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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獨占後宮的第六年,李裴玄封了穿越女為貴妃。

穿越女仗著自己受寵,要掘了我母親的棺槨,取我母親的肋骨做燭台。

我氣急了,李裴玄卻說我沒有一國之母的風度,要我跪在殿前看他們一夜歡好。

可我死遁後,李裴玄卻瘋了。

他活生生取出了穿越女的肋骨,做成了燭台,放在我的床前。

「鴛鴛,太醫說你的眼睛看不見了,我不信,我不信......」

1.

第一次見到虞安,是在我的壽宴上。

小姑娘生得嬌俏,唇紅齒白,眉眼間倒是與我有幾分相似。

她一句「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引得滿堂喝彩。

朝內才華橫溢的人很多,但都為虞安的才華折了腰。

李裴玄也不例外。

僅僅隔了一天,李裴玄就封她做了貴妃。

詔令下達的那一刻,心臟突地一跳,幾乎感受到了真切的疼痛。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李裴玄身邊十三年,獨占後宮六年。

我陪他從最不受寵的廢物皇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萬人敬仰的皇上。

李裴玄登基時曾昭告天下:「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可如今,這句話好似裂開了一條口子,越裂越大,直到它完全破裂。

我自己躲在寢宮裏生悶氣,等著李裴玄來哄我。

一直等到天黑,李裴玄才終於來了。

可他一開口,就差點讓我喘不過氣來:

「皇後,安安喜歡你那件流光紗,就贈予安安吧。」

我原以為他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專門來哄我的。

可我沒想到,他是為了哄虞安開心。

這流光紗,是先皇贈予父親的,世間隻有一件。

父親上陣殺敵,險些喪命才獲得的流光紗,李裴玄居然要我送給一個剛入宮一天的妃子?

我生氣地瞥過臉,吵著鬧著要他走。

「朕的皇後......」

李裴玄摸了摸我皺起的眉頭,忽地捏住我的下巴,聲音裏全是淡漠疏離:

「朕的皇後何時變得如此小氣?」

「皇後,你應當學學,如何討朕歡心。」

2.

我原本以為李裴玄是在說氣話。

可當天夜裏,我卻被李裴玄的禦前侍衛硬生生拖到了虞安的寢宮前。

殿內紅燭搖曳,兩人交纏的身影從窗紙上映射出來,刺眼極了。

寢宮裏不斷傳出陣陣低吟,我揉揉眼睛,將眼淚化在手背上。

從前,就算是我們吵得最凶的時候,他也隻會抱著我生悶氣,而不是淡漠疏離,更不是惡語相向,當著外人的麵將我的尊嚴踩在地上狠狠踐踏。

我想走,可侍衛們卻按住了我的肩膀,讓我動彈不得。

「你們敢動我?!」

我紅著眸子,低吼出聲。

幾個侍衛麵麵相覷,最終緩緩開口:「皇後娘娘,是陛下的吩咐......」

「陛下說,要你跪著看......」

跪著看?

下一秒,小腿被人狠狠一踢,鑽心的疼痛傳來。

雙膝碰地的瞬間,走鋼絲一般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落地。

垂眸,我瞥見了手腕上的玉鐲。

我突然想起李裴玄將它贈予我時的場景:

「鴛鴛,這個玉鐲是我親手打造的。」

李裴玄滿臉歡喜地將玉鐲放到我麵前,像個等待誇獎的小孩子。

「你手怎麼了?」

我略過玉鐲,瞥到了他手上包紮的傷口,心疼地問他。

「沒什麼,做手鐲不小心搞到了,」他縮回手,將玉鐲戴到我手上:「快看看喜不喜歡!」

我被他的孩子氣逗得又心疼又好笑,隻得連連點頭:「好看,這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玉鐲。」

我顫著手,將玉鐲取下,狠狠摔在地上。

現在,玉鐲碎了。

像我一樣,支離破碎。

3.

李裴玄看到了寢宮外碎裂的玉鐲。

大早上的,他就來興師問罪了。

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癲,他拿著碎裂的玉鐲,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我寢宮裏撒潑。

「沈鴛鴛!沈鴛鴛!」李裴玄在我的寢宮裏大鬧,掀翻了我的花瓶。

我本不想理會,但他一聲聲的「沈鴛鴛」,吵得我心煩。

我隨意套了件衣服,皺眉問他:「怎麼了?」

男人眼尾氤氳出幾分薄紅,他拿著碎裂的玉鐲,放在我的眼前:「朕送你的東西,你就如此不愛惜?!」

我淡淡一笑:「皇上不愛惜我,我愛惜它有何用?」

李裴玄被我這話氣的直跳腳。

「沈鴛鴛!你該死!」

他猛地將碎裂的玉鐲扔在我身上,玉鐲碎裂的邊緣將我的手臂給劃開了一道口子。

血液像花一樣在我的手臂上綻放開,李裴玄身形一頓,很快又恢複自然。

「該死!該死!」

「既然你不要,那朕也不會再施舍。」

說完,李裴玄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一地的玉鐲碎片。

不知為什麼,我的心居然連皺縮都沒有一瞬。

我命貼身丫鬟琉璃將玉鐲碎片收了起來,直接扔到了禦花園的草叢裏。

我該死?

是啊,我該死,我會死的。

4.

隔了半個月,李裴玄都沒有來過長樂宮一次。

宮裏都在說:「皇後娘娘當初大婚都不及貴妃娘娘婚宴一半盛大。」

還有人說:「皇後娘娘要失寵了,皇上要換後。」

我命琉璃抓了幾個閑言碎語的人,割了他們的舌頭掛在了虞安寢宮門口。

聽說虞安嚇壞了,當即就哭著去找了正在上朝的李裴玄。

李裴玄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將虞安攬在懷裏,如同哄一個小孩子一般為她拭淚。

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侍衛來了我寢宮,取走了那件流光紗。

隔天,虞安披著我的流光紗,來到我寢殿炫耀。

「沈鴛鴛,你這皇後的位置坐了那麼久,是時候讓位了吧?」

她笑得猖狂,手指不停撥弄著身上的流光紗,眼底蠻是高傲。

胸腔一股鬱氣上湧。

啪——

她的臉歪斜過去,原本白皙的臉上染上了幾分紅暈。

「一個不知來路的野丫頭,才進宮幾日,就敢挑釁本宮了?」

我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盯著她,明顯看到了她眼底的錯愕。

半晌,她忽地笑了。

「聽說皇上已經半個月沒來你這了吧?」她忽地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你知不知道,皇上每日都去我那?」

我笑了。

我從暗閣中抽出利劍,架在她的脖頸上,朝著她笑:「虞安,你猜一猜,你能完完整整地走出本宮這長樂宮嗎?」

虞安愣住了,害怕得身體微微發抖,卻是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挺直了腰杆。

「沈鴛鴛,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來啊!我死了,你看皇上會不會誅你九族!」

我挑了挑眉,「誰說要你死了?」

話音落地,我手腕輕抖,揮舞著手中的利劍。

刹那間,虞安身上的流光紗四分五裂,隻剩幾片零碎的布料耷拉在身上。

爹爹說過,這流光紗是我的。

穿在我身上,就是世間唯一一件的珍寶。

穿在別人身上,那就連垃圾都不如。

虞安氣得張口結舌,兩隻手直顫抖,半天才喊出話來:

「沈......沈鴛鴛!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微微彎了唇,隨手將利劍扔在地上,轉頭就走:「隨時奉陪。」

5.

破天荒的,虞安將流光紗的事埋在了心裏。

最近,我經常會見禦花園內會有不少宮女太監穿著一種帶輪子的鞋子,走得飛快。

我一問才得知,這種鞋子是虞安做的,叫什麼,溜冰鞋?

我雖是覺得新鮮,但一想到是虞安做的,本不想參與,可許久不見的李裴玄卻突然拿了一雙溜冰鞋過來。

「皇後,這溜冰鞋甚是有趣,皇後要不要試試?」

我有些出神地望著李裴玄脖頸間的紅印,心頭忽地一陣刺痛,又很快恢複自然。

下意識地,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我有孕兩月有餘,本想在我生辰那日給李裴玄一個驚喜,可虞安的到來,徹底打破了我的計劃。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我有孕的事情告訴李裴玄。

我攥著手,一抬眸,卻他眼底的不耐煩勝過不解大半成。

「皇後,朕知道你與虞安有些誤會。」

「這溜冰鞋,就是虞安特地給你量身定做的,莫不是皇後還沒學會一國之母的風度?」

聞言,我心裏那根猶豫的弦徹底斷裂。

李裴玄,不配讓我為他誕下孩子。

我伸出手,攬過溜冰鞋,笑道:

「既然是皇上親自帶來的,臣妾自然卻而不恭。」

這溜冰鞋確實頗有意思,走路要比尋常鞋子快上許多。

李裴玄在一旁看了我許久,眼底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知我用溜冰鞋走了多久,我猛然聽到腳底傳來一聲木頭碎裂的聲音。

「啊——」

我順了虞安的意,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裙下忽然傳來一片濕熱。

垂眸一看,一片血紅。

6.

李裴玄終於知道我有孕了。

可惜剛知道,孩子就沒了。

他幾乎砸了我殿裏的所有東西。

「鴛鴛有孕兩月有餘,怎麼可能說滑胎就滑胎?!」

「朕的孩子是天子!怎麼可能會保不住?!」

「廢物!一群廢物!」

太醫們跪成了一排,全都垂著頭,顫著身子不敢吭聲。

不知為什麼,看著他暴怒的樣子,我隻覺得可笑。

我輕輕喚了他一聲:「李裴玄。」

眼前暴怒的男人身形一頓,而後僵著身子來到我床前。

「鴛鴛......」

男人的眼尾氤氳出一片紅暈,可我隻覺得惡心。

特別是這一聲「鴛鴛」。

自從虞安入宮以來,他就隻稱呼我為「皇後」,如今這一聲「鴛鴛」,倒是又生疏,又惹人厭煩。

他看著我,眼神細細地探究我每一分的情緒,最後垂眸,握著我的手,啞聲開口:

「鴛鴛,孩子還會有的......」

下意識的,我將手抽了回來,背過身不去看他。

「讓樸爺爺來吧,他一直是最清楚我身體狀況的。」

樸爺爺是自小看著我長大的,也是爹爹最信任的大夫。

從我小時候開始,不管我是生病了還是摔著碰著,都是樸爺爺在處理。

後來我入了宮,爹爹便讓樸爺爺跟著入了宮。

在這諾大的皇宮裏,除了琉璃,我最信任的人就是樸爺爺。

李裴玄自然也最清楚這一點。

他默了片刻,隻淡淡「嗯」了一聲,剛想轉身離去,虞安就哭著衝了進來。

虞安哭得梨花帶雨,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皇後娘娘,都怪妹妹,都怪妹妹啊!」

「要不是妹妹想著為皇上排憂解悶,作出這溜冰鞋,姐姐你也不會......」

話還沒說完,虞安就被李裴玄攬在了懷裏。

他輕輕撫著她的腦袋,眼裏的心疼都快要溢出來了。

「安安不哭,安安不哭,朕不怪你,不怪你......」

我悶笑了一聲,瞥眼看去,正好對上了虞安挑釁的眸子。

「本宮又怎麼會怪妹妹呢?是本宮自己不小心罷了。」

「本宮乏了,你們出去吧。」

說完,我便直接翻過身去,背對著他們。

我怎會愚笨到不知虞安會在溜冰鞋上做手腳?

我隻是借她的手,鏟了這「龍胎」罷了。

7.

樸爺爺很快就趕來了。

他一見我,就哭了。

「傻丫頭,何必呢。」

我爹爹是鎮國大將軍,所以我自小習武,樸爺爺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我不可能會穩不住身體滑了胎,除非是我有意為之。

年近花甲的老人邊為我診脈開藥,邊折過頭去默默擦眼淚。

我遣散了寢宮裏的所有人,隻留下琉璃和樸爺爺。

我看了一眼這諾大的長樂宮,長舒了一口氣:「樸爺爺,鳥兒想出籠了。」

屋子裏靜默了一瞬。

下一刻,那個剛哭完的小老頭又落淚了。

他拿出了五顆藥丸,放到了我的手心裏。

「一月一顆,等五顆服完,這皇後,也就薨了。」

這藥丸我自然是熟悉的。

從我入宮的那一天起,爹爹就曾經拿出過這藥丸。

爹爹說,要是哪天我想回家了,就開始服用這藥丸。

服了這藥丸,人就會慢慢地虛弱,變得如同患了不治之症一般。

先是身子不行了。

到最後,眼睛也都看不見了。

最終,人就會陷入一種假死狀態。

但隻要用銀針打通血脈,就能夠起死回生。

入宮前,我隻笑笑,說李裴玄待我極好,自然是用不上這藥丸的。

如今看來,倒是顯得有些可笑了。

我吞下其中一顆藥丸,心底瞬息萬變風起雲湧的情緒,全都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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