。

骨燈隻賣給受過情傷的女人，且一生隻此一盞。

隻要她們點燃骨燈內的香薰，將它掛在床頭。

無論多老、多醜，都會變成讓男人走不動路的大美女。

後來，我才知道，那哪是什麼骨燈。

那是她們負心的男人，會日日看著她們如何被滋潤。

發現男友變心的第二天，我媽笑著問我：“妞妞，想要學做骨燈嗎？”

01

我媽沒什麼文化，隻是小學畢業。

可村裏人，包括村長，都十分敬重我媽。

她是十裏八村最有名的匠人，一盞小小的骨燈，高達百萬，還是有許多女人趕來村子。

她們身材肥胖、容貌多醜陋，拿著裝滿錢的箱子跪在我媽麵前，求我媽給她們做骨燈。

除了百萬製作費。

我媽還有兩個規矩。

一、隻給受過情傷的女人做骨燈；

二、一生隻此一盞。

我跟男友煲短信粥，正好碰到有人來找我媽取骨燈。

那是個超過兩百斤的胖女人，每走一步，腰間的肉都要晃三晃。

我暑假回家的第一天，看到她和老公一起來的。

他們好像前幾日上過熱搜。

女人的父親去世，給她留下了兩個億的家產，男人立即要求離婚分一半家產。

當時她淚眼婆娑地對老公說：“隻要你陪我這最後一次，我就同意離婚，滿足你的要求。”

可後來，從村裏離開的人，隻有她。

她衝我笑了笑，臉上的肉堆疊在一起。

我忙從裏屋喚道：“媽，林姐來取骨燈了。”

很快，我媽從裏屋迎了出來：“林總，骨燈做好了，香薰也備好了，要點亮試試嗎？”

林姐害羞著紅了臉，跟著我媽進了專門做骨燈的屋子。

“嘭”的一聲關門響動，勾起我的回憶。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沒有爸爸，而我媽是受人尊敬的匠人。

可我從未見過骨燈長什麼模樣，每次有客人來取。

我媽就領著客人到她的工作間，“嘭”的關上門，還反鎖上，約莫半個小時，屋裏就傳來女人情動的聲音。

我曾好奇過，專門去網上搜索，可網上的骨燈圖片又跟客人拿走的那小小的盒子不同。

“啊——”

很快，耳邊傳來林姐嫵媚的聲音。

這是我大學生涯第一次回家，骨燈帶給我的神秘感越發強烈。

我急得心癢癢，它到底長什麼樣？

十幾分鐘後，不可描述的聲音結束了，我裝模作樣地拿著手機拍照，透過攝像頭，看到林姐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滿臉緋紅的走了出來。

身上傳來一股幽香。

不知是不是這幽香致幻，我竟然覺得林姐瘦了一圈，那擠在一起的五官，精致了很多。

特別是那雙眼睛，在冷白皮的襯托下，水潤誘人。

我清楚，過不了幾天，在骨燈的作用下，林姐會變成讓男人走不動路的大美人。

許是注意到我在偷看，林姐走到我麵前。

我趕忙放下手機，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林姐打趣道：“準備什麼時候讓妞妞繼承你的手藝。”

我媽笑道：“她男朋友都還沒一個，早著呢。”

若是能繼承我媽的手藝，我就不用被骨燈勾的心癢難耐。

其實我跟男朋友談了快一年，但是我沒敢告訴我媽。

因為我媽一直教育我，“先穩定學業，做一個聰明又有內涵的女人。”

如今，我考取了985。

待林姐走後，我鼓足勇氣道：“媽，其實我大二就談了男朋友，你教我做骨燈吧。”

02

一個骨燈一百萬。

也許隻要一年，我就可以跟男友實現財富自由，周遊世界。

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我媽看我的眼神，卻有些傷感。

我忘了，她很早就死了老公，一個人將我拉扯大，我趕忙補充道：“媽，我嫁人了也會一直帶著你的。”

誰知道，我說完，我媽的表情更悲傷了。

良久，她開口問我：“你跟他發展到哪一步了，你們睡了嗎？”

我未經人事，我媽又說的直白。

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低著頭不敢說話。

“不用怕，你都成年了，想交男朋友就交，就如實告訴媽就好。”

我羞澀地搖了搖頭。

“是你不願意，還是他不想要。”

“媽，他人很好的，特別特別好。”

男朋友很尊重我的。

我怕他憋得難受，再一次跟他去麗江旅遊時，我脫光了衣服。

可他把我按在被子裏，柔聲道：“妞妞，我要對你負責，這種事，還是等到結婚以後吧。”

所以，我總想著早點賺錢，結婚。

跟他一起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辛苦拉扯大的姑娘，終於有心上人了。”

我媽笑著摸了摸我紅透的臉，可她明明是在笑，我卻覺得，那笑容很苦澀，甚至像是在哭。

等我想要仔細看時。

我媽轉過身，修剪院落中的靈木，“既然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就帶回來讓媽瞧一瞧未來的女婿。”

“到時候你想繼承媽這門手藝，媽就教你，想要給別人做骨燈，首先呀，得為自己做一盞。”我媽也有屬於自己的骨燈嗎？

我抬起頭，仔細端詳我媽的麵容，她如今已經五十歲了，看起來就像我的姐姐，濃鬱的頭發中挑不出一根白發。

而且，我的模樣比較普通，鼻子更是有些塌。我媽的鼻梁高挺，五官清晰，不輸當紅花旦。

可我長這麼大，從未見過我媽的骨燈。

我沒再多想，已經迫不及待地給男友顧黎打去電話，我告訴他，我媽想要見他。

他語氣高興，卻又遺憾告訴我，很忙，要過段時間。

我又忍不住告訴他，我媽要教我做骨燈，一盞燈要賣到一百萬呢。

電話那頭，顧黎滿是擔憂道：“妞妞，做骨燈，會不會對你的身體有影響。”

我被他的關心，感動到熱淚盈眶。

“不會的，我媽都做了這麼多年，她不會害我的。”

顧黎這才跟我一起暢想美好的未來，說要一起去瀘市買房子，然後接我媽一起去住。

他雖然說忙，三天後便來到我家拜訪我媽。

03

一大早，我就去村口迎接顧黎。

顧黎拿著小電扇對著自己呼呼吹，臉色黑如鍋底。

看見我，他扯出一抹笑，問我：“妞妞，你說你家做生意很有錢，一盞燈就一百萬，怎麼住這荒山野嶺，你是不是都是騙我的？”

我們村叫桃源村，生長著一種極度稀缺的木材，叫靈木。

靈木是製作骨燈必須的材料。

而靈木如今隻有位於山腳下的我家，才能栽種。

從村口望去，我們家的跑馬樓，正好被破敗的平房擋住。

我伸手擦掉顧黎額頭上的汗，挽著他的胳膊，“等一會看到我家，那就知道我是不是騙你了。”

顧黎皺眉看著我，似是深思熟慮了一番後，親昵道：“你是我可愛的妞妞，我就信你一次，如果發現你騙我，我就不要你了！”

我挽著顧黎的手，更緊了。

我的模樣普通，初中、高中都隻能看著別人你儂我儂。

上了大二後，我遇見了顧黎，是他主動追的我。

他模樣帥氣，不少人說他長得像明星，我配不上他。

我也曾疑惑過。

顧黎放著好看的班花不喜歡，為什麼偏偏選中了我？

他告訴我，“妞妞，喜歡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我就是喜歡你！”

我沉醉於他對我的深情，還有他帥氣的模樣。

拉著顧黎的手，走了半個小時的山路，他看見了猶如“喬家大院”一般的大宅子，震驚道：

“妞妞，這都是你家？”

我驕傲道：“是啊，我從沒騙過你。”

顧黎有些擔憂起來，“我這次來的匆忙，連禮物都沒有帶，伯母會不會怪罪我？”

“不會的，”我親昵地跟他十指緊扣，“隻要我喜歡，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妞妞。”

老遠，便聽到我媽喚我。

我抬頭望去，就見我媽穿著精致的旗袍，站在家門口迎接我們。

身旁的人似乎沒了動作，我側頭看去，“顧黎？”

顧黎眼中滿是驚豔，“妞妞，你怎麼沒告訴我，你還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姐姐啊？”

沒有一個男人見著我媽不迷糊的。

那些陪著老婆來找我媽做骨燈的男人，也會趁著自己的老婆不注意，偷偷打量我媽。

旁人如此，我沒什麼。

可顧黎似乎也被我媽迷住了，我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語氣不悅，“那是我媽。”

顧黎趕忙收回視線，刮了刮我的鼻子，打趣道：“你要不說，我都猜不到，妞妞，你跟你媽一點都不像。”

是的！

我跟我媽確實不像。

說好聽點，我很普通，難聽點，可以說醜。

我皮膚黝黑，身高不到一米六，年輕的時候不注意飲食，體重超過了一百二，被人喚作小胖子。

村裏的阿姨，經常打趣我，“妞妞，你是你媽撿來的，你跟你媽一點也不像。”

我也對此懷疑過。

直到幾天前，我清楚我媽也有一盞骨燈。

擁有骨燈的女人，都會越來越漂亮。

我相信，隻要我製作了屬於自己的骨燈，一定會比我媽更漂亮。

想到這裏，那股不舒服的怨氣也消散了。

“顧黎，等我會做骨燈了，我一定比我媽還漂亮。”

顧黎捏了捏我臉上胖乎乎的肉，聲音帶著一絲懷疑，“希望吧。”

隨後，他大踏步走到我媽的麵前伸出手，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伯母好。”

我媽優雅地跟顧黎握手。

“你好，顧黎是吧，我是妞妞的母親。”

顧黎麵上全是喜色，握著我媽的手，久久不放。

直到我咳嗽提醒，他才鬆開，麵上都是依依不舍。

我不高興地白他一眼，氣呼呼的進了屋。

我媽追了過來，心情像是很愉悅，“材料不錯！”

什麼材料？

04

我回頭想要問我媽，她已經去廚房忙活了。

一小時後，飯桌上，我媽打聽顧黎的個人情況。

顧黎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是個孤兒，八歲時被養父母領養，可養父母在他高二時雙雙去世，他靠著養父母的撫恤金考上大學，如今在實習，能養活自己。

我其實很滿意。

因為他對我溫柔，人長的帥氣，又是一個人，我不用擔心什麼婆媳之間的家庭矛盾。

雖然沒有錢。

可等我學會做骨燈，最不缺的就是錢。

我媽許是跟我想的一樣。

她露出滿意的表情，給顧黎倒了一杯酒，“既然是一個人，以後就把這裏當家吧。”

顧黎感動的眼眶都紅了，幾杯酒下去，就開始抱著我媽哭。

說我媽就是他媽。

會一輩子孝順我媽。

在我想要把顧黎從我媽身上拽下來時，林姐來了。

清楚在骨燈的滋潤下，林姐會越來越漂亮，我還是被狠狠驚豔！

不過幾日沒見，麵前的人，魔鬼的身材，巴掌大的臉，那噙著一汪春水的黑眸，比電視中的狐狸精還要勾人。

林姐拿了價值幾十萬的蜀繡和一箱茅台來感謝我媽。

顧黎鬆開我媽，看著昂貴的刺繡和那一箱好酒，眼神都要直了。

林姐跟我媽打完照顧，便樂嗬嗬地走到顧黎的麵前，拍著顧黎的手道：

“妞妞眼光真不錯，男朋友真帥啊，比我老公養眼多了。”

顧黎任由林姐拉著手，傻笑著誇讚道：“姐姐也漂亮，特別漂亮。”

“喲，小嘴也甜。”林姐高興，伸手抵住了顧黎的唇。

顧黎的耳朵都紅了，卻不拒絕。

林姐壞笑著對我媽說：“等你女兒做了屬於自己的骨燈，一定比我還美呢。”

眼看林姐的手，都摸上了顧黎的鎖骨。

我怒了，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出了門。

本以為顧黎會像往常一樣哄我，就像上次他去幫班花做課題而忘了跟我的約會，我生氣三天沒理他。

而他就在我宿舍樓下，捧著一束玫瑰花，求我原諒。

可這次，顧黎並沒有來哄我。

我在院子中乘涼，看見顧黎乖巧地跟在林姐的身後，“林姐，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媽一把將顧黎拽了回來。

“林姐，女婿喝多了，讓你見笑了。”說完，親自送林姐出了門。

我媽很久之後才回來。

而醉醺醺的顧黎，就一直在院中等著我媽，從始至終，都沒想著哄一哄我。

入夜，顧黎洗了澡上床。

我再一次，有意想要給他。

他卻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我摸著臉上的坑坑窪窪，越發迫切的想要有屬於自己的骨燈，憂慮的沒能睡著。

大概三點的時候，我餓了去廚房找吃的，路過我媽的房間時，聽到一聲嬌媚的聲音。

我媽這是給我找了後爸嗎？

可是不應該的。

在我清楚我媽一個人帶娃的艱難時，我就告訴過我媽，讓她不用顧慮我，給自己找個男人吧。

我媽卻說：“女人沒男人一樣能夠活的很精彩，妞妞，不要滿腦子都想著男人，會變得不幸的。”

如此教育我的母親，卻在背後耐不住寂寞。

我突然生出好奇，讓我媽違背初衷的男人，到底是誰？

於是，我躡手躡腳來到院子中，趴在我媽臥房的窗戶下偷看，隻一眼，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