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半,
新生的媽媽瘋狂給我打電話,說已經將兒子送到火車站。
為了保證安全,我還是前去接車。
可沒想到原來是要我去他們老家接。
不僅要求我提供兩室一廳,還要保姆五個。
拒絕後,新生媽媽把我告到了校長那裏。
我直接公開聊天記錄,
這種太上皇,我可伺候不起。
……
臨近開學,陌生微信鍥而不舍地添加我。
剛通過,消息撲麵而來。
“你好老師,我是陳耀宗的媽媽,我兒子第一次上大學,人生地不熟,老師幫忙照顧下我兒子。”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不等我官方的說兩句,
一條接著一條的消息看的我眼花繚亂。
“耀宗的衣服內褲都是真絲定製,每天下午五點半,你要把衣服拿去手搓。”
“我兒子身體嬌貴,你做好三餐了親自端過去,海鮮燕窩不能少,每天都要給我彙報。”
“現在拜金的女孩子太多,你要時時刻刻防備這種女人。畢竟耀宗是我們村唯一的狀元。身價要上億,獨生女,免彩禮的家庭勉強可以介紹給我兒子。”
“他晚上認床,你每天晚上要講故事或者唱安眠曲,哄睡了才能離開。”
陳母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的規劃,
屏幕外的我簡直沒眼看。
似乎是怕我知曉的不到位,她又發來一個PPT,長達兩百頁。
連喝的水都必須是國外進口,宿舍必須是兩室一廳。
任課老師不能布置作業,而且必須上門教學。
出門要有司機接送,非豪車不坐。
我工作這麼多年,也是頭一回見如此奇葩的要求。
“不好意思,陳媽媽。我是您兒子的輔導員,不是保姆,孩子作為獨立個體,你應該相信他有足夠的自理能力。”
對麵的消息停頓了一瞬,
“你不是他的老師嘛?為什麼連這些都做不到。”
“算了,既然你做不到,那給我兒子找個菲傭照顧他的一日三餐也行。除掉這個,我也是不能再讓步了哈。”
我心中的無語演變為憤怒,
她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
知道的以為是來求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皇太子微服私訪了。
“陳耀宗同學是您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沒有人有義務做他的保姆。陳媽媽你再胡言亂語,恕我不奉陪。”
她沒有再繼續發消息,視頻語音開始輪番轟炸。
陳母徹底破防,語音六十秒是微信的規定,不是她的極限。
“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信不信讓我兒子當場退學,你們別想招到我兒子。”
“他可是我們村的狀元,失去他,你等著被革職吧。”
我懶得理會,拉黑刪除一條龍。
事後陳耀宗特意來找我道歉,想著也是孩子,我也沒有多追究。
第二天淩晨三點半,電話不要命的打過來,
忍著怒氣,我查看了信息,來自陳耀宗上百條語音視頻電話。
他突然發了位置。
語音裏是陳母的聲音,說是她兒子已經到了車站。
我心裏一驚,即便不讚同陳母的瘋狂,還是趕忙去了車站。
趕到火車站時,我已經大汗淋漓。
現在新生還沒有正式開學,火車站寥寥無幾的人。
我拿著照片,一個一個對,始終沒有找到陳耀宗。
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陌生電話正好打進來,對麵的女聲幾乎刺破我的耳膜。
“你人呢?會不會辦事?為什麼還不來接我兒子?”
我環顧了一圈,火車站外已經沒有人走動,
“還有你這麼做老師的?接個孩子磨磨唧唧的,把錢發過來,我們自己送過去。”
我心裏咯噔一下,試探性地詢問,
“陳耀宗同學這是沒坐上火車嘛?”
對麵的人似乎更加氣憤,夾雜著方言一頓輸出。
大致說的是我是個不長眼的女人,
“虧你還是做輔導員的?為什麼不來接送我兒子?他已經著涼了,我饒不了你。趕緊把路費打過來。”
聽見這語氣,我也沒了耐心,冷聲打斷那邊的謾罵。
直接掛斷了電話。
陳耀宗的微信消息一個接一個跳出來,我都沒有再關注。
正式開學那天,新生和家長來來往往。
我大老遠就聽到了宿舍門口傳來吵鬧聲,
隻見一個灰撲撲的女人叉著腰,對著大二的誌願者口吐芬芳。
身後是一個胖乎乎的男人,兩個人的穿著形成鮮明對比。
隻是這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年紀也不小。
我也沒有多想。
誌願者還是個小女孩,麵對陳母的謾罵無法反駁,隻能抹眼淚。
“你們大家都給我評評理,她自己說要幫我兒子搬東西,現在又喊苦喊累不上樓,這是臭婊子沒了貞潔還要立牌坊啊。”
陳母的話著實難聽,我緊緊皺眉,快步走上前去。
女人的五官緊密的聯係,橫眉冷豎,看樣子不好惹。
“這位家長,稍安勿躁,學校有規定女生不進男寢的。”
誌願者眼淚還沒擦幹,和我解釋了來由。
就在剛剛陳耀宗報道時,迎新處僅她一個女生,可偏偏陳母就欽定了她。
將所有的東西都丟給了她,
送到樓下後,按照規定她不能上樓,反遭到陳母的耳光。
期間有男生自願拿上去,陳母也不答應,咬死了就要她幫忙。
這個要求著實是不合理。
陳母上下打量我,眼睛忽然一亮。
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陳母拿出手機,打開了付款界麵,
“你就是輔導員吧。叫你去接我兒子為什麼不去?害得我兒子在火車站站了幾個小時,花了我們幾百塊錢坐飛機過來,你必須給我報銷。”
“長得算有幾分姿色,勉強配得上我兒子。”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紛紛看好戲。
陳母似乎也不覺得尷尬,嗓門像個喇叭一樣嚷嚷。
行李是一個巨大的麻布袋,被人不小心撞到地上。
東西都滾落出來,
鍋碗瓢盆應有盡有,甚至看到了爺爺奶奶那個年代用的痰盂。
我額頭青筋凸起,這哪裏是來上學,分明就是來搬家。
陳母轉移火力,一口濃重的痰落地,
“小賤人,給你機會讓你拿東西還不好好珍惜,多少人想幫我兒子都沒有機會。”
“耀宗可是我們老陳家唯一的寶貝命根子,累到了他,你們賠的起嘛?”
我使了個眼色,讓女孩離開。
陳母還想不依不饒,被圍觀群眾攔住。
“你裝什麼大尾巴狼?趕緊給我報銷。”
我四處尋找陳耀宗的身影,依然沒有瞧見男孩。
陳母推了一把身旁的男人,
“耀宗是我們村幾十年來第一位狀元,我勸你識相一些。”
現場的氣氛陡然安靜,
我沒有想到陳母嘴裏被誇上天的寶貝,就是眼前這個有些油膩的中年男人。
他現在這幅樣子,看起來和我相差無幾。
我仔細對比錄取名單,才發現陳耀宗的年齡已經是三十多歲。
原本以為是還未成年的孩子,沒想到是已經年過三十的中年人。
對比他們故意刁難誌願者,
公然提出讓人大跌眼鏡的要求。
圍觀的家長和群眾對著他們指指點點,陳家母子不以為意。
“陳耀宗同學已經三十多歲了,不是不知世事的孩子。我們沒有義務答應你的無理要求。”
“如果你再這樣鬧事,我隻能請保安來處理了。”
我嚴重警告他們,作勢要拿起手機。
她不情不願的鼻孔裏出氣,滿是不屑。
陳耀宗靠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麼,兩人盯著我慢慢露出笑容。
他們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屬實是不友善,更帶著幾分令人發指的審視。
這才息事寧人。
將人帶去報名後,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我剛出校門,就接到男寢宿管大爺的電話。
男寢是典型的上床下桌四人寢,
趕到宿舍時,棉被水桶都堆積在門口,上麵還潑了不少水。
我眉頭緊皺,撥開人群,意料之中的人。
陳母正和幾個男生對罵,
陳耀宗事不關己的坐在一邊打遊戲。
“你又在這裏鬧什麼?”
新生氣的臉色漲紅,還沒有平複怒火,對著地下的棉被狠狠踩幾腳。
初露校園的少年哪裏鬥得過被社會毒打了幾十年的婦人。
“你來的正好,我不是讓你準備兩室一廳嘛?你就是這麼辦事的?”
剛剛一進來,陳母發現宿舍裏還有三個男生。
最好的位置都已經被占,隻剩下一個門口的床位。
她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就是口水攻擊。
陳耀宗人高馬大,死死防下了這三個學生。
任由陳母把他們的棉被物品等丟出去,揚言這是她兒子一個人住的。
不僅如此,還分發了一遝厚厚的文件給在場的人。
我接過,瞧著裏麵的內容,
這不就是上次陳母給我發的PPT嘛?
相比於上一次,這次的內容明顯更加豐富。
規定了晚上九點之後不可有聲音,打擾陳耀宗睡覺。
每人必須交一千的宿舍費作為支持陳耀宗戀愛的費用。
甚至提前規定了份子錢。
也就是說,這棟樓所有人都要為陳耀宗服務。
學生們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
看向陳耀宗的眼神也帶了幾分赤裸裸的鄙視。
本就年紀比眾人大一圈,不僅是實打實的媽寶男,
居然要大家給他眾籌戀愛費用。
這無疑是引起了眾怒。
麵對同學們的指控,陳母臉上沒有一絲羞愧。
依舊我行我素,趾高氣昂的指使這些新生,不願意待就滾。
雖然已經見識過陳母的奇葩,但現在我還是為他們的無恥感到好笑。
“正好,我問你,讓你準備的保姆呢?”
不是,她還沒忘了這茬啊?
“陳媽媽,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這裏沒有人義務照顧您兒子。”
聽到我沒有準備五個保姆,
陳母直接坐不住了,潑婦罵街般問候了我祖宗十八代。
“虧你還是個老師,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沒有保姆,我兒子的衣服誰洗?我一大把年紀誰來照顧?”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越聽越不對勁,再仔細瞧瞧她的行李,大包小包。
比三個人加起來的還多。
我明白了,她這架勢,是準備搬進學生宿舍,和陳耀宗同住啊。
“合著您要保姆,是用來照顧你啊,這個我沒有權利過問,您有錢隨便請。”
“你敢這副態度和我說話,信不信我帶著兒子離開,讓你們學校損失一位天才。識相的,趕緊給我去做。”
陳母得意洋洋,
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認為學校會因為一個學生的離開而向這麼無理的要求妥協。
陳耀宗也作勢拿起東西要走,擺明了自己態度。
“陳阿姨,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學校不是你家,由不得你們胡來。”
“家長不能在這裏住,如果你們非要退學,我們也不阻攔。”
陳母不服,巴拉巴拉的說著方言。
陳耀宗揚起手臂,想為自己的母親討公道。
保安趕來,及時攔下來,強硬的將陳母帶離了現場。
沒了人撐腰的陳耀宗變成了紙老虎,
灰溜溜的回到了座位上收拾東西。
經此一事,陳耀宗和陳母的事跡徹底傳開了。
他變成了學生嘴裏的媽寶男。
剛開學就鬧出一堆笑料。
陳母被拉入了學校保衛處的黑名單,不允許她再進學校。
非常巧的是,正好輪到我是陳耀宗的班主任,
軍訓悄然拉開帷幕,這些天我忙的焦頭爛額,暫且沒有關注過班上的事情。
陳母自那件事之後,詭異的安靜。
我突然心血來潮,去了軍訓場地。
瞧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學校定製的迷彩軍訓服一人兩套,
雖然是十月份軍訓,但是天氣依舊炎熱。
一個身穿民國軍閥服的男生站在最後一排,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教官命令一動,
他皮鞋的聲音隱隱要蓋過喊號聲。
我心頭的火,蹭的就起來了,走上前去看看是哪位奇葩。
就當教官命令全部趴下前行時,被女聲打斷。
“我不同意!”
陳母突然出現,看著陳耀宗的樣子眼眶都紅了。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我兒子的?我不允許!”
說著她就拉著陳耀宗離開,
期間所有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連教官也罕見的沒有批評。
我才知道,自從軍訓開始,陳耀宗就穿著這格格不入的衣服招搖過市。
被說了幾句後,陳母不樂意了。
拿著個大喇叭罵街,如果教官繼續發令,
陳母就會扒掉自己的衣服,說是有人對她圖謀不軌。
幾次下來,大家也不願意和她鬧。
這幾天,軍訓場地被陳母弄得烏煙瘴氣,教官也拿他們沒辦法。
了解情況之後,我偷摸跟了上去。
站在母子兩不遠處,清晰地聽到他們的談話。
“我已經打聽過了,隔壁的粉頭發女生家裏資產上億,又是獨生女,你一表人才,肯定能拿下她!”
“媽,我們不是說好先把輔導員拿下嘛?”
陳母冷嗤,“她算什麼?一個老女人,我還嫌她配不上你呢。”
我臉色凝重的聽完了全程,
終於明白陳耀宗那不懷好意的目光意味著什麼了。
記得粉頭發女生好像還不滿十八,
陳母和陳耀宗如此自然的反應,
像是把學校當成了他們的後宮,任其挑選心儀女子。
“哪個粉頭發的?”
陳耀宗望向不遠處的軍訓隊伍問。
陳母伸手一指說:“喏,不就那一個嗎,人漂亮又有錢,隻有這樣的才配當我們陳家的兒媳婦。”
那女生個子高挑皮膚白皙,即便穿著軍訓服站在人堆裏也是耀眼的存在。
遠遠看見她,陳耀宗臉上已經露出了猥瑣的笑意。
恐怕已經把她當作是自己的未過門的媳婦了。
談完話,陳耀宗並沒有回到軍訓隊伍。
反而笑眯眯地朝另一邊走去。
我走上前攔住他。
“陳耀宗,現在是軍訓期間,談完話了就及時歸隊。”
陳耀宗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不屑地冷哼一聲。
“我媽說了,你已經配不上了我了,老女人一個。”
我被這話一噎,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陳耀宗則是想直接從我身邊略過。
我再次攔住他,要他歸隊。
他徹底不耐煩,猛地把我推了我一把,害我幾步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我知道自己敵不過他,隻好要去找教官幫忙。
就這一會兒功夫,陳耀宗已經走到隔壁班。
正巧碰上他們休息,年輕有活力的學生唱歌跳舞。
粉頭發女生隨著音樂舞蹈,引起大家的歡呼。
陳耀宗看見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