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畢業回國那天，關寰宇帶著一幫朋友來接機。

剛見上麵，他便單膝跪地，掏出了一枚戒指。

“文文，嫁給我吧。”

說著，還不等我回應，就把戒指往我手上套。

很尷尬，戒指買小了，套不上。

他身後的梁菲菲一聲驚叫，“哎呀，忘了姐姐比我胖一點了！”

朋友們都緊張起來，偷偷打量著我的神色。

卻見我淡淡一笑，“那正好，送你了。”

戒指和男人，都送你了。

1、

“真的嗎！謝謝姐姐！”

梁菲菲誇張地笑著，一把搶過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嚴絲合縫，尺寸正正好。

關寰宇佯怒道：“胡鬧，你是不是故意買小，就想著中飽私囊的？”

“哪有，我是不知道姐姐在國外又長胖了點嘛。”

梁菲菲不依了，撅起了嘴衝著關寰宇撒嬌。

“人家好心幫你去挑戒指，還落埋怨，哼。”

“你呀！”關寰宇笑著點了點她的鼻頭，無奈又寵溺。

他在笑，她在鬧，朋友們在看。

獨獨我像一個背景板。

長途飛行的疲憊還衝刷著我的身體，我無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再欣賞這場鬧劇。

“若沒別的事了，我就先回家了。”說完我拉著箱子就走。

關寰宇終於想起了今天來機場的目的，忙追上前，抓住了我的行李箱。

“文文，戒指是我求著菲菲幫我挑的。這麼多人在呢，你可別又甩臉子。”

梁菲菲正舉著手在那美美欣賞那鑽戒呢，聞言偷偷隔著關寰宇的後腦勺衝我翻了個白眼，嘴上卻說：

“是呀姐姐，別生氣呀。我和宇哥都多少年的兄妹關係了，你可別多想。”

在場的朋友們神情都有幾分微妙，卻礙於關寰宇的麵子沒有開口。

是啊，他們可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啊，怎麼會惦記我一個求婚戒指呢！

我揚起了唇角，“梁菲菲，論年齡我比你還小半歲呢，你這聲姐姐我當不起。”

“戒指和你的宇哥，都送你了。別再來惡心我。”

梁菲菲和關寰宇齊齊神色大變，我卻懶得再搭理，扯過行李箱就走。

他們還以為我會如從前一樣，忍氣吞聲。

畢竟，曾經隻要關寰宇低頭道歉，再可憐兮兮地解釋一番，我就會心軟。

可那是因為我曾捧出了全部的真心去愛他。

真心是要拿真心去換的。

而不該是他和梁菲菲拿我當傻子玩的理由。

2、

梁菲菲是關寰宇父親故交的女兒，確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相比之下，我與關寰宇的同窗情誼，大抵的確是不夠看的。

當初是他大張旗鼓地追求的我。

桀驁帥氣的少年，風雨無阻地陪我去圖書館，陪我吃遍學校內外的大小餐館。

他還帶我見他的朋友，他們都笑嘻嘻地喊我嫂子。

明目張膽的偏愛，讓年少時的我很快便動了心。

可原來關寰宇的所謂偏愛，並不獨屬於我一個人。

在我們確認關係的第二個月，他就帶了梁菲菲來和我一起吃飯。

後來，我們之間的約會，便常見她的身影。

開始我當她真是關寰宇的表妹之流，還試著小心討好過。

可梁菲菲從不肯叫嫂子，反而一口一個姐姐。

還是關寰宇的其他朋友實在看不下去，才提點了我兩句。

原來是這麼個比我還大些的【好妹妹】。

我與關寰宇爭論，他卻處處回護著梁菲菲，“菲菲連戀愛都沒談過，你可別瞎琢磨。”

梁緋緋知道了，倒先委屈的不行，“宇哥，姐姐若不喜歡我，我便少來煩她吧。”

關寰宇便會追著哄她，“別啊，不照顧好你，梁叔叔會生我氣的。”

可真是，兄妹情深。

倒顯的我像是個插足的惡人。

他對我的那些好，在梁菲菲麵前，一點都不夠看。

到像隻蒼蠅，惡心了我好多年。

3、

見我步履不停竟是真的要走，看戲的朋友們終於有點慌了，紛紛追上來，七嘴八舌地勸我。

“嫂子，宇哥準備了好久，還特意把我們都叫過來見證的。”

“對啊，你就給大家個麵子，別和他置氣了。”

“高高興興的日子別掃興啊嫂子！”

......

朋友？

我是獨自來外地的大學求學，關寰宇卻是本地人。

這些人真要論起來，都是他的朋友圈子。

一個兩個的，嘴上叫著我嫂子，私底下卻又捧著梁菲菲。

我在國外這一年，他們可沒少幫著關寰宇和梁菲菲打掩護。

明裏暗裏的，蛐蛐我是個外地人，想攀關寰宇的高枝。

眼見我讓他在朋友麵前丟了麵子，關寰宇也沉下了臉，“羅嘉文，你今天是一定要挑事是麼？”

梁菲菲則直接哭了起來，“我明明是好心......怎麼就讓姐姐這麼生氣了啊？你別走了，還是我走吧。”

又是這樣。

梁菲菲每次都假意退讓，反而顯得我小肚雞腸。

反正關寰宇每次都會去哄她的。

“讓她走！”關寰宇果然心疼了，“一回來就找不痛快，我看她剛回國能走哪去！”

原來他也知道我在這座城市，並無落腳處啊。

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傷害我吧。

我越走越快，將這群人都拋在了身後。

4、

沒有回之前和關寰宇同居時租住的小公寓，我在大學校園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剛收拾好行李，手機就響個不停。

是關寰宇的七八個未接來電，和他剛發的一條短信。

【連公寓都不回了？羅嘉文，你出國一年真的是硬氣了！】

不想理睬他，我點開了微信。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起飛前關寰宇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別生氣了，文文。等你回來，給你個大驚喜。】

再往上，卻是大段大段的爭吵。

是的，其實回國前我們就已經常常吵架了。

我恨他總是和梁菲菲單獨約出去玩，她的朋友圈裏總是不經意地露出他的身影，每每攪得我心神不寧。

他怨我疑神疑鬼，老是死盯著梁菲菲不放，對連和老朋友們出去玩也要和我報備不勝其煩。

一個人在國外，學業壓力本來就大，還常常逆著時差和關寰宇掰扯到深夜，我早已疲憊不堪。

直到回國前，我們也並未和好。

真不知道關寰宇哪來的自信在接機時直接求婚。

還帶著梁菲菲。

可能是因為，我從來不曾主動提分手吧。

畢竟，關寰宇是我的初戀。

我爸媽都是彼此的初戀，一生雖然吵吵鬧鬧，卻也相濡以沫地陪了彼此數十年。

我對愛情最初的想像，也是如我爸媽那般簡單卻始終如一的陪伴。

可爸媽從未教過我，兩個人中間若一會隔了另位一個人，又該怎麼辦？

等了一會沒有任何新的消息過來。

我有些自嘲地笑笑，我倒底還在期盼些什麼？

他大概是在等著我先低頭吧。

他早已經習慣了我在這段感情裏，一次又一次的退讓。

可，愛和耐心都是消耗品，用一次就少一次。

我已經，讓的夠多了。

朋友圈突然跳出新的小紅點。

一點開，梁菲菲新發的動態就跳進了我的眼簾。

晦氣。

我正要去點開她的頭像刪了她，手卻驀地頓在了半空。

那是張她比著剪刀手的自拍，手上的鑽戒在客廳頂燈的照耀下，很亮。

配文【哥哥親自下廚，今天又有口福咯～】

照片裏，她的身後，是關寰宇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他竟然又把她帶回了父母家啊。

回想起第一次上門，關父關母對我的不鹹不淡，和對我家境的旁敲側擊。

他們對我大抵是不滿意的。

梁菲菲那樣從小在他們眼前長大，又會撒嬌討好的姑娘，才是他們理想的兒媳婦吧。

而不是我這樣，又好強又倔強的外地女孩。

所以，哪怕那次我主動下廚做了一大桌子菜，他們還是對我不滿意。

而且......原來關寰宇是會做飯的啊。

在一起這麼久，在我們的小公寓裏，從來都是我做飯。

若我沒空，便是點外賣。

我生病時，曾開玩笑似地問過他，能不能給我做頓愛心午餐。

他轉頭就點了份旁邊酒樓的套餐，還和我大言不慚，“文文，我雖然不會做飯，但我有錢給你點最好的。”

如今再看他給別的女人殷勤做飯的背影，有種被狗咬了一口的惡心和無力感湧上心頭。

事情做到這種地步，我沒理由再忍下去。

果斷給梁菲菲點了個讚，我留言道：

“祝你們相親相愛，天長地久。”

刪除，拉黑，手機關機。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現在，隻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5、

第二天，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我打開門，關寰宇站在門外，眼下青黑，麵色凝重。

“文文，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舉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梁菲菲的朋友圈，以及我的點讚和留言。

下麵共同好友們的回複都炸開了鍋，紛紛問是什麼情況。

我笑笑：“意思還不夠明顯嗎？我祝你們幸福。”

他的目光直接對上我的眼睛，終於軟下了語氣“我們好好談談吧。”

我側身讓他進來，關上門，然後靠在門上，雙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看著他。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關寰宇站在房間中央，眼神閃爍。

“我爸媽買了很多菜，本來是想叫你來家裏吃飯的，你走了，我…我沒想太多，就帶菲菲回去了。”

我輕哂：“所以，你帶她回家，還親自下廚，就是為了彌補我沒能去的遺憾？你自己聽聽這說的通麼？”

“我和菲菲真的沒什麼啊。”關寰宇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焦急，“她隻是我妹妹，我跟你都解釋過很多回了。”

是啊，解釋過很多回，爭吵過很多回。

他們越走越近，我們漸行漸遠。

我壓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繞過他就準備進浴室洗漱。

見我不搭理他，關寰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道有些重，讓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爸媽聽說你回來了，很想見你。文文，跟我回家吧。”

我忍不住出言譏諷，“是吃你們昨天的剩菜嗎？還是又等著我上門去做飯？”

“別這樣。”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懇求，“戒指我已經重新給你定製了，這回一定合適。”

我轉過身，直視他的眼睛，“哦？那，梁菲菲手上那一枚戒指，你要回來了麼？”

見關寰宇支支吾吾那個樣子，我哪裏還不了然。

戀愛以來，關寰宇送我的每一份禮物，梁菲菲都會纏著他要一份幾乎一模一樣的。

小到生日蛋糕，大到紀念日驚喜，無一例外。

梁菲菲總是會嘟著嘴撒嬌，說妹妹可還單著呢，哥哥可不能厚此薄彼。

每一次關寰宇都象征性地推托一下就依了她，到後來都習慣了，禮物幹脆直接備兩份。

可誰會願意連結婚戒指都有個妹妹和自己戴一模一樣的？

反正，我是不願意的。

6、

我轉身不再看他，徑直走進浴室，關上門，將他和所有的痛苦都關在了門外。

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自己蒼白的臉色，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不能再這樣不明不白下去了。

我洗完臉，走出浴室，關寰宇還站在原地，眼神裏帶著一絲期待。

“文文，對不起，我…”他似乎難得地自覺理虧，手上托著戒指，有幾分手足無措。

我躲開了他遞上前的戒指。

“關寰宇，我不想要你的道歉。要麼我們分手，要麼你和梁菲菲絕交，你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