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二十八周,我胎動難忍,讓老公開車載我去醫院。
車還沒開出車庫,他卻在接了一通電話後命令我下車。
“薇薇發燒了,說她想喝德潤樓的秋梨湯,我要給她送去,你自己去醫院吧。”
我強忍著腹部的陣陣劇痛,乞求老公:
“陸學屹,我們住郊區,根本打不上車,求你了先載我去醫院吧。”
老公不耐煩地將我一把推下副駕駛,揚長而去。
我看著腿間溢出的鮮血,在劇痛中昏死過去。
在老公和他的白月光品嘗同一份甜湯的時候,我被剝去已成型的胎兒,摘掉了子宮。
病床上醒來,我已徹底心死。
我將我們孩子的屍體和一份離婚協議書,同城快遞去了老公的公司。
1
我死死抓住陸學屹的胳膊,下腹的劇烈疼痛讓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求你,去醫院。”
他冷笑一聲,無情地扯開我的手。
“夏嵐,你少裝了!肚子疼你不會早點打120!”
我想告訴他我已經打過120了,可是我們的郊區偏遠救護車不知何時才能到,所以我才會求他先開車載我去醫院。
可我此刻已經疼得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陸學屹見我痛苦呻吟的樣子,更不耐煩了。
“每次薇薇一找我,你就假裝肚子疼!你都快生了我看你這個理由還能用多久!”
“薇薇這次發燒了,還等著我去送秋梨湯呢!”
“夏嵐,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下車!”
陸學屹見我不動,氣急敗壞地把我推下車。
“早知道這樣麻煩,你查出懷孕那天我就應該讓你打掉!”
我在驚愕中摔到地上,顧不上疼痛,兩隻手緊緊護著肚子。
陸學屹帶上車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他對著電話那頭說:
“薇薇別急,我這邊有點小麻煩剛解決完,這就馬上來陪你!”
車子揚長而去。
我感覺大腿間一片濕膩,用手一摸,鮮紅的血。
肚子的疼痛越來越明顯,我驚慌地拿起手機給陸學屹打電話。
可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他就是不接。
血越流越多,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我住的郊區很偏,路上一輛車都沒有。
我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用最後的力氣給甄薇薇打去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可還沒等我開口求救,陸學屹冰冷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夏嵐,你煩不煩,沒完了是吧?有什麼事等我回家再說!”
電話被掛斷,我再次撥過去,沒人接了。
我絕望地倒在血泊中,昏死過去。
等我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
我猛地掀開被子摸向肚子,可是那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如墮冰窖。
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孩子沒了,這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堅持辦理了出院手續,護士怎麼攔都沒攔住。
打開手機,一個未接電話都沒有。
連上家裏的監控,陸學屹果然沒在家。
整整兩天,他都留在甄薇薇的住處親自照顧她。
換作從前,我一定會追問他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
可是這一回我什麼都沒問,我已經不關心他和誰在一起了。
陸學屹晚上沒有回來,我反鎖了臥室門沉沉地睡了一大覺。
2
第二天他回來時,我正在整理櫃子裏的東西。
陸學屹坐在床邊,盯著我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見我仍背對著他,他嗤笑一聲。
“怎麼,這會兒又有力氣做家務了,不嚷著肚子疼了?”
我仍沒轉過身,自顧的忙著整理東西。
陸學屹以為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和他鬧情緒。
他獻寶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小食盒遞到我麵前。
“喏,德潤樓的秋梨湯,你以前不是總嚷著這家的秋梨湯好喝又太貴,舍不得買嗎?這回我特意給你也帶了一份!”
他打開食盒蓋子,就要喂我吃一口。
盒子裏的那顆秋梨明顯變了顏色,像是在冰箱裏放了兩三天,而且梨子頂端還少了一塊果肉。
陸學屹示意我張嘴,“快嘗嘗,秋梨降噪,正好降降你的火氣!”
我本來想說別人吃剩下的我不要,可突然又覺得這個行為挺沒意思的。
“不嘗了,我現在不想吃甜的,先放廚房吧。”
陸學屹見我沒理會他的示好,立馬沉下了臉。
“夏嵐,你明知道薇薇發燒想喝秋梨湯,還謊稱肚子疼不讓我去,我本來很生氣的,可是薇薇說我不該和你生氣,所以我都原諒你了還給帶了一份秋梨湯回來。可你現在這個態度,又在鬧什麼?”
我轉過頭,平靜地看著他。
“陸學屹,我沒鬧,也不想鬧。我說了,我現在不想吃甜的。”
他剛罵了我一句有病,手機鈴聲就響了。
我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本地的號碼。
陸學屹見是一個陌生號碼,就當著我的麵接了起來。
“同城快遞?能看到誰給我郵寄的嗎?”
幾秒之後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我現在沒在公司,麻煩你放在門口保安室吧,我等下去公司就會取。”
掛斷電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語氣裏帶著一絲得意:
“都老夫老妻的了,還玩什麼驚喜?禮物當麵給我就好了,還郵到公司幹嘛?”
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那個驚喜的禮物......
默默攥緊雙拳,強忍住眼淚,我回了他一個微笑。
“希望,你能喜歡。”
3
陸學屹在家待了沒一會兒,很快又出去了。
剛剛甄薇薇又給他打來電話,說又發起了高燒。
我繼續整理東西,看到用專門的盒子收起來的產檢報告單,心臟驟然收緊。
我拿起最上麵的那張四維彩超單子仔細看著,眼淚一顆一顆掉在報告單上。
這是上個月大排畸時拍的,上麵清楚地看到了孩子的樣子。
可現在,孩子孤零零地躺在一個盒子裏。
我默默地將盒子放在了我的行李箱裏,手機響了一下。
是陸學屹發來的一條語音信息。
一點開,他焦急的聲音傳出來:
【夏嵐,你趕快打車去城北的那個寺廟,為薇薇求一張平安符。薇薇反複高燒,症狀和那一次的一樣,應該又是被嚇到了!】
【你和山上的師傅熟悉,一定要求一張師傅親手畫的符!薇薇難受得都哭了,你快點去,求完就趕緊送過來。】
我沒回信息。
以前他的電話我都是秒接,信息都是秒回的。
一個小時之後,陸學屹的電話過來了。
他張口就衝我吼道:
“夏嵐,你這回怎麼這麼慢,平安符還沒送過來!”
我以前常去城北的寺廟上香,和那裏的師傅很熟。
備孕時有一次染了風寒發起燒來,因為不能亂吃藥,為求心安我就爬到山上去找師傅求了一張平安符。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病得本來就輕,回來之後我很快就退燒了。
後來有次甄薇薇發高燒不退,陸學屹就想到了這件事。
他舍不得白月光爬那麼高的山,就命我去為她求平安符。
他說我和寺廟師傅熟悉,求的符更靈。
我不想去,他就大罵我心腸歹毒,最後逼著我上了山。
可那時我剛懷上孕,從山上下來我就見了紅。
好在及時去醫院打了保胎針,有驚無險。
可自從那次之後,甄薇薇動不動就會發高燒,每次折騰到最後就說好像又被嚇到了。
每次陸學屹都會逼著我上山求符,不顧我大著肚子懷著他的孩子。
他以為這一次我看到信息就會去,當他聽到我根本沒去時大發雷霆。
我隨意扯了一個謊:
“肚子疼,爬不動山。”
他怒吼聲清晰地穿透了房間:
“不能去你不會早說,我就自己去求了!現在倒好,白白讓薇薇多難受一個小時!”
“夏嵐,我真後悔懷孕當初沒讓你打掉孩子!更後悔當初娶了你!”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4
晚上,陸學屹還沒有回來。
可這回他沒一聲不響地就留宿在甄薇薇那裏,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接起,對麵卻是一道清甜的女聲。
“夏嵐,我是薇薇。阿屹性子傲又倔強,我替他向你道個歉。今天他是關心則亂,不是有意衝你發脾氣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現在又懷著孕,你和阿屹可不要因為我而吵架啊!”
我從她的語氣裏聽不出一絲的歉意,倒是有一絲宣奪主權的味道。
換作以前,我一定又會和她在電話裏吵起來,罵她是白蓮花就會裝柔弱。
可這回我沒有和她發生爭執。
我現在連陸學屹都不在意了,就更不會在意他身邊的這個白月光了。
“這是我和陸學屹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掛了吧。”
我剛要掛斷電話,就聽到那頭的甄薇薇哭出了聲。
“夏嵐,我也是一番好意,你怎麼能如此羞辱我呢!我才不是小三,更不是賤貨,我和阿屹之間清清白白!”
我怔愣住了,她在說什麼?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頭的陸學屹就搶到了電話,破口大罵。
“夏嵐,你又抽什麼瘋!你的嘴巴真是惡毒,能說出那麼難聽的話!你媽是怎麼教的你,生出你這麼一個沒有教養的東西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隻把薇薇當作妹妹!你快給薇薇道歉,否則這次我就真的和你離婚了!”
以前戀愛時陸學屹動不動就會拿分手威脅我,結婚之後又拿離婚威脅我。
他總是用這招逼我向他妥協認錯,即使錯根本不在我。
可這一次,我不想再妥協了。
我冷冷地回道:
“隨便你吧。”
我先掛斷了電話,然後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
我的身體還沒有恢複,下麵撕裂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可最難忍的還是心痛,想到我可憐的孩子我再次忍不住哭出聲,他還沒有來得及到這個世界看上一眼,就永遠的離開了我。
情緒平複下來之後,我將我所有的東西和提前為孩子準備的東西都打包放到了一處。
抬頭看了一眼時鐘。
這麼晚了,陸學屹應該不會回來了。
5
可能是白天收拾東西累到了,加上引產還沒恢複,夜裏我竟發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身邊好像有人。
我艱難地翻了個身,喉嚨幹痛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後我就感覺有人輕輕扶起了我,喂了喝了些溫水。
我感覺喉嚨舒服了很多,又要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恍惚之間,我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是陸學屹。
他手裏提著一根紅繩一直在我眼前晃,順著紅繩我看到下麵係著的是一個平安符。
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借著酒意他一直在我耳邊絮叨著。
“老婆你看,我今天特地給你求了一個平安符!保佑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老婆,薇薇的家人都不在了,在這個世上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了,你又何必處處針對她呢!我最後娶的人是你,你才是贏家啊!”
“以後有了孩子,你可不能再這麼斤斤計較了,我想孩子也不希望他有一個尖酸刻薄的媽媽!”
聽他提到孩子,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抬手揮開陸學屹親自上山求來的平安符。
我坐起身,我冷冷地看著陸學屹。
“特地給我求的嗎?還是你親自上山為甄薇薇求平安符時,順便多求了一個?”
陸學屹愣了一下,沒料到我會是這個態度。
從前我們吵架冷戰時,隻要他給我一個小小台階下,我立馬就不生氣,與他和好如初了。
可這一次,我明知道這是他向我求和的信號,卻沒理會。
陸學屹看到我這個態度,氣得將平安符摔到了地上。
“夏嵐,就因為薇薇發燒我去照顧她,你就要和我鬧到現在?這就是你說的愛我?就連這點小事都包容不了?”
我抿著唇,一言不發。
這些年,陸學屹仗著我對他的愛肆無忌憚地傷害我。
我還不夠包容他嗎?
我需要他時,他從來都不在我身邊,每一次甄薇薇會把他騙過去。
可是她的理由明明那麼拙劣,可每一次他會相信。
每個節日和紀念日,我更別想抓到他的影子。每年的那些個特別日子,甄薇薇都會各種的不舒服,需要他的陪伴。
我懷孕之後更是,每一次的產檢都是我一個人去的醫院,每次看到醫院裏別的孕婦都有丈夫陪同,我又羨慕又心酸。
而這一次,就因為甄薇薇吵著要喝秋梨湯,我就永遠地失去了我的孩子。
許是此刻我的臉色太難看了,陸學屹沉默良久,低聲說道:
“老婆,我以後不會再和她聯係了,你別鬧了好不好?”
“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答應過你,要帶著你和孩子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幸福地在一起,好不好?”
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這話他說過太多次了,每一次向我保證完再也不會和她聯係,他都沒有做到。
隻要甄薇薇一個電話,他立馬就會趕過去。
見我這次沒有像以前一樣與他和好,他氣得抱起枕頭和被子,摔門而去。
6
第二天我早早醒來,可是家裏已經不見陸學屹的身影了。
餐桌上擺的滿滿的各式早餐,應該是陸學屹起早排隊買回來的。
換作從前,我一定會感動到不行,然後再拍照發朋友圈炫耀這份幸福。
可現在看著這一大桌的豐富早餐,我隻覺得有些反胃。
我進廚房重新給自己煮了一碗清湯麵,吃完感覺整個身體都暖暖的。
收拾妥當,我聯係搬家公司搬走了提前整理好的東西。
東西剛搬走,陸學屹就打來了電話。
“夏嵐,快下樓,我去接你!”
我正想著借此機會再和他談一談。
可剛坐上車還沒等我開口,陸學屹就用哀求的聲音,乞求我:
“薇薇又高燒了,這次嚴重到要住院!我猜肯定是上次我求的平安符不靈,你現在就上山找師傅求一個,好不好?老婆,就當是我求你了!”
我一下子就想起引產那天,我腹痛難忍時也是這樣苦苦乞求陸學屹的。
可他又是怎麼對我的?
他隻顧著去給甄薇薇排隊買秋梨湯,而不耐煩地將我推下了副駕駛!
陸學屹再開口帶著顫音,“老婆,我求求你了!”
我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剛好我也想去山上的寺廟一趟。
一路無言,車子開得極快。
到了山下,陸學屹提出陪我一起去。
“老婆,你現在身子重了,我拉著你爬上去。”
可我知道,他是想快點拿到平安符。
我沒拆穿他,隨他上了山。
走進寺廟,他催促我去找師傅。
再出來時,我手裏拿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牌子。
陸學屹上前就搶了過去,然後疑惑地問道:
“這次的平安府怎麼這麼大?這種效果是不是更好?”
他語氣裏帶著欣喜,急著就要下山。
我卻攔住了他。
“這是長生牌位,給孩子求的。”
我指了指一旁的大殿,示意要供在那裏。
陸學屹眉頭微皺。
“長生牌位?那不是給死去的人供的嗎?好端端的你給孩子求這個幹嘛?”
他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陸學屹這才發現我的孕肚不在了,他眼裏的震驚不似假的,抬手摸上我的孕肚。
他驚愕地看著我:“我們的孩子呢?”
我冷笑出聲,眼淚落了下來。
“不在了。”
“什麼意思?怎麼會不在了?”
我突然覺得此刻他臉上凝重的表情很可笑。
“就是字麵意思。那天你急著給她送秋梨湯......”
陸學屹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起電話示意我等下再說。
可我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
我聽到電話那頭,公司的人催他趕緊回去處理。
掛斷電話,他怒氣衝衝地指著我:
“夏嵐,你那天同城快遞給我郵了什麼?搞得整個保安室都是惡臭味!你為什麼不能像薇薇那樣善解人意,整天就會給我找麻煩!”
他追問我到底郵了什麼東西,我沒說,讓他回公司去看。
陸學屹不耐煩地又指著我的肚子。
“孩子呢?你生完了?放哪兒了,我怎麼沒看到?”
我冷漠地躲開他再次摸向我肚子的手。
“陸學屹,等你回公司處理完,我就告訴你。”
他低頭咒罵了一句,急匆匆下山時還不忘叮囑我去找師傅求一張平安符,他處理完就會回來接我。
我走進大殿,小心翼翼地將長生牌位掛在了壁龕上,淚如雨下。
半個小時後,陸學屹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猜他應該已經看到那個裝著我們孩子屍體的盒子了。
剛接起,手機聽筒傳出震耳的怒吼聲:
“夏嵐,你就是個瘋子!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冷冷地回道:
“陸學屹,盒子裏有份離婚協議書,簽了吧!”
聽到陸學屹持續的怒吼聲,我的內心再無波動。
他沒提離婚協議書會不會簽,而是大聲質問我:
“夏嵐,你是有多恨我,竟然送這麼惡心的東西給我?”
惡心?
他竟然用惡心形容我們的孩子,真是好笑。
我好心地提醒他:
“陸學屹,你沒仔細看吧?等你看清楚了就不會覺得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