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從未想過自己會背叛林景明。
她愛林景明,陪他所謂的難以實現的音樂夢想走過無數個日夜。
但她確實懷了別人的孩子。
她坦誠,原以為迎接的是狂風暴雨。
誰知表妹程春和與男友莊生曉的忽然到來。
將他們原本破碎的生活徹底拽入深淵。
胡蝶拖著疲憊的的身體回家時已經接近深夜。
推開門,濃烈的女人的香水味混合著垃圾腐臭的味道讓她瞬間清醒。
臥室房門虛掩著,裏麵傳來毫不顧忌的談論和大笑。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婚房裏,丈夫正在和另外一個女人談笑風生。
“景明,你簡直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創作者”
胡蝶站在客廳中央,她靜靜聽著,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沒有想象中的大發雷霆,她隻是沉默的彎腰將地上散落發黃的襪子扔到洗衣婁。
然後疲憊的坐回沙發上。
表妹程春和的電話打來時,
她正盤算著剛發下來的工資是否能夠支撐接下來的一個月。
“姐,我下周去南城辦畫展和我男朋友一起,明天的飛機”
電話那頭表妹的聲音靈動帶著俏皮。
胡蝶扯出一抹苦笑應下。
她同程春和隻差一歲,如今的生活卻是天差地別。
手機倒映出自己倦怠憔悴的臉頰,想起那句愛人如養花,用在自己身上極盡可笑。
鼻頭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
回顧她這些年來的婚姻生活,
除了疲憊和委屈好像並沒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
年少時,林景明所作的所有承諾就像一場夢,誘惑她走近早已編製好的陷阱。
胡蝶的思緒被林景明略帶驚慌的聲音打斷。
他穿著居家服,一側站著身穿毛呢大衣的女人,
兩人動作沒有多少逾矩,但在胡蝶看來或多或少有些親密。
在她眼裏看來,那女人朝她露出的微笑帶著挑釁和矯揉造作。
林景明並沒有看出胡蝶隱忍的怒氣,
他笑著將女人送出門外,隨後滿眼興奮的撲到胡蝶懷中。
“這是我新認識的鍵盤手,特別厲害,聽說她合作的都是些音樂圈大腕。”
此刻,他像一個孩子,看向胡蝶的眼神帶著被誇獎的期待。
“如果能和她合作,老婆,過不了多久我定會大紅,到時候,換掉這個房子,然後……”
林景明滔滔不絕,眼中全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他熱愛音樂,喜歡創作,總稱自己是非常著名的音樂創作者,
然而,事實總會打破幻想。
他發布的單曲聽眾不超過五十人。
胡蝶一向不喜歡他自說大話,如今更是厭惡。
煩躁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推開林景明坐回沙發上,眉頭蹙起。
許是感覺到她的憤怒,林景明悻悻收回手。
他像往常一樣湊到胡蝶身邊將過錯歸於工作。
嬉皮笑臉的安慰,讓她不要因為資本家的壓迫就輕易妥協。
胡蝶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這個時候了林景明還覺得自身沒有錯。
許是壓抑了許久,望著眼前這張相伴多年的臉,胡蝶第一次爆發了。
“林景明,這麼久了,你每日遊手好閑不說,領著別的女人回家我也忍了,房間的衛生也不打掃,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些什麼,你出去找個班上,哪怕賺那麼一兩千為我分憂一下,不行嗎!”
她幾乎是一口氣吼完的,所有的情緒,憤怒,委屈,忍讓,不甘。
她始終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會愛上這樣一事無成的男人。
林景明口中的音樂,夢想這麼多年沒有任何結果。
結婚以來家裏一半多的開銷都靠胡蝶一人支撐。
如今,她隻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可笑。
什麼大火,什麼一舉成名,什麼要帶著她過上好日子都是騙人的。
對上胡蝶滿臉淚痕的模樣,林景明收起了笑容。
他沉默了,沒人知道在想什麼,良久拉起胡蝶的手,帶著討好的語氣。
想讓她再相信自己一次再給自己一點時間。
誰料,這次的胡蝶隻是搖頭,她嗓音沙啞。
“沒時間了,離婚吧。我受夠了。”
林景明愣了一下,一度以為她在說笑,自顧自的說著。
“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這首單曲一發布,我就會一炮而紅,到時候我們就不用過日子發愁了。”
又是這樣無用的承諾,胡蝶記不清自己聽了多少遍。
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沒有成功,林景明又會說,運氣太差,市場不好,聽眾不懂他等等諸多理由。
胡蝶受夠了林景明對責任的推脫。
長久以來的勞累終究是將她壓垮了。
見她不說話,林景明抿唇,他走到胡蝶身後,雙手搭上她的肩膀。
“老婆,你太累了,我給你按摩放鬆”
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替胡蝶分解焦慮的辦法。
胡蝶覆上他的手然後拿開,回頭靜靜看著他。
“我懷孕了,林景明。”
胡蝶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勇氣說出口的,這件事於她而言無疑是另一個壓力的源泉。
林景明又驚又喜,語氣開始結巴。
然而,胡蝶接下來的話讓他整個人又一瞬間如墜冰窟。
“孩子不是你的”
短短六個字,讓兩人的氣氛陷入冰點。
胡蝶的心情緊張複雜,她將林景明臉上的欣喜到不可置信收入眼底。
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緩緩講述了這場意外的前因後果。
那是林景明為數不多的一次演出,主辦方寄來了很多東西,使原本狹小的客廳更加擁擠。
胡蝶本就因為一天的勞累身心俱疲,看到這樣的盛況更是心煩意亂。
於是幹脆選擇了逃避,她挑了間離家近的酒吧,來釋放壓力。
誰料一時喝多了酒,遇到無賴搭訕,有個樣子很好,很紳士的男士替自己解圍。
在酒精上頭的刺激作用下,她第一次對陌生人卸下了防備。
對方非常善解人意的傾聽。
胡蝶拒絕男人送自己回家,她今晚怎麼都不想回到那個壓抑的牢籠。
她想宣泄,男人對她的要求猶豫了一瞬間,
然後兩人來到了男人在這座城的公寓共度了一夜。
早上醒來的時候,胡蝶望著身邊脫力酣睡的男人。
她有些震驚自己的行為,有些害怕和羞愧。
不停的安慰自己這隻是一場意外,直到本月的生理期推遲許久都未見跡象。
一個令她不安的答案縈繞在心頭,心慌之下做了檢查。
不出所料,她懷孕了,而孩子,是她一夜風流導致的後果。
胡蝶從未想過自己會背叛林景明。
他們從校園走到婚紗,是別人眼中恩愛的模範情侶。
人人都說他們的感情夢幻且美好,然而隻有她知道。
這段感情早已開始腐爛。
她站起身朝林景明道歉,以自己想追求更好生活為借口,鄭重的提出了離婚。
林景明沒有說話,泛紅的眼眶暴露了他此刻痛苦的內心。
半晌,深吸一口氣,抓起茶幾上的外套,轉身離開了家門。
入夜的城市安靜極了,偶爾有汽車駛過的轟鳴。
昏暗的路燈下映射出林景明失魂落魄的背影。
他無法將所有錯誤歸咎於胡蝶,這是意外,他這樣安慰自己。
隻覺得生活糟糕透了。
其實他並不是胡蝶口中的碌碌無為。
奈何現實總是殘忍。
上午,朋友帶他去見了一位製作人,他抱著千裏馬遇到伯樂的心情前去赴約。
誰料,不僅沒有得到賞識,還被貶低的一文不值。
“自我感動,自以為是,除了技巧就是感情,沒有一點流行元素。”
“你要知道現在大眾的審美就是那麼低俗,他們吃不了細糠,一定要口水歌爛俗調。”
“像你這樣追求品質的音樂沒法賺錢的!”
那個製作人的評價將他這些年所有的努力抹去。
林景明可以接受自己被侮辱,但是不能接受對他作品的不懈,
他第一次不顧形象的同那人大吵一架來保全自己最後的尊嚴。
負氣離開時,遇到了新認識的鍵盤手。
像是見到知己,他們互相傾訴,共同譜曲,讓他沉悶的心情得以釋放。
以為一切都好起來時,胡蝶的話又給他當頭一棒。
走到十字路口,他停住了腳步,不知該去往何方。
索性他走到了十字路口中央民警的指揮台上坐著抽煙。
冷風吹起落葉,他裹緊了外套,記憶也被帶回那年夏天。
大學時期的歌唱比賽,是林景明第一次遇到胡蝶。
那個嗓音條件不算優秀的女孩,一個人坐在練習室裏,幾乎傾注所有感情,一曲完畢,林景明才回過神。
在他自我的認知裏胡蝶同他一樣熱愛音樂。
他開始接近她,笨拙的找她聊天,約她吃飯。
得知她失戀不久,那次唱歌隻是有感而發,林景明也沒有退縮。
至少在他眼中麵前這個女孩坦率又真誠。
後來,他為胡蝶寫下一首歌曲,畢竟歡快的節奏總能打動人心。
他們開始頻繁呆在一起唱歌,還報名了省賽,拿了金獎。
胡蝶迷茫的抱著獎杯下台,周圍是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林景明借著旁人給予的勇氣選擇了告白。
他喜歡胡蝶,一見鐘情的那種。
再後來,他們順理成章的走過大學時光。
那時,胡蝶總說,我男朋友是最有才華的音樂家。
因為被鼓勵,林景明開始更加努力,
他沒日沒夜的研究音樂,常常憧憬著成名後和胡蝶的美好生活。
於是畢業的第三年,他們不顧父母反對選擇了領證。
年輕氣盛的兩人逃離了父母選擇奔赴愛情,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北漂。
北漂的第一年,胡蝶工作極不穩定,林景明的音樂創作也處處碰壁。
最貧窮的時候,一碗餛飩兩人分著吃。
無數個相擁而眠的夜晚,林景明自責,他一度想要放棄。
這時,胡蝶總會站在他身邊給他希望和繼續前行的勇氣。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記憶中的胡蝶開始變了,林景明不解。
走到如今的地步,到底還是為他們年少時的無知買了單。
林景明一夜未歸,他像城市的流浪者,走過大街穿過小巷。
接近天亮時,算了算胡蝶出門上班的時間,才回到家。
剛推開門,迎麵撞上準備出門的胡蝶。
胡蝶眼底青黑神色疲憊,看來她也一夜未眠。
兩人相視,沉默無言,胡蝶拿了鑰匙,側身離開。
“孩子,怎麼辦”林景明聲音沙啞,他的話裏帶著小心翼翼。
“流掉”
聽到這,林景明麵色僵硬了一瞬,他囁嚅半天。
“這樣做有損陰德,會遭報應”
話說出口,林景明後悔了,他急忙找補。
“我意思,你不介意生下來,我養”
林景明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其中也有精通玄學的,他們說過流產的惡報。
就算胡蝶不在愛自己了,她也為自己付出了很多,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讓她背上業報。
胡蝶不解,孩子不是他的,他湊什麼熱鬧。
不想理會林景明的胡言亂語,她放棄思考,沉默離開。
胡蝶打車去了機場。
表妹程春和幾乎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表姐。
她穿著波西米亞長裙,眉眼彎彎,一頭紮入胡蝶的懷抱。
懷中的女孩似乎有感染人心的魔力,胡蝶苦悶的心情得到了緩解。
因為程春和的男友從別的城市飛過來,一會兒就降落,他安排了分公司的車來接機,
所以兩姐妹在附近找了間咖啡廳等待。
“林景明這些日子還在搗鼓他那些音樂嗎”
程春和開門見山,她一向不喜歡林景明,覺得那人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胡蝶苦笑,她攪拌著手中的咖啡聲音很輕
“我要離婚了,太累了,不想堅持了”
原本沉重的話題聽在程春和耳中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你終於清醒了,早該離婚了”
在程春和眼中,表姐這樣的選擇就是脫離苦海,
想當初他們草率結婚,胡蝶抱著那些林景明寫給自己的歌一臉柔情。
她就覺的幼稚可笑。
胡蝶不願回想那些過往,不在吱聲。
她轉移話題,反問程春和。
“聽說你這次來辦畫展,很多人都說你是新生代的美女天才畫家,很厲害嘛”
程春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擺擺手,
“都是公司的炒作,資本運作而已。不這麼說怎麼賣畫啊!”
正說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過來。
程春和換上小女孩的嬌羞。
“這是我男朋友,莊生驍”
麵前的男人矜貴儒雅,彬彬有禮。
胡蝶不自然的笑笑,禮貌點頭。
豪華轎車裏開著暖氣,莊生曉坐在副駕。
程春和拉著胡蝶在後排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完全沒有注意到男友晦暗不明的神色,莊生曉的視線不時地在兩人身上遊走。
直到程春和問起今晚能否住在他的公寓時。
莊生曉才慌忙收回視線。
他佯裝平靜,找了個公寓在裝修的由頭,打算給程春和安排個五星級酒店的行政套房。
一向大大咧咧的程春和沒能聽出異樣,她繼續笑著和胡蝶敘舊。
可偏偏胡蝶聽出了莊生曉語氣的不自然,她對上莊生曉的視線,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
莊生曉不是第一次見胡蝶,
半個月前,他率先來到這座城市,安排女友畫展的事宜。
拗不過合作方,他來到酒吧,一眼就看見了被流氓糾纏的胡蝶。
他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可麵對那樣一雙如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睛時,鬼使神差的伸出援手。
胡蝶朝他道謝不在說話,隻是悶頭繼續喝酒,看樣子受了打擊。
望著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莊生曉心頭被觸動了,問她發生了什麼。
胡蝶像是看到可以讓自己大肆傾訴的救命稻草。
講述了自己因為一時衝動而毀掉的回不去的時光。
她眼中含淚,說自己愛上個一事無成的男人,青春,金錢與時間通通搭進去卻一無所獲。
莊生曉共情這樣的胡蝶。
他們又何嘗不是一類人。
就他自己而言,為女友付出一切生怕對方不滿意。
很多時候他也希望可以遇到像胡蝶這樣的人,希望女友也能這麼成熟,為自己付出。
他開始嫉妒,嫉妒胡蝶故事裏的那個男人。
在他沉思之際,麵前的人踉蹌著步伐準備離開。
看蝴蝶差點摔倒,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扶。
“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家”
胡蝶的順勢癱在他的懷裏,眼波流轉,忽地嬌笑起來。
“你想泡我?”
她曾為了林景明拒絕了很多人,在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中活得壓抑,如今遇到這樣一個斯文的男人,
竟生出了放肆一次的想法。
莊生曉神情錯愕,他眼裏隻剩下懷中媚眼如絲的女人,
那句“隻要不回家,去哪都行。”對莊生曉仿佛是一句咒語。
鬼使神差般的,他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是誰,將胡蝶帶回了公寓。
他驚訝於她的主動,那種熱情仿佛要把自己燃燒殆盡。
她紅豔豔的嘴唇仿佛讓自己感覺到銷魂蝕骨,膨脹到要爆炸的感覺。
“沒事的,就這一次,我隻是喝多了”莊生曉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的高峰,她們享受那一夜的瘋狂。
莊生曉不希望天亮,不希望身下的人離開。
可這到底隻是一場夢,夢醒後,身側空蕩蕩的。
滿地狼藉。
莊生曉靠在床頭點燃一根煙,悵然若失。
直到女友打來電話才將他的思緒拉回。
程春和一向喜歡和他煲電話粥,無論何時。
剛開始他享受這種感覺,時間一長便有些疲憊。
莊生曉常常會工作到深夜,他隻能用白天來補覺,加之自己神經虛弱入睡一次極其艱難。
但程春和不在乎,她將每天早晨的視頻問候當作撒嬌。
以至於很多時候,莊生曉聽到鈴聲就會條件反射的害怕。
他調整情緒照例扯出一個笑。
程春和打趣他剛睡醒狼狽的樣子。
“老公,你樣子好憔悴,好像剛被我糟蹋完一樣。”
也許隻是一句無心的調侃,聽在莊生曉耳朵裏不由得生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畫展承辦方負責人來電話,程春和趕忙說要談事,掛斷了女友視頻。
當天匆忙完成畫展後續事項的安排,莊生曉接到客戶電話立刻飛去談判了。
生活逐漸回到正軌,莊生曉覺得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女人,假裝忘了那晚發生的一切。
直到他再次遇到胡蝶,天意弄人。
一夜風流的對象竟是女友的姐姐。
莊生曉甚至一度懷疑這是一場針對他的陰謀。
然而胡蝶表情淡漠,好似第一次見他一樣。
視線在空中交彙半晌,他們默契的別過頭。
因為走的匆忙,大戰後的公寓也沒來得及安排保潔打掃。
他心虛,讓女友住公寓怕被發現端倪。
所以找了公寓裝修的借口,安排女友住五星酒店行政套房。
程春和很信任男友,根本沒有懷疑過他,
不過程春和住酒店遇到過一次鬼壓床,嚷嚷著不要住酒店,
想起胡蝶家有客房,撒嬌似的求姐姐收留自己。
胡蝶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家裏不大,自己和林景明又在鬧離婚,屬實有些不方便。
程春和就是堅定了住表姐家,她有自己的小算盤,
房子的首付本就是表姐的嫁妝錢,每月的房貸又是胡蝶自己還,
既然兩人要離婚,那個林景明就應該趕緊滾出去。
她知道表姐是個非常重感情,念舊的人,一定開不了口攆人,
自己可是個口無遮攔的小辣椒,適合幫表姐把前夫趕出去。
直接對表姐說明了意圖,
“我去把林景明趕走,也省得那人再剝削和壓榨你!”
胡蝶拗不過程春和的脾氣,無奈之下,隻好同意。
心裏卻在祈禱著別鬧出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