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把林昭的狗當做親兒子養了八年。

可他隻要不順心還是會咬傷我。

在醫院包紮好傷口後，我突然疲倦至極。

有些狗是永遠都養不熟的。

不止狗，有些人也一樣。

傷口恢複的第一件事，我擬了離婚協議書。

林昭十分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語氣裏滿是質疑。

“就因為狗不小心咬了你，你就要和我離婚？”

“是，就因為這個。”

1

“下個月就是我們結婚八周年紀念日了。”

“你真的要和我離婚嗎？”

林昭把玩著懷裏的小狗，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著我。

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心裏都不禁懷疑。

林昭在和我結婚之後，每天早出晚歸，甚至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連見到小狗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平日裏都是我在細心照顧它，可他卻從來都隻認可林昭。

我不再看這礙眼的一幕，語氣淡然，“想好了。”

“我什麼都不要淨身出戶，如果你覺得協議書有問題，什麼條件隨便你加，我們明天就去辦理離婚。”

林昭整個人愣在原地，隨後不耐煩的拿起麵前的離婚協議書看了起來。

“沈嬌嬌，就因為滿滿咬了你一口這樣屁大的小事，你竟然要放棄我們八年的婚姻？”

滿滿是這隻小狗的名字。

小狗聽到林昭叫他的名字，搖著小尾巴十分開心的圍著他轉。

和平日裏即便我給他喂零食，他也會不耐煩的衝我大叫。

甚至不止一次咬傷我。

我猛然閉上眼睛不去想那些糟心事，語氣更加堅定。

“對，就因為這樣的小事。”

我並沒有撒謊。

能讓我鼓足勇氣，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確實是因為滿滿。

昨天我的作品參加比賽，臨近領獎的時候，主持人卻突然告訴我。

“你的作品被擠下去了，我們發現了更好的得獎方。”

頂替我作品的那個新藝術家我倒也不陌生，不過是最近和林昭扯不清的小姑娘。

他們二人頻頻出現在大眾視野裏，媒體不停的在猜疑他們的關係，想看不見都難。

林家的商業範圍一直很廣泛，對於藝術作品幾乎有全部的話語權。

在得知結果後，我十分不解的打電話給林昭。

“我的作品是憑借我自己的能力，如今突然被換掉，是你做的嗎？”

林昭毫不在意的回應著，“是又怎麼樣。”

他語氣裏滿是不在乎，停頓片刻後又吐了一句，“我還沒有窮到需要一個女人去賺錢，你隻要在家好好照顧好滿滿就行。”

聽著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把我這些年的努力和期待全部打水漂。

我被人從小道送走。

心不在焉的回到家，腦子裏滿是這些年我為這些作品付出的種種。

不懂我多想，滿滿猛然衝過來朝我胳膊上咬了一口，疼痛猛然拉回我的思緒。

心底的酸澀和苦楚，借助手臂上的疼痛湧上心頭，我再也壓抑不住嚴重的淚水。

自從我認識林昭開始，我便開始逐漸接手照顧滿滿。

可這些年它就像是不通人性一樣，一直很排斥我，對我避之不及。

她十分厭惡我，甚至在我給他喂飯時，也從不允許我撫摸它的毛。

哪怕我十分順他的意，也不能保證它不會攻擊我。

小狗是這樣，它的主人也是一樣。

自從我們結婚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十分明了，仿佛我隻是這個家裏的一個擺件。

甚至事到如今，一直以自己單身的狀態在商場上馳騁。

就算他人想破頭，也想不到在他的家裏會有我這樣一個妻子。

唯一一次我和他一起回老家過年，不小心被媒體拍到。

網友很快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怒罵我是想要上位的拜金女。

2

這樣的日子。

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

我也實在不想給一隻狗做一輩子免費的保姆。

過一輩子這樣見不得光，有名無實的日子。

這些年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索取，更沒有孩子在我們之間牽絆。

散的也利索。

就像我們當初決定結婚時一樣。

我們沒有任何結婚應有的程序和流程，也沒有任何的儀式。

順利的辦完離婚手續後，林昭卻突然將我拉上車，“很久沒有回老宅了，最後回一次吧。”

我莫名有些恍惚，從前的那些回憶像洪水般湧上心頭。

在九年前，我父母在談生意的時候不小心遭遇不幸去世。

所有的親戚都像豺狼虎豹般對我避之不及，很快將我家的財產分割。

原本生活優渥的我，在一夜之間成為無家可歸的人。

可也是那個時候林昭出現在我身邊。

人在最失落的時候，一點點溫暖都可以被無限放大成免死金牌。

即便在那之後，不管林昭做出多麼過分的事情，我總會毫無底線的原諒她。

就像是那天她把我帶回家一樣，“我很久沒有回家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林昭的爺爺奶奶都十分可憐我，也十分心疼我的處境，不容我拒絕，把我留在家裏養著。

後來擔憂我的名聲，在他們家居住一年後，剛到法定年齡就讓我和林昭領了證結婚。

“你們的婚事從小就已經家長做主定下了，如今就算你們不如以前，我們也不是吃人下碟飯的人，隻要你願意，從前的一切都還作數。”

我瞬間有些不可置信。

我和賀朝的婚事確實從小就有所耳聞。

可是那時候我們兩家勢均力敵，我也完全有可以嫁給他的資本。

甚至我從小暗戀他這麼多年，也沒有一天是不想嫁給他的。

或許是從那一場意外開始，我就再也不敢奢望這樣的事情。

也不想強迫她做她不願意的事情。

“不如你們問問林昭是什麼意見吧。”

從前我便知道林昭心裏有一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如果強迫他強娶我。

恐怕她會記恨我一輩子。

可出乎意外的是，林昭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直至婚後的一次偶然，我意外聽見他和家中老人談話。

“從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既然你已經決定和嬌嬌結婚，就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舊人了。”

林奶奶好言相勸著，生怕他的寶貝孫子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林昭心不在焉的抱著滿滿，思緒卻飄了很遠很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開口回應，“我已經取不到圓圓，以至於我會和誰結婚都無所謂了。”

他口中的圓圓就是他多年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死死的攥緊雙手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剛想要逃離這裏，卻又聽到他開口說話。

“況且我如今結婚不是都順了你們的意嗎？我能做到的隻有這些，別的也別強求了。”

“這輩子他在我心裏隻是妹妹，我心裏的妻子自始至終隻會有一個”

林奶奶當即氣不打一出來的拍了他一巴掌，“不管你心裏是誰，你既然娶了她，她就是你的妻子，這樣的話不許再說了！”

3

回到家之後，我將離婚證放在包的最底層，強撐著一個笑容去見二老。

如果當初不是這兩位老人，或許我不敢想象我當時該是怎樣的處境。

林奶奶見到我時十分高興的握住我的手，“嬌嬌怎麼又瘦了這麼多，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說著林奶奶歎了口氣，淚水在眼眶中閃動，“如果當初不是我一意孤行讓你嫁給這個混小子，你也不會被拖累，受這麼多委屈，這一切都是我不好......”

看著我手上的傷口，林奶奶臉上的自責之色愈加明顯起來。

“原本我還在想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就同意把狗讓你去養，卻沒想到這畜生......”

林奶奶並不知道這條狗對於林昭有什麼意義，隻知道這是他第一個寵物。

我不動聲色的坐在他身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奶奶看著我小腹平平，接連歎著氣，“如果當初你們的孩子還在的話，恐怕現在已經會走路了......”

聽到他提到那個孩子，我當即開口打斷他，“終究是有緣無分，那些都過去了奶奶。”

每每提到那個孩子，我都有些喘不上氣來。

在離開的時候，林奶奶像以前一樣給我強塞了不少東西。

我從來不會拒絕他的好意，讓他失望，卻也不會接受他們家的東西。

在我準備上車的時候，突然聽見林昭正倚靠在車旁跟誰打著電話。

“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他嗎？他隻不過是在跟我鬧小脾氣才會跟我離婚。”

“等他出去受罪一段時間，就知道誰才會對他好，一定會乖乖回來求我的。”

我木訥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道在原地愣了多久，男人才掛斷電話，意識到我站在他身後顯然被嚇了一跳。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平靜的將這些東西像往常一樣放進他的車內，在離開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再次看向他。

“林昭，這些年謝謝你，再見。”

林昭胸有成竹的抱著胸，像是看著小醜一樣打量著我。

“我就當你沒說過這句話，走吧。”

我莫名想笑，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

自幼的相識到如今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願意浪費時間來了解我。

離開之後，我用這些年攢下來的所有錢，開啟我曾經沒有完成的國外學業。

也是我曾經的夢想。

這些年我一直投入在藝術創作之中，很多和我同時期的人都已經取到了顯著的成果。

在讀書的時候，每一個老師都十分讚賞，期待我以後的成果。

可在得知我放棄考試的時候，那一聲聲失望的眼神，和恨鐵不成鋼的歎氣聲猶在耳畔。

甚至一些脾氣大的老師恨不得當即衝到我麵前，“你在這方麵的天分簡直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你不吃就算了，怎麼還把碗砸了！”

4

從前我總是覺得人無論做什麼，總是會有遺憾的。

就在我和林昭結婚的時候，他也曾再三提醒我。

“我同意你嫁給我，你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擔任好這個位置了。”

這個位置確實不太好做。

和她結婚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讓我放棄我的藝術創作。

我十分不舍，就這麼放棄我的夢想。

可是在林昭眼裏，我想做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天方夜譚的笑話。

他臉上的鄙夷之色明顯，擰眉打量著我，“不過是花點錢就能得到的夢想，太可笑了。”

“沈嬌嬌，我希望像這樣可笑的事情，以後不要再從你的嘴裏說出來了。”

我已經忘了，當時我是做出怎樣的行徑，和怎樣懇求他不要讓我放棄。

可是那天，是我第一次見他對我生氣發怒。

“沈嬌嬌，如果你非要堅持自己的夢想，那我們現在就去辦離婚。”

“以後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跟我沒有關係，不過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對你的夢想做出什麼幹擾！”

為了不離開我最後一個家，我隻得明麵上放棄我的夢想。

平日裏完成自己一些興趣愛好不表現出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對我來說，隻要還能讓我做這些喜歡的事情，

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後來他帶我回家過年的時候，我們二人第一次被媒體拍到。

眾人當即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之上，怒罵我是想費盡心機上位的拜金女。

我當時連門都不敢出，整日裏像暗地裏的老鼠懇求著他。

“可以澄清我們的關係嗎？或者你可以幫我坦白一下嗎？”

“我不想無緣無故就被罵成這樣，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況且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並不覺得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合理。”

林昭十分可笑的看著我，十分不屑，“成為我的妻子受到一些罵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你接受不了，就是勝任不了這個位置，連這點抗壓能力都沒有，你怎麼活下去？”

“沈嬌嬌，這也是個好機會鍛煉你自己，如果當初不是讓我讓你放棄夢想，恐怕你早就被網暴罵的跳樓了。”

自從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懇求他過什麼，也從未跟他提過任何要求。

幾乎也很少在大街上走動，讓人認出我來。

一次偶然，我將我的作品發到短視頻平台上，受到不少人的青睞。

我本以為我的作品不會再出現在熒幕上。

可是在我準備離婚的那天，突然收到了不少老師的邀請函。

他們十分開心能看到我的作品，也十分期待讓我去學習進修，一起打造更完美的藝術。

我帶著這些年的資金和留存的藝術品前往國外學習。

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

最讓我沒想到的是。

我的導師，就是曾經對我恨鐵不成鋼的老師。

以至於我已經來到這裏很長一段時間，在他每次看見我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嬌嬌，你知不知道我看見你有多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