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學渣想追我，讓我惡心到抱著馬桶嘔吐。

畢業找工作，學渣跟我同時去麵試，他還是對我賊心不死。

閨蜜男朋友給我介紹對象，居然還是這個學渣。

他還是個跟蹤狂，給我看總去我大學找我的證據。

我被他惡心到暈倒，進了醫院。

他沒想到我這麼脆弱，萬一我死了賴上他怎麼辦。

趕緊逃走，打算禍害另一個女孩。

我剛過了幾天鬆心日子，沒想到他又陰魂不散的出現了。

居然在大年三十除夕夜闖進了我的家。

高考結束的夜晚，學生們可以光明正大接觸酒精了。

所有同學都在碰杯玩遊戲，肆意歡笑。

我卻隻坐在角落，靜靜看著他們。

直到有人起哄：“沈聞璟，你到底是怎麼從年級倒數考到名列前茅的啊？”

“難道你之前一直在伴豬吃虎？不厚道哦，喝酒！”

沈聞璟也算我們班的傳奇人物了。

高一高二成績吊車尾，不光是學渣，而且還是個混子。

高三那年卻突飛猛進，甚至超過了學霸之後的我。

所有人都很好奇他怎麼突然想努力學習了。

沈聞璟臉頰微紅，竟看向我：“因為江歲安說，如果我高考能考到211，她就同意跟我交往。”

這句話就像深水炸彈，炸得所有人熱血沸騰。

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在我身邊哄鬧調笑。

沈聞璟也期盼地注視著我。

若我笑著答應，定會給最後的聚會留下完美佳話。

可我不能。

我隻能冷著臉開口：“就你，能不能考上211還不一定吧？”

“而且你居然把那句話當真了？我隻是為了拒絕你而已！”

胃裏突然一陣翻湧。

我臉色難看，留下最後的諷刺：“我根本沒想過跟你交往，看見了嗎，你隻會讓我惡心！”

便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包間裏寂靜得落針可聞。

在門關上前，我隱約聽見有人勸沈聞璟。

說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喝多了，讓他別往心裏去。

是啊沈聞璟，上了大學就好好學習。

千萬別把這些話放在心裏，忘了我吧。

外麵歡愉的音樂震天響。

唯獨我無力地蹲在衛生間裏，抱著馬桶不停嘔吐。

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為止。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恢複力氣打車回家。

哪怕弄得滿身狼狽，爸媽對我也沒有責怪。

他們立馬拿了衣服給我換上，假裝沒看見那些汙漬。

媽媽嘴角帶笑，眼眶微紅感歎：“我的乖寶以後就是大學生了，真好。”

爸爸狀似安慰又似提醒地輕拍她的肩。

待她把眼淚憋回去，才柔聲朝我道：“接下來的治療，乖寶也要繼續努力。”

連待在房間的哥哥也探出頭來。

告訴我骨髓纖維化未來一定可以治療的。

至少他會不停努力，拚上性命去鑽研，定會在不久後研究出治療方案。

我哥哥的夢想並不是當醫生。

他是為了治療我的絕症，才放棄夢想的國防七子，選了醫科大。

可自從高二那年，我檢查出這個病。

就一直像活在死亡倒計時的陰影裏。

醫生說哪怕加強治療，我也隻有10多年能活了。

我15歲得病，加上10年，也才25歲。

別人正意氣風發的年紀，留給我的卻隻有懸崖盡頭。

時光匆匆，現在我隻剩8年了。

這樣的我怎麼接受沈聞璟的感情？

若我們真的在一起，有了牽絆，等我離開那天。

他該有多痛苦難過啊...

次日醒來，我剛打開房門要出去。

客廳裏卻傳來爸媽說話的聲音。

他們在算賬，哥哥勤工儉學，原本預備的學費可以給我上大學用。

再固定支出我治病的醫藥費，兩邊老人的贍養費，家庭生活的必要開支。

根本攢不下錢，偶爾還要跟親戚借點。

媽媽愁得直歎氣：“以後兩個孩子還要結婚，沒點積蓄可怎麼辦啊！”

明明我隻能活到25歲。

她卻連我未來結婚都顧慮上了。

爸爸頭上的白發似乎又多了幾簇。

可他還是佯裝輕易地笑著，告訴媽媽自己多去跑些客戶，一定能多賺點錢養家。

如果我沒生病。

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這些？

我深吸氣壓下眼眶酸澀，退回房間。

再故意重重地拉開門，邊外放短視頻邊往客廳走。

剛才所有的憂愁煙消雲散。

爸媽像換了副麵孔，臉上隻剩開心的笑容。

他們一個去給我熱早餐，一個坐到我身旁陪我聊天。

問我準備去上大學緊不緊張，畢業後有什麼理想。

我們都在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這個家所有人都在為我拚命。

我還有什麼資格自怨自艾？

提起笑容，我喜滋滋地告訴爸媽，自己寫了些短故事給人投稿。

“真的賺到了錢哦，雖然不多。但萬一我的小說爆火，你們就能提前退休啦！”

就再也不用為我治病，和哥哥結婚的積蓄發愁了。

我還用那筆小錢給他們兩人都買了禮物呢。

爸媽對視，眼底皆是濕潤的欣慰。

他們輕揉我的頭：“爸爸媽媽會一直等著那天到來的。”

我考上的大學離家不遠，就在隔壁市。

報到那天，全家人熱熱鬧鬧地將我送進校門。

又是替我鋪床，又是打掃宿舍，還再三叮囑了我按時吃藥。

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我開始了屬於我的大學生活。

還認識了個新朋友，叫林怡禾。

她是我室友，我們一起吃飯上課，周末一起出去逛街。

沒多久她就發現了我在寫網文。

“筆名長命百歲？原來這作者是歲安你啊，你寫的短篇我都看過哦！”

她說我的文雖然不火，但是她都很喜歡。

因為內容溫馨，不像其他偽人文撕來撕去。

“我還給你的短篇畫了漫畫...呃，沒問你要過授權，對不起。”

林怡禾尷尬撓頭，表示自己沒讓別人看過，隻是自己過癮。

其實我哪裏會介意？

有人能給我的作品配漫畫，我已經深感榮幸了。

自此我跟林怡禾走得更近，有事沒事就一起編小說。

偶爾也會因為人設故事走向吵架，但很快就會和好。

我終於體會到，擁有一個閨蜜有多快樂。

我們整天待在一起，林怡禾自然發現了我每天都在吃藥。

“你吃的什麼藥啊，不會是生病了吧？”

我隻說身體不好，補充維生素。

沒敢告訴她自己得了骨髓纖維化這種絕症。

她還開玩笑，說要是我真的生了大病，她一定像小說男主那樣為我殉情。

我半句不敢接茬。

就這麼眨眼過去四年，我大學畢業了。

穿上學士服，跟林怡禾拍了上百張合照。

看著她雀躍自由，未來有無限可能的模樣，我真摯地為她高興。

也很真實地感受到，自己的時間沒剩多久了。

還有最後4年，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爸爸媽媽哥哥。

也離開林怡禾了。

她的未來滿是光明，怎麼能為我殉情？

林怡禾，未來的路，連帶著我的份好好走下去吧。

畢業生都麵臨著找工作的壓力。

我也一樣。

明明很努力地麵試了，還是遭到拒絕。

今天我照舊去麵試，卻偶然遇見熟悉的麵孔。

沈聞璟，當年因為我一句話，高三拚命考上211的男生。

他手裏拿著簡曆，顯然也是來麵試的。

這是高中聚會後我們第一次見麵，難免尷尬。

萬幸麵試很快輪到沈聞璟。

他躊躇片刻，還是走進了辦公室。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我莫名回想起五年前，我們初遇的場景。

那是高二，我剛檢查出絕症。

十幾歲的青少年，對未來正有無限想象。

卻突然有人告訴我，我活不長了，我的生命早已劃下句點沒有未來了。

這讓我怎麼接受？

我每天都忍不住哭泣，不明白為什麼是自己得絕症。

難道是我倒黴？連老天也在針對我？

這個世界所有人都在針對我！

懷著滿滿的怨念，我出房間想接杯水喝。

正巧也是聽見爸媽在商量我治療的開銷。

我家就是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打工族，供兩個孩子上學本就緊緊巴巴。

現在還得加上數十萬的治療費。

這麼大一筆錢，要從哪湊出來啊？

整個家都充滿唉聲歎氣。

那時哥哥已經高考了，他莊重地告訴爸媽，自己的學費自己會想辦法。

“你們預留給我上大學的錢，全都拿去給妹妹治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還說自己會報醫科大。

為了治好我，他會在學校拚命學習鑽研。

就一次檢查，我似乎成了家裏的拖累。

爸媽因為我背上債務，哥哥因為我放棄夢想。

憑什麼？

“我不治，我才不要當你們的累贅，死就死我又不怕！”

實在忍不住，我衝出去朝爸媽大吼。

“活著讓你們也過不好，還不如我早點死了，這樣你們還能少養一個小孩！”

就不會為了錢唉聲歎息，頭發花白了。

爸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底都蓄滿了眼淚。

哥哥厲聲訓斥我：“江歲安，我們這是為了誰？你懂事點行嗎！”

懂事有什麼用，能趕走病魔嗎？能讓我好好活下去嗎？

“我又沒要求你們為我做這些！”

我大聲怒吼，“你懂事，你了不起，你裝什麼裝啊！”

“還為了我放棄當軍人的夢想報考醫科大，你就是想讓我覺得對不起你！”

“這樣你就能心安理得地，讓爸媽在新房產證上寫你一個人的名字了！”

我被檢查出絕症前，爸媽用積蓄付首付買了套新房。

他們跟我商量，這套房先寫哥哥的名字。

當時我沒覺得有問題，可現在，不好的想法就如雨後春筍全冒了出來。

“你們就是重男輕女，花錢給哥哥買房不歎氣，給我治病就這麼為難！”

我歇斯底裏：“你們明明就覺得我是拖累，少裝模作樣了！”

不顧一切發泄完壓抑的情緒，我衝出家門。

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又實在不想回家，隻能漫無目的地閑逛。

走著走著，突然撞見了沈聞璟。

高二時他是學校出了名的學渣混子。

我撞見他時，他正擋在一個女學生麵前，替她阻攔性騷擾的社會無賴。

本是件見義勇為的好事。

可那女生見事情鬧大了，竟毫不猶豫拔腿逃離。

“為了個婊子充好人，煞筆，看老子怎麼教訓你！”

無賴們肆意嘲諷沈聞璟，把他硬拖進巷子裏。

從他發出的悶哼聲，我都能想象到他被暴打的畫麵了。

可惜我離家時匆忙，手機也沒帶。

什麼都做不了。

等那群無賴離開，我才走進巷子看沈聞璟。

他靠著牆角癱坐在地，臉上身上全是青紫的傷痕。

我聽見他喃喃自嘲：“都這樣了居然還沒死...”

死這個字眼，在確診絕症的我聽來，真的有極重的分量。

我蹲身攙扶他，想帶他去醫院。

“別多管閑事。”

沈聞璟卻輕推開我，淡漠道：“沒人會給我出醫藥費，我可沒錢還你。”

或許是被背叛又被欺負，他顯露出些許脆弱。

竟跟我這陌生人說起了過往。

他自小父母離異，兩個大人各自有了新生活。

都不願意要他這個‘小拖油瓶’。

無奈之下，他隻能跟爺爺生活，可爺爺也不管他。

每天就用他爸媽給他的，並不豐盈的生活費抽煙喝酒。

連校服費他都得苦苦哀求才能拿到。

喝到不省人事了，還要他來照顧。

“這種所有人都嫌棄的人生，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沈聞璟揚聲笑起來，夾雜著苦澀的眼淚。

我瞬間明白了他到處找事打架的原因，恨不得對方把自己打死。

但我隻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爸媽不要他，爺爺苛待他，是很可憐。

可他未來還有那麼多時間，而我呢？

我沒有未來了，僅僅10年之後我就要死了。

忍無可忍，我一巴掌扇在他淤青的臉上，

“你知道生命對有些人來說，到底有多珍貴嗎？”

“能活著就很幸福了，而且活下去的意義不在於別人給自己什麼，是自己要做什麼！”

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反正我的生命，真的沒有意義了。

我將僅有的兩百塊現金塞進他手裏，轉身離去。

走著走著，又回想起他說的那些經曆。

竟突然有些慶幸。

雖然我得了絕症，至少爸爸媽媽和哥哥都是愛我的。

爭執說的話當不了真，我很清楚，他們沒有把我當成拖累。

沈聞璟身邊卻沒有人愛他。

不過我這樣好嗎？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

而且剛剛那一巴掌...

我有些懊惱，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動手打人。

雖然挺爽，可沈聞璟是出了名的混子學渣。

他不會報複我吧？

之後幾天上學，我看到沈聞璟都戰戰兢兢的。

可我預想的畫麵還是發生了。

有天放學，沈聞璟真的堵住了我。

我頭腦風暴，拚命想著該怎麼逃跑求救。

他卻隻是將兩百塊現金塞回我手心，然後說出了，我怎麼都沒想到的話。

“江歲安，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吧！”

我真的震驚，不知道沈聞璟什麼腦回路。

他卻紅著臉頰，結巴地說我打他的時候，他能感受到我真的在關心他。

這算什麼？變態受虐狂？

“你，你成績這麼差我才不要跟你談戀愛，考上211再說吧！”

留下這句話，我逃跑似的離開。

回到教室，同桌問我臉為什麼這麼紅。

我才意識到自己心臟跳得有多快。

沈聞璟名聲很差，但他會幫助女生，肯定不是壞人。

隻是原生家庭影響了他。

如果我沒生病...

世上沒有如果。

我沒把這件事放心上，卻沒想到高三一年的時間。

沈聞璟成績真的突飛猛進，模擬考還夠到了211的分數線。

他從混混學渣，變成了學校都大力宣傳的傳奇。

我很替他高興，真的。

可我不能表現出來，不能讓他抱有希望。

隻能佯裝刻薄拒絕交往。

“江歲安女士，到你麵試了。”

公司助理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我急忙起身，又下意識看向玻璃牆外，沈聞璟離開的身影。

連麵試官的問題都沒聽清。

直到出了大廈，我還有些恍惚。

突然收到林怡禾發來的消息，說她找到工作了。

總算有件好消息。

我笑著恭喜她，跟她約好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要請對方吃飯。

可我到現在也沒找到工作呢。

隻剩三年多的命，怎麼著也得把該體驗的事情體驗完啊。

繼續努力找工作吧。

06

又過去兩個月，我始終沒能找到工作。

有些心灰意冷時，林怡禾給了我希望。

“來我公司上班吧歲安！”

她喜滋滋地告訴我，她把我們過去創作的漫畫給主編看了。

主編評價有點幼稚，但是故事挺好玩。

“正好團隊想找個編劇，負責寫腳本什麼的，感覺你正合適！”

我帶著忐忑去麵了試，結果卻出乎意料地順利。

成功入職，又跟林怡禾混在一起。

這便是天定的緣分吧。

我們在公司附近合租，每天一起上下班，爭論故事劇情。

仿佛又回到大學時期。

林怡禾還談了個男朋友，天天跟男友秀恩愛。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幸福，歲安，你也該談戀愛了吧。”

她跟媒人附身似的，張羅著讓男朋友給我推薦一個。

她男朋友還真安排了場飯局。

說對方是他公司同事，人優秀長得還帥。

我哪有資格談戀愛？

可每每看著林怡禾的眼睛，我都能感受到，她隻是希望我也幸福。

狠不下心拒絕，我去了她說的餐廳。

才發現來的男人居然是沈聞璟！

這城市真小，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我尷尬地跟他打了招呼，他卻沒半分意外，笑容溫和地替我點餐。

吃上東西後我沒那麼不自在了。

沈聞璟才跟我聊天。

“其實上次麵試結束後，我一直在樓下等你。”

他沉聲道：“但久久不見你下來，別的麵試又要開始了，我隻能先走。”

這算解釋嗎？

我莫名臉頰發燙，借著喝水平複。

沈聞璟突然又開口：“我現在有工作能力，不像之前那麼沒用了。”

“可以請你跟我交往嗎？”

我喝的水差點從嘴裏噴出來。

怎麼這麼突然？！

“你，你別跟我開玩笑了。”

連忙收拾好情緒，我打哈哈帶過。

沈聞璟卻堅定搖頭，表明自己沒有開玩笑，是認真的。

他從口袋裏拿出了幾張照片，都是他在我讀的大學門口拍的。

還有一疊動車票，每張的出發地都是他所在的城市。

目的地，是我所在的城市。

“上大學期間，我常常坐動車過來，希望能遇到你。”

他說哪怕不一定能遇到我，哪怕遇到我了，我也不一定跟他交談。

他還是不厭其煩地過來，隻是想見我，遠遠地見一麵也好。

那些照片從春到冬，涵蓋了一年四季。

我從來不知道，他對我的情感深到這種地步。

“謝謝你，”我垂下眼眸，“但我真的不想談戀愛。”

他跟我才相處多久？

一旦他了解真實的我，就會發現我不是他理想中的女朋友。

誰都不會想跟短命鬼談戀愛的。

沈聞璟眉頭緊皺很不理解：“我們還沒開始，怎麼就能下定論？”

我不願再跟他糾纏，起身離開。

卻在站起來的瞬間，一陣天旋地轉。

我怎麼了？

是太過壓抑情緒才這樣嗎？

拚命控製身體，我筆直地往外走，不想讓他看出我不對勁。

可剛踏出餐廳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朝我襲來。

我再也無法控製倒在地上。

耳邊傳來無數人的驚呼，意識消失前最後一刻。

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

不是還有3年半嗎？難道我的死期，提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