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的家長會上,老師問兒子的夢想。
兒子眨巴著單純的眼睛說,希望媽媽可以去整容。
還未等我從周圍竊竊私語的尷尬氛圍中回過神來,兒子的下一句話如利刃般刺的我不能呼吸。
“我想媽媽可以整成貞貞阿姨的樣子,這樣爸爸看到她就會開心了。”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婚姻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01
韓遠哲回來的時候,家裏的燈沒有開,黑漆漆的一片。
他擰亮燈,看到我坐在餐桌前。
“兒子呢?”他好看的眉頭皺著,大概是看到了我紅腫的雙眼,又加了句,“你又怎麼了?”
“下午老師發到群裏的視頻看了嗎?”我問他。
“下午很忙。”他邊敷衍著我,邊拿出手機。
視頻是我專門找老師發的,本來按照幼兒園的安排,這些精彩環節會被記錄下來,發在家長群裏的。
但我兒子這段......大概太過抓馬,老師們選擇性的跳過去了。
如果是往常,我會偃旗息鼓,畢竟兒子的那些話對一個母親來說,實在太難堪了。
可是今天我突然不想偷偷咽下這委屈了。
憑什麼明明不是我的錯,卻要我一次又一次的退讓,遮掩,明明我才是受害人不是嗎?
兒子稚氣的聲音從他手機裏傳了出來......
然後他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抹尷尬。
“你聯係老師一下,讓她幫忙撤回這段視頻。”韓遠哲對我說。
“為什麼?兒子說的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要撤回?”我抬頭,盯著他的眼睛。
“阿鳶,”韓遠哲帶著不耐煩的語氣叫出了我的名字。
“嘟嘟他還是個四歲的孩子,你沒必要計較他的話。”
“讓老師刪掉吧,別的家長看到會誤會的。”
我冷笑,“他是個孩子,可是你不是。韓遠哲,連四歲的嘟嘟都發現了你對秦貞貞的不同,你卻還要在這裏自欺欺人。”
他像是煩透了我的無理取鬧,皺緊了眉頭,“我和你說了很多次了,我和貞貞沒什麼,以後也不會有什麼。”
“為什麼你總要揪著她的事沒完沒了。”
他緩了緩口氣,攬住我,“我替兒子和你道歉可以嗎,我和你承諾,貞貞和他丈夫很幸福,我和她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這句話裏的因果關係,因為她和她的丈夫很幸福,所以他們不會在一起。
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說,“韓遠哲你今天去你媽家住吧。”
其實我想說的是,韓遠哲,我們離婚吧。
但我今天太累了,實在沒力氣再和他爭吵。
他還想說什麼,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一眼,神色染上了一抹尷尬,卻很快接了起來。
“什麼?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好,我現在就過來。”
掛了電話後,他一邊著急的把外套掛在身上,一邊說,“阿鳶,貞貞出車禍進醫院了,我現在要去看她,你別鬧了,明天記得去我媽家把兒子接回來。”
“韓遠哲,秦貞貞結婚了,有老公,為什麼他出車禍要叫你去。”我冷笑著質問。
他終於在忙亂中分了幾分注意力給我。
他看著我,眼裏全是不可置信,“江鳶,你別這麼不可理喻好不好,貞貞她是出車禍要住院,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我冷笑,“多危險呢?真的性命垂危的話,現在就該是醫院聯係她老公,而不是她聯係你這個舊情人!”
他眼神冷了下去,淡漠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江鳶,你吃錯也要分清場合,我懶得和你說。”
接著是重重的摔門聲,掛在玄關處的全家福被震落下來,摔得粉碎。
02
那晚,我守在餐廳喝光了一整瓶的酒。
我想不明白,韓遠哲的心,怎麼就捂不熱呢?
我和韓遠哲是相親認識的。
初見時,他白襯衫,西裝褲,幹幹淨淨,溫潤有禮,一點也不像是個需要來相親的男人。
第一次見麵時,我告訴他,和我結婚需要支付給我母親二十萬彩禮,並且我沒有陪嫁。
他笑了,說自己曾經喜歡了一個女孩很多年。
後來女孩另嫁他人,他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
現在他決定忘記女孩開始新的生活。
找一個合適的愛人,結婚生子,平淡又幸福的過一生。
他說,他喜歡被人牽掛的感覺,在一座孤獨的城市裏知道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亮。
我們聊了很多,最後他說。
沒關係的江鳶,我願意給你一個家,從此我會當你的家人。
這句話戳中了我,那時候的我太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了。
我從沒問過他,我和秦貞貞誰對他更重要。
因為我堅信,隻要我們在一起,隻要我讓他感受到足夠多的幸福,總有一天他內心的天平會倒向我。
可惜,後來的每一天,我都在見證著,他對秦貞貞矢誌不渝的愛。
回憶被微信提示音打斷,我看了一眼是秦貞貞發來的。
“阿鳶,抱歉呀,老劉去國外出差了,我是實在找不到人幫忙才聯係阿哲的,你別介意。”
“阿鳶,阿哲今晚做的不對,我已經批評過他了,你別再生氣了,我明天讓他親自給你道歉。”
我被這接踵而至的兩條信息弄笑了。
我這個妻子做的是有多失敗,才會讓老公的前女友發這種信息給我。
我回複,“你們可真是關係密切,這頭剛和我吵完架,病床上的你就知道了。”
“道歉就沒必要了,我準備和他離婚了,以後他願意怎麼舔你,都是他的自由。”
不出意料的,韓遠哲的電話立刻打了進來。
我掛斷,他再打。
許久,我終是接了起來。
“江鳶,你是不是有病。”韓遠哲壓著聲音,像是在醫院的走廊裏。
“我是和你結婚了沒錯,可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社交和朋友了是嗎?你至於那麼說貞貞嗎?”
“大概在你這種人眼裏,看什麼都是臟的,難怪你媽不喜歡你。”
我以為我對這個男人已經死心了,可是這時候心還是被刺痛了一下。
“韓遠哲,你他媽真是個混蛋。”
果然是在一個屋簷下久了,彼此都掌握了對方的逆鱗,知道用什麼話才能讓對方最痛苦。
我們關係最好時,也曾分享過自己的過往。
我和他講述我破碎的原生家庭,從小父母離異,作為拖油瓶,在父母的極限拉扯後,我最終被母親不情不願的帶走。
後來她再嫁,我開始寄人籬下,吃飯不敢多夾一筷子菜,洗澡不敢多耽誤一分鐘,就連上廁所的衛生紙都要被限製使用格數。
他初聽時,難過的幾乎落淚,他說,
“阿鳶,沒關係,我就是你的家人。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我和孩子的愛都全給你,把那些年你被虧欠的通通補給你。”
而現在這個口口聲聲說愛的男人,用我親手磨好的刀,狠狠地紮進我的心口。
03
韓遠哲是三天後回家的,進門時,我和兒子正在玩積木。
嘟嘟看到爸爸很開心,從地上爬起來,就撲過去抱爸爸。
韓遠哲卻沒什麼心思陪兒子。
他敷衍的應付了嘟嘟兩句,然後徑直走進廚房。
我們還在冷戰,他沒向我求助,但是廚房裏傳出的動靜無一不佐證他的手忙腳亂。
看著守在廚房門口,可憐巴巴的兒子,我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你在幹嘛?”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翁聲回答,“做排骨湯。”
“是秦貞貞要的?你又不會下廚,怎麼不買一份?”
我掩飾不住自己的嘲諷。
“她說,外麵買的都是湯包勾兌的,不健康。”
他再次低下頭,剔骨刀在手裏笨拙的和骨頭較勁。
這個婚前婚後都沒有進過廚房的男人,竟為了心愛的人學起做飯來了。
如果不是我的丈夫,我還真要感歎一句真愛無敵。
我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兒子,終於還是接過了他手裏的活計。
“你做不好,我來吧,你去陪你兒子玩一會,他想你了。”
我從他眼裏看到了感激和愧疚,他低頭想吻我的眉角,我躲開了。
再出來時,就看到父子倆嘻嘻哈哈的滾作一團,韓遠哲此時像極了一個稱職的父親。
我看了一會兒,將裝好的排骨湯放在桌上,對韓遠哲說,“送過去吧,湯在保溫桶裏放久了也會涼。”
韓遠哲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得出,此刻他很開心。
“謝謝你,阿鳶。”他說著拿起保溫桶就要走,嘟嘟卻抱住了他的腿。
他奶聲奶氣的說,“爸爸,我也要去,帶著嘟嘟一起去看貞貞阿姨吧,嘟嘟也想阿姨了。”
韓遠哲抱起兒子,看了眼我的臉色。
我笑了笑說,“嘟嘟想去,那你們就一起去吧。”
嘟嘟興奮的催著韓遠哲出了門。
走前,韓遠哲難得和我解釋說,“這兩天貞貞恢複的不錯,過幾天請個護工,我就不用每天都去了。到時候我會多抽時間陪你和兒子的。”
我隻是揚了揚唇角,“她既然病著,你就先照顧好她吧。”
看著他們父子倆雀躍著離開的背影,我心裏最後那一絲牽掛也斷了。
04
打電話給學姐的時候,意料之內的,聽到了她的嘲諷,
“當年不是你親口說,要回歸家庭做韓太太的嗎?怎麼現在又求我找工作?”
大學畢業後,我進了學姐所在的公司,在她手下做事。
那時候我和韓遠哲的工作都忙。
他經常要飛去各地出差,而我項目忙起來的時候經常需要加班到半夜。
開始他試探的勸我回歸家庭,他會做好我的後盾。
我起先不為所動,直到後來嘟嘟出生。
我倆工作都忙,他爸媽身也不算太好,那時候,我被工作和家庭壓的喘不過氣來。
下定決心離職是因為那次婆婆有事要提前離開,說好要提前回家看孩子的韓遠哲被臨時安排了出差。
等我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還不滿一歲的嘟嘟一個人躺在嬰兒床上,也不知小小的人哭了多久,整張臉都被憋成了絳紫色。
我哄好了他,看著他的小臉,自己卻撲簌簌的掉眼淚。
那一刻,我深切的意識到,我可以失去一切,卻無法失去這個與我血脈相連的孩子。
和學姐提離職的時候,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滿的失望中夾雜著一絲果然如此。
她將一封崗位變動通知遞給我說,“我替你申請了升職,老板批了,我給你時間,你可以考慮清楚再告訴我要不要離職。”
我的眼眶紅了,但還是堅定的把離職信遞給她,“我考慮清楚了,工作的機會以後還會有,但嘟嘟的童年隻有一次,我想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我收斂心神,學姐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打斷她說,“學姐,我要和韓遠哲離婚了,你幫幫我吧。”
她沉默了,“你回到以前的崗位是不可能了,但我這邊還缺個助理,有點辛苦,你要是願意的話,先來試試吧。”
05
將嘟嘟送到幼兒園後,我給韓遠哲打了電話,“你晚上去幼兒園接嘟嘟,沒時間的話記得提前通知你媽去接。”
“那你呢?你呆在家幹嘛?”韓遠哲那邊的背景音有點嘈雜,聽起來像是在醫院大廳裏。
“忘了告訴你,我找了工作。以後早上我會去送兒子,晚上接他的工作就交給你這個爸爸了。”我淡淡的說道。
“江鳶你是不是瘋了,我現在每天忙的焦頭爛額,你又發什麼瘋,作什麼!”韓遠哲氣急敗壞。
“忙什麼?忙著在醫院給別人的老婆獻殷勤嗎?”我嘲諷的說。
那邊沉默了,我掛斷電話。
這男人可真他媽是個傻逼,我在心裏罵著。
學姐這邊的工作確實辛苦,加上我做了這些年的全職太太,剛上手的時候簡直忙到兵荒馬亂。
每天從進公司開始,一直忙到八九點下班,我幾乎連多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這天早上送嘟嘟上學的時候,兒子可憐巴巴的對我說,“媽媽,你能不能不工作了?”
我一邊給他戴帽子,一邊拉著他的小手問,“怎麼了?嘟嘟不喜歡媽媽上班嗎?”
“嗯,嘟嘟不想做幼兒園最後一個被接走的孩子。”嘟嘟撅著小嘴,委屈巴巴的說。
“爸爸每天都最後一個去接嘟嘟嗎?”我安慰的揉著兒子的發頂。
“嗯,有時候是奶奶,但是奶奶要打麻將,有時候會忘記接嘟嘟的時間。”
想到小朋友獨自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周圍的同學被爸爸媽媽接走,最後隻留下自己一個人無所適從的樣子,我心裏突然一酸。
我抱起兒子說,“那嘟嘟想不想住校呢?爸爸媽媽每周末去接嘟嘟回家,平時嘟嘟都可以在幼兒園和小朋友玩。”
“不要,我想媽媽接我,媽媽以前都是第一個來接嘟嘟的。”兒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
“可是媽媽要去上班。”
“媽媽可以不去上班嗎?”兒子問的一臉認真。
我在心裏重重歎了口氣,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說,
“不可以,媽媽要上班養自己,養嘟嘟,而且媽媽喜歡現在的工作。”
“嘟嘟為什麼不和爸爸說呢,讓爸爸不要上班,或者早點去接嘟嘟?”我也一臉認真的問兒子。
“爸爸說,如果他去接嘟嘟就會耽誤工作,就沒辦法給嘟嘟買玩具了。”
“而且爸爸說,媽媽是女人,女人可以靠男人養的。”
小小的兒子說的那樣理所當然。
好像我這些年對這個家的貢獻都變成了一句輕飄飄的,“女人可以被男人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