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兒還有她婆婆被綁架了。
女兒跑了出去,我和她婆婆被撕票了。
所有人都誤會,是女兒害死的我們。
隆冬飄雪,女兒跪在雪地裏懺悔。
秋老虎炙熱,又被關在汗蒸房裏直到虛脫。
她老公滿腔恨意:
「為什麼你還活著,我真恨不得死的那個人是你!」
終於女兒被逼到了崩潰。
我看著她一顆又一顆藥地塞進嘴裏。
「我也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啊。」
可女兒去世的那天,那個嚷嚷著讓她去死的女婿,卻徹底瘋了。
1.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顧淮南緊鎖著汗蒸房的門。
女兒沈清辭正滿頭大汗地悶坐在裏邊。
「沈清辭,你今晚就好好待在裏邊反省吧!」
如今雖已經是秋天,可氣溫卻依舊穩定在近四十度的高溫。
別說是在汗蒸房待一晚上了,就是在戶外多待一會人都會中暑。
我試圖想要打開汗蒸室的門,可還是如同往常一般,我的手無數次穿過門把手。
清辭的的唇瓣漸漸泛白,渾身都因難受而顫抖著,可汗蒸房的溫度卻還在持續上升著。
去年的冬天也是這樣。
那天是我的頭七。
他將清辭拽到屋外,那時的天氣和現在截然相反。
正漫天飄著大雪,他也是這樣將門鎖了起來。
隻不過不同的是,清辭是穿著單衣站在雪地裏凍得瑟瑟發抖。
「如果不是你,我媽她們根本就不會死,你就站在這裏給我好好贖罪吧!」
清辭什麼都沒說,隻是如同現在一般倔強的咬著唇。
最後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聽見她輕聲在呢喃著說:「媽,對不起。」
哪怕如今隻是一縷魂魄,我依舊能感覺到心如刀絞。
女兒,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啊!
我飄在她身邊,一遍遍告訴她,我的死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你給我起來,趕緊給他解釋啊!
倔強如清辭,隻是跪著一言不發。
那件事,讓她足足病了半個月,真的是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我飄回到顧淮南的身邊。
嘴裏罵罵咧咧著。
你個王八犢子,趕緊給我把門打開!
那件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可不論我嚷嚷多少句,顧淮南都聽不見。
看著汗蒸房裏搖搖欲墜的清辭,顧淮南終於鬆了口,讓人將她放了出來。
我那從小就如眼珠般嗬護著的女兒,如今已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淮南。」清辭叫住了顧淮南。
「你明天可以陪陪我嗎?」
「陪你?憑什麼?」
顧淮南的手擒住了清辭的下顎,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你一個殺人凶手,還指望我陪你?你也配?」
他話語之冰冷,讓清辭身子都顫抖了一下。
「明天是我的生日。」
是啊。
明天就是清辭的生日了,往常的這個時候,都是我陪著她一起吹蠟燭,一起許願。
哪怕是後來她結婚了,這個日子也依舊是我們團圓的日子。
可如今,隻剩下陰陽兩隔。
顧淮南有些遲疑。
我瞧見他放在身側的手轉到了身後,最後握緊成拳。
仿佛是為了克製一般,他格外用力,手腕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陪你過生日?你算什麼東西?」
清辭上前挽住了顧淮南的胳膊。
她說:「媽她們不是我害死的。」
這是清辭第一次願意解釋這一切。
我在旁邊鼓舞著她,趕緊將真相說出來。
「不是你?難不成是我媽她們自己害死了自己!」
清辭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下去。
顧淮南滿臉厭惡地甩開了她。
本就還虛弱的清辭重心不穩地摔倒在了地上。
清辭!
我心疼無比,可卻無能為力。
「沈清辭,到現在你竟然還要推卸責任?」
顧淮南蹲下身子,拽著清辭的衣領將她揪了起來。
「沈清辭,我真希望當初死的那個人是你!」
2.
顧淮南頭也不回地走了。
清辭癱在地上,淚水從她眼眶滑落至地板。
「真不知道她怎麼還有臉待在我們顧家。」
有傭人在後邊竊竊私語著。
「夫人對她那麼好,可遇到危險了她竟然自己跑路都不管夫人!」
「別說夫人了,就連她親生媽媽,她不是都沒有管嗎!」
我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這些人的嘴。
我的清辭才不是他們說的這種人。
她隻是跑得慢了點,隻是沒有來得及而已,根本就不是她害死的我們!
聽到這些議論聲,清辭不發一言。
隻是抹了抹眼角的淚,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間。
她的腳可能是剛剛跌倒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此時已經腫成了一大塊。
這個房間裏,屬於顧淮南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出去。
看著沈清辭傷心的模樣,我真的想上前去哄哄她。
我在的時候,從未讓她受到過一絲一毫的委屈傷害。
可如今,她卻承受著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我摸不著她,她也聽不見我說話。
其實顧淮南的那句話沒有說錯。
說到底,確實是我們自己害死了自己。
可偏偏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清辭沒有辦法說出口。
或者說就算她開口說了,又會有誰相信呢?
就像顧淮南,隻會變本加厲地懷疑著她,傷害著她。
清辭的生日都快過去了,她也沒等到顧淮南。
她點燃了一根蠟燭。
這個生日,沒有生日蛋糕,甚至沒有人給她祝福。
她雙手合十默默許了一個願。
「願淮南一生順遂。」
到這個時候了,她心中所念所想的,依舊還是顧淮南。
整整三天,顧淮南都沒有回過家。
清辭忍不住給他打了通電話過去。
掛斷了四五個後,終於被接通了。
可是說話的人卻不是顧淮南。
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你好,請問你是誰啊?」
沈清辭頓住了。
「淮南現在在洗澡,我讓他等會打給你。」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砰。」
是手機滑落在地上的聲音。
沈清辭就那麼愣站著。
可能是傷心過度,竟連一滴淚水都沒有,隻是眼睛睜得大的有些可怖。
女兒,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好不好?
看著你難受的模樣,我更是難受。
我真恨,真恨這個時候的自己已經死了。
沒有辦法站在她身前,如同往常一樣替她遮風擋雨。
甚至如今的風雨都是我替她帶來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能陪著她站著。
外邊的月亮被遮住了,客廳傳來了動靜。
顧淮南回來了,聽聲音像是喝醉了。
有傭人想要去攙扶他,卻停在了半道上。
他身旁還有個女人。
那女人慢慢將顧淮南扶到沙發上躺好後,這才對著清辭笑了笑。
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挑釁。
「我叫景婷。」
她自我介紹著,轉而吩咐著沈清辭:
「淮南今天喝得有點多,你去給他準備下蜂蜜水。」
仿佛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而清辭不過是傭人。
清辭沒說話。
在我以為她又要忍氣吞聲的時候,她拿過一旁的錢包,從裏邊掏出了一遝現金。
「也不知道你是什麼價位的,但這些錢應該夠了。」
「你!」
景婷氣極,當場就揚起了手。
隻是她的手還沒揮下來,就被清辭反手扇了一巴掌。
「你個賤人,竟然敢打我!」
本在沙發上睡得不安穩的顧淮南被吵了起來。
他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
「淮南......」
景婷沒了之前凶狠的模樣,立馬嬌弱地求助著。
顧淮南起身將景婷護在了身後。
「淮南,人家就是將你送回了家,可是姐姐她......」
「啪!」
沒等景婷說完。
顧淮南直接揚手一巴掌扇在了清辭臉上
3.
從小到大,我都沒舍得打過清辭一下。
可顧淮南他,他怎麼敢的啊!
清辭捂著臉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後隻是抬眸看了眼顧淮南。
眼神中滿是失落和絕望。
顧淮南的手有片刻的無措,但最後還是落在了景婷的腰上。
我真恨不得自己此刻能夠活過來,給麵前的顧淮南兩巴掌,然後帶著女兒瀟灑的離開這個破地方!
景婷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算計的精光。
她順勢依偎在顧淮南的懷裏,眼神往清辭那邊掃了眼,但話還是對著顧淮南說著。
「淮南我沒事的。」
她的手在顧淮南的身前遊走著,語氣帶了點嗔怪。
「你也是的,怎麼可以對姐姐下手這麼重呢。」
見到這令人惡心的一幕。
清辭隻是撿起落在地上的錢,頂著巴掌印回了房間。
她坐在地上,就那麼望著窗外發愣。
直到又一輪月亮升起,她才緩緩起身打開了抽屜。
抽屜裏放著我們的全家福。
她的手指在顧淮南的臉上劃過,隨後停留在我的身上。
「媽,我好想你。」
她哽咽著:「如果當初逃走的人是你們該多好啊。」
我才發現,原來魂魄也是有淚水的。
隻不過轉瞬即逝,成了一縷青煙。
「媽,如果死的那個人是我,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我拚命搖頭。
不是的。
隻要你能活下來,讓媽媽做什麼都可以。
沈清辭的淚水一滴滴滑落至相框上。
我和顧淮南的媽媽是閨蜜。
那天,我約著她和清辭一起出了門去逛街。
走在半路上,有小孩來問路。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路線,我和顧媽最終決定送他回家。
清辭勸我們,說現在人販子太多了,這周圍沒有什麼人,還是小心點給他打個車就行。
我和顧媽笑她太過謹慎。
這朗朗乾坤的怎麼可能有什麼騙局,況且麵前還隻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可能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我們徹底忘記了人性的險惡。
才走了沒多遠,就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口鼻。
再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被綁了起來。
綁匪們窮凶極惡,刀子劃過我的臉蛋抵在我的脖頸上。
「老實點,讓你兒子準備一千萬,不然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電話打過去後,顧淮南很快答應了下來。
可是我知道,我們活不成了。
綁匪根本就沒有藏臉,都已經見到他們了,我們怎麼可能還有命活。
趁著他們都守在外邊的空隙,我們掙紮開了捆綁著的手。
在角落裏也終於找到了個狗洞。
洞很小,還好清辭的身形瘦小,足夠鑽過去。
她不願意一個人走,說要和我們一起。
可我和顧媽鑽不過去不說,這時間也是不等人的。
最終她還是咬牙爬了出去,臨走的時候說她一定會帶著顧淮南過來救我們。
可是我們誰也沒有等到。
綁匪們很快發現清辭走了。
憤怒下一刀結束了我和顧媽的生命。
也是死後,我見到顧淮南和警察來了。
他們還是在兩天後,在山上找到的沈清辭。
「淮南,趕緊去救媽,救媽。」
「媽她們,走了......」
聽到顧淮南這話後,清辭愣了片刻,隨後發了瘋似地尖叫著。
「怪我,是我害死了媽——」
顧淮南自此便以為,是清辭獨自丟下了我和顧媽逃跑了,錯失了最佳報警機會。
清辭受了打擊,怎麼都不再願意說出真相。
顧淮南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去了。
「沈清辭,我們離婚吧。」
4.
自從接到顧淮南的那個電話後,清辭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出過房間了。
傭人準備的飯菜都放在門口,她沒有動過一口。
「她再這麼不吃飯,隻怕會發生什麼意外吧?」
門口有人在議論著。
也許是她們見到過那晚的場景已經對沈清辭沒有任何忌憚了,說話聲音不曾壓低過,就像是故意要說給她聽得一般。
「她以為自己絕食就可以讓少爺回心轉意了嗎?」
「夫人那麼好的人,被她那麼害死了,少爺怎麼可能還能和她繼續在一起。」
「據說夫人死不瞑目,估計沒想到兒媳婦會這麼歹毒,竟然會拋下她不管不顧!」
「為了活命,自己親生母親都能拋下,這種人死了也不可惜!」
聽到這裏,一直埋頭坐在地上的清辭突然站了起來。
清辭,你聽媽的,不要搭理她們。
她的神情不對。
我走了不好的預感,我在她麵前拚命揮手,讓她不要亂來。
可惜,她什麼都聽不到。
太久沒有起身,也有可能是太久沒有進食東西,清辭的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後倒了下去。
好在旁邊就是床。
她躺在床上,任由淚水肆意地流淌著。
「媽......」
我聽見她在輕聲叫我。
我飄到她的身邊,伸手虛抱著她。
我在。
她的身子蜷縮在一起,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媽也很想你。
仿佛有淚水從我這個魂魄的眼眶處滑落。
她起身打開了抽屜。
裏邊放著一整瓶的藥。
她這是要......
「媽,你說,當初死的那人是我該多好啊。」
不要......
我拚命搖頭,可她的手還是擰開了瓶蓋。
「媽,淮南說他要和我離婚了。」
一顆又一顆地藥塞進了嘴裏。
「媽,你來接接我好不好,我怕黑。」
我在諾大的顧宅裏拚命呼救著。
快來救救清辭,救救她。
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啊!
可沒有人回應我,那些人隻會在背後偷摸議論著。
我此時無比討厭這棟破宅子,它為什麼這麼大,我根本就飄不到頭。
如果它再小一點,也許我就能飄出去了。
也許我就能找到顧淮南那個王八犢子救救清辭了。
可沒有如果。
我隻能眼睜睜瞧著,最後一滴淚從清辭的眼眶處滑落。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
清辭......
我的清辭......
不知道是不是清辭去世了的原因。
我竟直接飄到了顧淮南身邊。
他正坐在酒吧裏一杯酒又一杯酒的喝著。
如今還是豔陽高照,他卻已經開始買醉了。
一杯又一杯酒的下肚,卻讓他更清醒了些許。
他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少爺......」
是管家的聲音。
「少夫人,少夫人他......」
聽到是有關於清辭的,顧淮南眉心緊皺,似是隨時都要掛斷電話一般。
「少夫人她吞藥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