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秦唯一的女將軍,卻早就死在了三年前。
敵國的鐵騎踏破邊關時,皇上終於想起了我。
他命人前來請我出征,說要給我一次重新恕罪的機會。
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我。
為了逼我現身,他殺了我的婢女,綁了我的妹妹。
甚至把我的父親與凶猛的野獸關在一起,害他被啃食斷了一條手臂。
直到我的骨灰被他的皇後踢翻,掉出了他曾經送我的一節碎扳指。
他才終於相信,那個為他開疆拓土、守家衛國的女將軍,早已化為一壇白骨。
而罪魁禍首就是他一直捧在手心裏的皇後。
敵軍殺進皇宮時,秦元鬆早就已經瘋了。
他枕著我的骨灰,抱著我的牌位,蜷縮在冰冷的龍椅上,嘴裏不停地懺悔......
1
時隔三年,刀絨再次來犯,皇上命人請我出征。
父親早已白頭,每日看著我的遺物傷心落淚,命人將使者轟了出去。
皇上大怒,帶兵圍了我家。
他一掌將我的婢女扇翻在地,怒聲質問道:
“事關國家大事,蘇玉筠怎麼還不出來?”
我看著我的貼身婢女銀珠被秦元鬆狠狠打了一巴掌,心裏滿是恨意。
三年了,他終於舍得來找我了。
不過卻不是來求和。
而是因為如今刀絨的大軍已經踏破了邊關的城池。
朝中無人能用,他隻能來找我這個能夠來找我這個昔日戰無不勝的女將軍。
銀珠強撐著爬了起來,聲音充滿著恨意:“皇上,不止今日小姐不出現,以後小姐都不會出現。”
“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
可秦元鬆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笑話!她蘇玉筠舍得死嗎?”
他讓人搬來了一把椅子,坐在銀珠的麵前。
命人把我的父親和年幼的妹妹全都綁了過來。
“蘇卿,看看你教的好女兒!”
“如今刀絨來犯,邊關城池的百姓遭受了多少苦難?她卻還在因為當年的事裝死和朕生氣,不肯出現。”
“朕今日就在這裏等她現身!”
妹妹被秦元鬆嚇住了,害怕的縮在父親懷裏。
父親摟住小妹,眼圈發紅,怒聲道:“皇上,死者為大。”
“小女早已不在人世,還請皇上口下留情。莫要再冤枉小女的名聲。”
可是秦元鬆卻不以為意,他嗤笑一聲:
“名聲?”
“誰不知道三年前,蘇玉筠貪生怕死,在戰場上拉住枝枝讓她擋箭。”
“要不是枝枝,她早就死在三年前的那場戰爭裏了!”
“她的名聲,怕是早已經壞透了!如今還假死要朕不要冤枉她,真是笑話!”
“她人呢?快讓她出來!事關百姓,這不是她能夠耍小性子的時候。”
可是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沉默。
秦元鬆氣的一把掀翻了旁邊的書櫃,藏書嘩啦啦地散落一地。
太監們全都低著頭,不敢吱聲。
我不在的秦元鬆身邊的這三年,他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隻有陸枝枝拉住秦元鬆的袖子,柔聲開口道:“元鬆哥哥你別生氣,玉筠姐姐怕是因為三年前那件事,對我心生芥蒂,所以今日才不願出現的。”
“我現在就離開,等你與她說清楚了,我再出來。”
秦元鬆一聽這話更生氣了。
這三年裏,我是他的禁忌。
三年前,刀絨進犯邊關,我帶兵出征,卻不料不久後秦元鬆就帶著陸枝枝秘密來到了前線。
刀劍無眼,我勸他們盡早離去。
可是陸枝枝卻因這句話紅了眼:“蘇將軍,我知道你和元宋哥哥從小定了娃娃親。如今我搶了你的皇後位置,所以你不喜歡我,是正常的。”
“但是你不要怪元鬆哥哥,他也是沒辦法。”
“朝中勢力錯綜複雜,元鬆哥哥剛剛登基,需要一個我父親一派的幫助,所以我才做了元鬆哥哥的皇後的。”
我還未開口,秦元鬆就開口打斷了我的話:“枝枝,是我帶你來的,你不用和她解釋什麼。”
然後轉頭看著我:“蘇玉筠,你不要在這裏耍小性子。”
我動了動唇,終是閉上了嘴。
他現在是皇上,陸枝枝是他的皇後。
我有什麼身份再勸他們?
隻是當天夜裏,不知是誰走漏了皇上皇後的消息。
軍營被敵軍偷襲。
我從夢中驚醒,拿起床頭的配劍,就直奔秦元鬆的營帳。
沒想到在途中碰見了起夜的陸枝枝。
我想要趕緊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
卻沒想陸枝枝突然摔在了我麵前。
一支利箭飛來,劃破長夜。
居然射中了陸枝枝。
她痛苦地尖叫:“玉筠姐姐,你為什麼要拉我擋箭?”
我愣了愣神。
直到鮮血大片從她身下湧出,我這才知道,她居然有了身孕。
秦元鬆衝過來將我扯開,將陸枝枝打橫抱起:“蘇玉筠,沒想到你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若是你對朕不滿,大可以直說。何必要欺負枝枝呢?”
我被秦元鬆推到在地,看著他抱著陸枝枝離去的背影,轉頭加入戰場斷後。
可是沒想到,對方好像商量好的似的,趁著我摔倒的機會,都直直向我攻來。
我的四肢都被毒箭射中,漸漸地我體力不支,鮮血染紅了我的盔甲。
我就那樣死在了那場偷襲裏。
2
或許是因為陸枝枝的流產,或許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秦元鬆對我心生芥蒂,這三年來,再也不肯過問我的下落。
聽到陸枝枝的話,他冷聲開口道:“枝枝,這不是你的問題,是她蘇玉筠心胸狹隘。你今天就和朕一起呆在這裏,朕看看她能躲到什麼時候!”
“來人,將蘇玉筠的賤婢綁過來,一刀刀砍下她的指頭,朕就不信今日她蘇玉筠不會出現!”
秦元鬆的話音剛落,銀珠就被人扔在了地上。
他將陸枝枝摟在懷裏,捂住她的眼睛,生怕鮮血濺在了陸枝枝身上。
“怎麼樣?隻要你說出蘇玉筠的下落,我就饒你一命!”
“呸!”銀珠朝秦元鬆身上吐了口吐沫。
“想知道我們家小姐的下落,那你就去死好了。等你死了,自然就見到我們家小姐了。”
“你這種人怎麼配當皇帝?給我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秦元鬆被激怒,一腳將銀珠踹翻在地。
“還在嘴硬,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婢。”
“來人,給朕剁了她的十指。”
十指連心,這是軍中審訊犯人的手段。
他竟為了逼問我的下落,對銀珠用如此惡毒的手段。
我看著銀珠被人按住一刀刀砍下十指,聽著她痛苦地哀嚎,恨不得一劍殺了秦元鬆。
可是我現在隻是一縷魂魄,根本傷不了他分毫。
秦元鬆皺眉道:“蘇玉筠,你還不出來嗎?”
小妹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忍不住哭著道:“阿姐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你是壞人,你快放開銀珠姐姐。”
秦元鬆冷笑一聲:“蘇玉筠可真行,為了假死,教這麼小的孩子撒謊。長大了不得和她一樣,滿嘴謊話。”
“我阿姐才從不說謊呢!我不許你說她!”小妹紅著眼睛,從父親懷裏掙紮出來,說著就要打秦元鬆。
下一秒,劍光一閃。
秦元鬆身邊的侍衛拔劍刺向小妹。
我焦急地護在小妹麵前。
可是現在的我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魂魄,根本抵禦不了任何傷害。
刀劍沒有半分停頓地從我的身體裏穿過。
“不要啊!”
父親痛苦地哀嚎聲響起。
下一秒,銀珠的頭咕嚕嚕滾在了地上。
關鍵時刻,是銀珠擋在了小妹麵前。
她的頭滾在了地上,眼睛卻瞪得渾圓。
嘴巴一張一合地吐露出地獄般的聲音:“昏君,你不得好死......”
不......
我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滑落。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可我的心為什麼會這麼痛。
秦元鬆神色冷淡,隻是掩著鼻子把陸枝枝往懷裏摟的更緊了。
“把他們父女倆關在這裏,不許給他們喂任何東西。朕不信蘇玉筠真的不現身。”
他不喜歡血腥味,隻淡淡留下這句話,就帶著陸枝枝離開了。
我哭著跪在銀珠屍體的旁邊,想要輕輕抱住她。
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從綁匪手中救下他。
明明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4
“蘇玉筠還沒有回來嗎?”秦元鬆充滿怒氣的聲音響起。
我的思緒被拉回,看著秦元鬆守在陸枝枝旁邊,貼心地給她喂藥。
自從三年前流產以後,她聞不得血腥味,今天一回來就病倒了。
我死後的這三年,靈魂一直被禁錮在秦元鬆身邊。
他對陸枝枝溫柔體貼,卻在提到我時暴躁易怒,我早就習慣了。
太監小心翼翼地稟報:“啟稟皇上,蘇將軍她......還是沒有回來。”
“並且前線傳來急報,刀絨又攻下了三城......”
秦元鬆氣得摔碎了瓷碗,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三年前的事,枝枝都不與她計較了。她還想耍什麼脾氣。”
“如今刀絨都要打到家門口了,她還在這跟朕耍脾氣!”
“枝枝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朕今日再去一趟蘇府,我不信她今日不現身!”
一旁的太監德全低著頭,剛想開口說什麼。
卻在接觸到陸枝枝眼神的那一秒,又閉上了嘴。
秦元鬆帶了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去了我家。
“蘇卿,正在問你最後一次,你把蘇玉筠藏在哪裏了?”
我爹恨恨地盯著他:“她早就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秦元鬆冷笑一聲:“嗬,她以為她裝死很好玩嗎?現在這麼多人在等她,這麼多人需要她,她還在為了和朕的恩怨不肯現身。”
“她對得起她將軍的身份嗎?”
“她害得枝枝流產,如今卻不知道躲在哪個地方不肯出來,真是懦弱!”
“既然你們一個個都不肯說實話,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氣!”
他不顧爹爹的阻撓,命人強行將小妹從爹爹懷裏搶了過來。
秦元鬆讓人脫下小妹的披風,將小妹綁住四肢,倒吊起來。
“蘇卿,今日她蘇玉筠什麼時候出現,朕就什麼時候放你的小女兒下來。”
“朕就不信,你的嘴比你女兒的命還硬。”
如今是深秋,剛下過一場大雪,小妹大病初愈,就被秦元鬆如此虐待。
她會死的!
爹爹憤怒的聲音響起:“住手!我早就說過了,玉筠她已經死了,三年前刀絨偷襲的那天夜裏,她就已經死了!”
秦元鬆雙目通紅:“胡說八道,她拉枝枝為她擋箭,她那麼怕死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死了?”
“還不肯說實話是吧?”
秦元鬆狀若瘋癲,我死後的這三年,他說話行事越發暴力了。
他命人拉來了一個鐵籠和一隻猛虎。
讓身邊的太監把父親關進去。
猛虎目露精光,口水源源不斷的從嘴角流下,一直拿爪子拍著鐵籠。
他瘋了嗎?!
盡管我現在隻是一具靈魂,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殺了他的衝動。
可是一拳又一拳砸去,全都穿過了他的身體,未能傷他分毫。
5
妹妹被凍的臉色青紫,嘴唇早已沒了血色。
寒冷的天氣加上被高高倒掛,她早已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鐵門被打開,爹爹被人死死抓住關了進去。
爹爹憤怒地嗬斥:“秦元鬆,你快放開我的小女兒,她還隻是一個孩子啊!有你這樣的君王是我秦國之恥,秦國遲早要滅!”
“你個昏君!昏君!”
可秦元鬆隻是不在意地擺擺手,示意侍衛把鐵籠的鏈子鎖上。
門徹底被人關上,猛虎露出可怖的牙齒,一步步逼近父親。
我痛苦地哀嚎:“不,不要......”
可是沒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皇後娘娘駕到!”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
是陸枝枝來了。
秦元鬆一看到她就忍不住皺眉:“天氣這麼冷,你身體又不好,怎麼過來了?”
陸枝枝靠在秦元鬆肩上,柔聲道:“臣妾怕玉筠姐姐因為之前的事情不肯現身,所以才想著過來,若是能見到玉筠姐姐的話,一定要好好和她道個歉。”
秦元鬆眼間的厭惡更甚:“錯的又不是你,何必道歉?”
“嗷嗚~”猛虎突然慘叫一聲。
他被父親用匕首狠狠刺中了頸脖,慘叫一聲,抽搐著倒在地上。
陸枝枝被嚇了一跳,往後退去,卻不小心打翻了身後桌子上供奉的牌匾。
旁邊的瓷壇也從高處砸落,白色的粉末散落滿地。
“什麼東西?”陸枝枝往我牌匾上猛踢了一腳,有些嫌棄地靠在秦元鬆懷裏。
父親的左臂被猛虎啃食,他強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卻看見了眼前我骨灰牌位被人打翻的這一幕。
他終於忍不住落淚:“住手!這是玉筠的牌位!”
我的骨灰散落在地上,牌位也被摔了個粉碎。
一枚碎扳指從骨灰盒裏掉在了秦元鬆腳邊。
那是十五歲的秦元鬆送我的定情信物。
“怎麼可能?玉筠姐姐怎麼可能真的死了?”陸枝枝毫不在意,還想拉住秦元鬆的衣袖。
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秦元鬆不知什麼時候撿起了地上的那截碎扳指,突然掉了一滴淚。
我打仗這幾年,這枚扳指一直被我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裏。
他絕不會認錯的。
“這是......我送她扳指......”秦元鬆有些不可置信,捏住戒指喃喃開口。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
恨不得將那扳指捏為粉齏。
秦元鬆,你這是終於要發現我已經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