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芸折磨了我四年。
她暴怒無常,不分時間地點的發瘋。
她不止一次的打我,三番兩次的自殺。
我無法工作,每天提心吊膽。
後來,隻因我跟女客戶說了話,她就打掉了我們的孩子。
我怕我也會瘋掉,跟她離了婚。
兩年後,她說孩子一歲了,要跟我複婚。
“我下周就要結婚了。”
“馬上跟她分手!否則誰也別想好過!”
1.
我渾身發毛。
整整四年,她留給我的陰影還深深影響著我。
哪怕現在隔著電話聽到她的聲音,也讓我膽戰心驚。
她是個瘋子,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已經好了,真的,不會再隨便跟你發脾氣了。”
“孩子都會叫爸爸了,我們也該複婚了。”
她說的是陳述句,我心往下沉。
“你當時告訴我說孩子打掉了。”
“那是氣話。”夏曉芸的聲音裏帶著得逞似的笑意,“你光顧著傷心發火、跟我離婚,都沒去求證。”
“怎麼?現在有新歡了就不認了?”
“那可不行,是你的種,你不認也得認。”她自說自話,“你剛才說下周結婚?時間地點告訴我,我也去給你們捧場。”
“反正你是二婚還是三婚,我都不嫌棄。”
電話掛了。
我緊緊握著手機,愣了好久。
從前的過往帶著徹骨的寒意,將我籠罩,空氣裏都是恐怖的氣息,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捏住,我快要窒息。
突然,後背一沉,沐浴露的香味將我喚醒。
“想什麼呢?”林琳剛洗完澡,從背後抱住我。
“臉色怎麼這麼差?不會是後悔娶我了吧?”她笑著吻了我一下,親昵的摟著我撒嬌。
“後悔可不行,我賴上你了。”
“對我好點。”
我尷尬的笑了笑,不敢看她。
2.
一周裏,我天天膽戰心驚,生怕夏曉芸給我來個“突然襲擊”。
但沒有,我順利的迎來了我的婚禮。
關於結婚,林琳並沒難為我。
婚紗是租的,敬酒服是她在網上花300塊錢買的。
普通的酒店,禮堂並不算奢華,一切都中規中矩,隻勉強保持著體麵。
禮堂坐滿了賓客,很是溫馨。
林琳向來善解人意,知道我社恐又不善言辭,獨自攬下應酬,任由我和朋友閑扯。
方磊是我大學同學,又是同事,由衷為我高興,喝了不少。
“陸城,你可算是熬出頭了!以後都是好日子了!”
“哎,真不明白,夏曉芸以前挺好個人,怎麼突然就瘋了?”
我也不知道。
大學時期,她明明是個甜美可人的女孩。
大一時,她加入學生會,成為我的部員,第一次見麵,我就對她一見鐘情。
我生性膽小,不敢直接表白,就變著法的想跟她共處。
某次,我們忙到很晚,又下著雨,我不放心,送她回宿舍。
離別時,她突然親了我的臉頰,然後紅著臉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愣愣的點了點頭。
她便說,“那我們是雙向奔赴,在一起吧!”
那兩年,是我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光,連空氣都是粉紅色的。
畢業後,我們順理成章的結婚了,新婚燕爾,無比幸福。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變了。
暴戾、狂躁、瘋癲,像顆能隨時爆炸的炸彈。
我的忍讓毫無作用。
她開始打我,不論時間地點,甚至在馬路上就對我大打出手。
發瘋過後,她又後悔,以自殘證明自己在懺悔,用不吃不喝懲罰自己。
為了她,我手機全天二十四小時開機,生怕錯過警察局或者急診室的電話。
我身心俱疲,瀕臨崩潰。
有一次,她拿了刀,我甚至想對著刀尖衝過去一了百了。
我一度懷疑,我也瘋了。
“還好夏曉芸不在,要是知道你再婚,說不定得怎麼鬧…”
“陸城!”
身後傳來一聲清脆而熟悉的召喚。
房磊看著我身後,眼睛都直了。
我的心瞬間沉到懸崖底——她真的來了。
3.
夏曉芸穿著紅色襯衫和白色紗裙,分明是來砸場子的。
她的下馬威對我很管用,我控製不住心跳,手也在發麻。
這時,林琳來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
“你好,你就是夏曉芸吧?謝謝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關於她的事,我全都告訴林琳了。
她選擇了我,要把剩下的人生都交給我,理應知道我的過去。
那些不堪狼狽與陰霾暗影,我毫無保留。
她並沒有嫌棄我,反而心疼我。
她逗我開心,說唐僧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才取得真經,我遇到她一定也會苦盡甘來。
真的,自從跟她在一起,我的人生都在發光,越來越好。
今天,她本可以大發雷霆把夏曉芸罵一頓然後趕出去的,但她沒有,她給我留著體麵。
夏曉芸卻正相反,她恨不得把我逼到死角。
“這麼大度?前妻來了都說歡迎光臨?”
“啊,對了!”她突然氣沉丹田,對著全場大喝一聲,舉著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來,我自我介紹一下啊,我是新郎的前妻。”
“夏曉芸!”我發狠打斷她,低沉,“這是我的婚禮,你鬧什麼!”
“我鬧?”她攤手,“我鬧什麼了?大家說說,我鬧什麼了!我帶著禮金來捧你的場還不行?”
“不就順便還你個孩子麼,你什麼態度?”
一聽孩子這兩個字,林琳的父母瞬間變了臉色,她媽偷偷推她,問,“陸城有孩子?你不是說沒有嗎!”
我剛要說話,又被夏曉芸搶了先,“陸城跟你說沒有?他騙你的,他大兒子都一歲了!”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撒謊?”
“是啊!”林琳的父親也怒了,指著我的鼻子,“你是個二婚就算了,人品還這麼差,我們不嫁了!”
說著,他抓著林琳的手,不顧她掙紮往外拖。
我想追,邁了幾步被她的親戚擋住,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我有什麼立場挽留她?
我隻是個二婚還有孩子的工薪族而已,她明明值得更好的。
周圍議論紛紛,處處指責,我垂著頭,滿腦子都是林琳哭著向我伸手的樣子。
心如刀絞。
“呼!”夏曉芸坐在我的旁邊,長籲一口氣。
“我幫你把她趕跑了,這下可以順利複婚了!陸城,我…啊!”
我從桌上隨手抄起一杯酒,潑在了她的臉上。
4.
她沒躲,閉上眼睛詭異的微笑,似乎在享受酒滑下她脖頸的觸覺。
我慌了。
她是個瘋子,我不該如此激怒她。
忽而,夏曉芸睫毛微顫,睜開了眼睛。
問,“這酒度數多少?”
“什麼…”
她起身,悠悠的走到另一桌,拿起什麼。
“不知道能不能點燃,我還真有點好奇呢。”
是打火機!
眼看著她將打火機按下,湊近自己,我大腦一片空白,腳步比腦子更快,整個人撲上去,用手蓋住那火苗。
她沒鬆手,任由我的手心被炙熱灼燒。
驚呼中,我倆雙手跌倒在地,她抱住我,在我耳邊低沉告白,“老公,我好想你。”
“你也愛我,不是麼?”
5.
愛嗎?
大學時,我這麼社恐的人,可以手捧鮮花在宿舍門口等她;可以在畢業典禮上,公開求婚;鬧了小矛盾,為了哄她我在餐廳裏大聲發誓。
全世界都知道我愛她。
後來她變了,我仍舊心甘情願的忍受。
哪怕快要崩潰了,我還強迫自己忍耐,舍不得放手。
我愛她愛到骨子裏了,總想著,她生病了,我要照顧她,無論過程多漫長,我堅信她會好起來的。
直到她28歲生日。
她那時剛剛懷孕,心情不太好。
我想讓她開心,特意為她辦了生日party,請了親朋好友,也花重金準備了鑽石項鏈。
她很開心,當即戴上跟我共舞。
大家玩鬧到很晚才走,我作為主人在門口挨個道謝。
門關上,轉身的瞬間,一個巴掌猝不及防的打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抹了下,有血。
夏曉芸把我送給她的項鏈纏在手上,故意用鑽石刮我的臉。
“怎麼了?”我不想跟她吵,竭力溫柔。
“你還有臉問我怎麼了?你什麼意思,當著我的麵就跟她這麼親熱,跟我示威是不是?”
“你要不愛我就直說,孩子不要了,我們離婚,你少他媽惡心我!”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親熱…誰?”
“少裝了!你和思思那膩歪樣我看得清清楚楚!”
“思思是你朋友,我隻是出於客氣才…”
“你騙我!我要離婚!”又一個巴掌,還是同一位置,我能感到血在向下滑。
忍著疼,我拉住她。
“曉芸,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你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她狠狠的拍自己的肚子,把我嚇壞了,連忙舉手後退,再不敢碰她一下。
然後她說要回家,威脅我敢跟著她就給我來個“一屍兩命”。
我慫了,我不敢。
三天後,她告訴我,她預約了流產手術。
我瘋了似的找她,跪在她麵前苦苦哀求,承諾她想要的一切。解釋、道歉,無論多少遍我都願意。
她笑了,笑得控製不住,越發癲狂,甚至笑出了眼淚。
她說,“陸城,你真好騙。”
“孩子我已經做掉了!”
那一刻,我像被扔進冰川徹骨的海底,渾身被寒冷刺透,那感覺讓我窒息。
心底有什麼在坍塌,愛在瞬間被消磨殆盡。
我堅持不下去了。
世界寂靜下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夏曉芸,我已經不愛你了。”
她嗤笑,“可是,你承諾過愛我一輩子,你還發誓說如果不愛我了就不得好死。”
呼吸打在耳朵上,是涼的。
“陸城,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了。除非我死。”她指了指我被灼上的手心,“可惜你舍不得。”
“等著吧,我們之間沒完。”
6.
婚禮砸了,我再次淪為笑柄。
無所謂,反正之前我“妻管嚴”的帽子就被扣得死死的,早就摘不下來了。
我隻在乎林琳。
婚禮之後,我再聯係不上她。
電話關機,公司請假,我去她家找她,鄰居說這幾天他們家都沒人。
是我連累了她、害她丟臉,她生氣是應該的,她父母更是如此。
我食不下咽,整夜失眠,工作頻頻出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周後的某個深夜,我站在陽台上抽著煙發呆,隱約聽到門響,回頭,一個小身影猛撲進了我的懷裏。
心快要融化,我摟著她,像擁抱著全世界。
良久,林琳從我懷裏抬起紅撲撲的小臉,嘟嘴,“不是說不讓你抽煙麼?你趁我不在家不聽話!”
我連忙熄滅,道歉。
她搖搖頭,“算了,你肯定是想我想的,原諒你了。”
“我也好想你。”她再次埋進我的懷裏,聲音悶悶的,再次重複,“真的,我好想你…”
“你不知道,這幾天我爸媽天天看著我,不讓我出門,還沒收了我的手機,不讓我跟你聯係。”
“今天他們忘鎖門了,我才偷偷溜出來。”
“你是溜出來的?”我皺眉,“那怎麼行,他們會擔心你的,走,我送你回去!”
林琳用力甩開我,“回去?那不是自投羅網麼!”
“我去跟他們解釋。”
“沒有用!”
“那也得說,我們總不能一直偷偷摸摸。”
在我的堅持下,林琳終於被我說服。
當然,即便我解釋了,道歉了,也承諾了很多,但仍沒讓老兩口滿意——他們隻有一個寶貴女兒,無論如何對我都無可厚非。
最後,我被他們轟出了家門。
好在,他們不再限製林琳自由了。
回程的公交車上,我望著窗外沉默不語。
林琳靠上我的肩膀,與我十指緊扣。
手心的溫度帶著力量,對視之間,我開始堅信,愛或許真的能戰勝一切。
夏曉芸再次來找我的時候,帶著親子鑒定。
上麵白底黑字,寫著刺眼的99.99%。
“這下你得承認了吧,就是你的種!”她得意洋洋,仿佛拿捏了我的命門般誌在必得。
“你也不想讓你兒子被人叫野種吧?你這個當爸的得負責任!”
“限你一個月,跟她斷幹淨!否則別怪我跟你撕破臉!”
7.
嗬,我想笑。
這是在威脅我麼?我的臉早就被他撕破了。
無論親戚還是朋友,我哪還有一點顏麵?
某次加班後,經理說要和客戶吃飯,我不好拒絕,隻好跟著去。
夏曉芸發了無數短信催我回家,我不好打字,借口上廁所給她回了個電話。
一聽陪客戶,她馬上問,“男的女的?”
我頭冒冷汗。
該死,偏偏今天是個女客戶。
想到她之前的發瘋,我不敢說實話,隻好撒謊。
“男的,我保證盡快回家,你先睡。”
她說好,我就沒多想。
沒想到,十分鐘後,她滿眼怒火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來不及解釋,她的巴掌已經扇過來了。
瘋子似的吼:“不說是男的嗎?你騙我!”
我顧不得麵子,也顧不得疼,連忙道歉,“對不起,我…”
“就算是出軌,你也找個年輕漂亮吧?找個人老珠黃的老妖婆,你故意羞辱我是不是?”
“你說什麼!”
客戶拍桌而起,不樂意了。
夏曉芸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大聲,“說你老!醜八怪!這麼大歲數了還不要臉,勾引別人男人!沒人要的貨!”
眼看著經理臉都綠了,我連忙扛著夏曉芸就跑。
她又踢又打,一拳一拳砸石頭似的砸在我身上,我受不住將她放下,又迎來一陣亂打。
深夜,她在街頭大吵大鬧,把警察招來,我倆雙雙進了警察局。
因為這件事,那位客戶跟我們取消了合作,公司損失幾十萬,我被扣了全年的獎金。
不過,我現在不怕她了。
我的臉早就丟盡了,已經沒有什麼再能失去的了。
但我沒想到,她會對林琳下手。
8.
時隔兩年,我又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
熟悉的號碼,一舉將我拉回可怕的從前,說“喂”的時候,我的聲音都在抖。
原來,夏曉芸跑到林琳公司去鬧了。
她拉著條幅,開著喇叭,在公司大廳裏不停回放同一句話:
“林琳是第三者,破壞別人婚姻,害得我孩子沒爸,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琳本來不想理她,夏曉芸卻不依不饒,直接找到她的工位,貼臉開大。
林琳自小備受寵愛,風調雨順了半輩子,哪兒受過這等屈辱?臉掛不住,回了幾句。
夏曉芸一下子找到把柄似的,竟然開始動手。還好保安及時趕到,才終止這場鬧劇。
派出所的走廊裏,嘈雜淩亂,我卻一眼就看到了林琳。
她蜷著身子,低著頭,看起來小小的一隻。
“林琳。”我喚她。
她愣了好幾秒,呆滯得移動頭頸,看向我。
那一瞬間,我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發絲淩亂,眼睛紅腫,臉上的血印觸目驚心,領口的扣子也不見了,露出脖頸青紫痕跡。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她傷心開口:
“打擾你工作了吧?我都求他們別給你打電話了,對不起…”
我半跪在她麵前,摟住她。
她的身體在發抖,我咬牙,心疼得快要死掉。
“為什麼那麼老實,怎麼不還手?”
“我怕會被認定為鬥毆,不想把事情鬧大。”她拍拍我,“沒事,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
“有事!”我發誓般盯著她的眼睛,“林琳,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9.
“道歉?”夏曉芸翹著二郎腿,好像聽到什麼大笑話,“我憑什麼給那個賤人道歉?”
“你對她放尊重點!”
“我說的不對麼?如果沒有她,我們一家三口早就團圓了,她不是第三者是什麼?”
“夏曉芸你搞清楚!我們早就離婚了,孩子是你偷偷生的,我完全不知情,算哪門子一家三口!”
“以前你不知情,現在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晚了!”我差點喊出來。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當時她紅口白牙說孩子沒了,離婚後二話不說就走,現在,隔了一年又回來,輕飄飄的告訴我有一個一歲的兒子。
“夏曉芸,我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你別再毀我了,行麼?”
“誰讓你開始新生活的?”她問我,“你忘了你求婚時是怎麼說的了?”
“你說愛我一輩子,無論我如何都不離不棄的!你說這一生隻愛我一個的!”
“怎麼,這才兩年你就忍不住寂寞了,管不住下半身嗎!”
到底是哪來的底氣…
“管不住下半身的,不是你麼?”
夏曉芸出軌過。
那次,我原定出差一周,我不放心她自己在家,硬是加班加點三天幹完了五天的活。
我帶了特產,買了禮物,還繞遠買了她最喜歡的小蛋糕,想給她驚喜。
結果推開門,看到不堪的一幕——她被我捉奸在床。
她跪在地上哭著說自己太害怕,一時糊塗才犯了大錯,她抱著我的腿求我原諒她。
我跟她一起哭,哭到崩潰,哭到無法呼吸。
我覺得,這些年的努力都白費了,我掏心掏肺的真心都喂了狗了。
我當即提出離婚,她苦苦挽留未果後,從地上爬起來就往窗戶跑,抬腿就要跳。
心臟快要嚇停了,死命拉著她才將她拽下來。
後來,我再不敢提離婚的事情。
夏曉芸輕哼,不屑一顧,“陸城,你一個男人怎麼這麼小心眼?這事都過去多久了,你怎麼還耿耿於懷呢?”
“我當時就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胸口悶悶的,我怕我再跟她多說一句,都會被活活氣死,起身:
“你必須跟林琳道歉,承諾再不擾亂我們的生活,否則我就起訴你!”
“你起訴吧!”夏曉芸高聲,“你盡管起訴,讓警察把我關進去,讓你兒子沒媽,像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