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為我不願意把眼角膜捐獻給老公的小青梅。

老公懲罰性的把煙灰彈進我的眼睛裏，導致我視網膜受損，看不清東西。

沒想到，老公卻沒打算放過我。

用我肚子裏的孩子威脅我。

“你要是不把眼睛捐出來，我就用我們孩子的眼睛，反正你們都靠我養著，有沒有眼睛又有什麼關係。”

小青梅也可憐兮兮開口：“姐姐，你有時鄞哥哥養著，我不是你，我還要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我不能沒有眼睛啊。”

戀愛四年，結婚三年，我終於看清了枕邊人。

我打掉孩子，提出離婚，購買了一張飛往巴黎的機票。

我總該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1、

“安安，你們公司的設計部門還缺人嗎？”

電話那頭的閨蜜喬安立刻撂下手中的工作，興奮的蹦起來。

“蘇綺，你終於想通啦！幾年前我們boss一眼就相中了你，開出那麼好的條件你都不聽。你說你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繡技藝做什麼不好，偏偏為了那個姓霍的洗手作羹湯。”

提到霍時鄞我瞬間情緒翻湧，用手拍了拍臉，深呼了兩口氣確定開口時不會掉眼淚，才說道：

“我打算和他離婚了，以前是我瞎了眼，浪費了真心和時間。”

她聽出了我的失望，連忙安慰了我好一陣，才義憤填膺的罵道：“你當初對他好到人盡皆知，他竟然敢辜負你，別說了，趕緊來巴黎，比他優秀比他帥的人比比皆是，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成？”

她雷厲風行的為我安排好了一切事情，隻等著我飛去巴黎。

掛斷電話時，霍時鄞剛好回家。

他隻聽見我說了聲拜拜，揉著疲憊的眉頭將公文包往我旁邊一甩，質問我。

“你在跟誰打電話呢？我回來也不知道站在門口幫我脫鞋。”

我邊用手指點開閨蜜給我發來的崗位郵件，確認了一遍薪資才淡淡開口。

“朋友。”

放在以前，他肯定要抓著我的手腕刨根問底，是哪個朋友？男的還是女的？

可是現在他全身心都放在他的小青梅身上，孟思思患有眼疾，一刻也離不得人。所以這段時間霍時鄞頻繁在公司和醫院兩頭跑，連家都很少回，整個人精疲力盡，憔悴不少。

他將領帶扯了扯，走向客廳，以為如同每一個他歸來的晚上一樣，會有熱氣騰騰的豐盛飯菜。

但繁複華麗的琉璃燈球下，光影流轉落在一塵不染的白色大理石桌麵上。

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從進門起就按捺著的憤怒，終於爆發了出來。

“蘇綺，我辛辛苦苦賺錢養著你在家，你倒好，成天無所事事也就算了，最基本的你都做不到，我從醫院回來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娶你這個廢物還不如娶個保姆，我不就是讓你把眼角膜捐給思思嗎？你現在看看我說的有什麼問題，你的眼睛給她，她恢複了還能用雙手創造價值，給你就是浪費！”

我從沙發上緩緩站起身來，冷冷的凝著他。

他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幾乎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霍時鄞。

“霍時鄞，你一個電話也不打，說回來就回來，還指望我能未卜先知，給你做上一大桌菜麼。”

“我知道你成天圍著孟思思轉，但能不能告訴她一聲，不要總對別人的東西有那麼強的占有欲，我的眼睛就算沒用，那也是我的。”

他頓了一晌，這才回想起醫院裏，他原本想給我打個電話說今晚回來，卻在孟思思的撒嬌聲中把一切都忘了。

尤其現在望著我黯淡且平靜的眼睛，那裏沒有了往日顧盼神飛的光采。

這才心虛的清了清嗓子，意識到說的有點太過分了。

“我知道你隻是吃醋才說這些氣話的，我這輩子都是你的老公呀，她隻是我的妹妹，突然眼睛瞎了，肯定會鬧點小孩子脾氣要人陪著，你是她嫂子又大幾歲，就大度點嘛。”

“捐眼睛的事之後再說，要是能找到合適的眼角膜，我肯定不會讓你吃這份苦的。”

說著他才話鋒一轉，關切的問道：“你的眼睛沒事吧？”

前幾天他可不是這個態度，而是一個電話命令我立刻到私人醫院，我當時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急匆匆下樓梯時還摔了一跤，崴了腳腕，就這樣一瘸一拐趕到了醫院。

卻看到他柔情蜜意的撫摸著孟思思蒼白的臉，見我來隻是氣指頤使的要求我把眼睛換給孟思思。

我不同意，他就懲罰性的扼住我的下頜，將我死死禁錮在懷裏。

逼迫我睜著眼睛，將煙灰彈了進去，作為我不聽話的小懲罰。

他不知道的是，落下的煙灰帶著餘溫，在我哭著回家的路上，一隻眼已經漸漸看不清了。

2、

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用行動拒絕了他的關心，轉身回臥室準備要出國的東西。

不一會兒客廳也傳來了霍時鄞說話的聲音，字字句句含著蜜糖一般。

不用想都知道霍時鄞在跟誰打電話。

“思思，哥哥馬上回醫院看你，你想吃葡萄？我給你剝，親自喂給我的小可憐吃。”

“今天睡前想聽什麼故事？不想聽故事啦，那哥哥唱歌給你聽，我就守在你身邊，哪也不去，一定讓你安安穩穩睡個好覺。”

我疊衣服的動作緩了下來，突然想到第一次得知孟思思存在時的場景。

晚上我從噩夢中驚醒，轉身卻發現偌大的床上沒有了那個溫暖的懷抱，而陽台上傳來霍時鄞焦躁的命令聲。

“我不管要花多少錢，趕緊把醫生給我從美國請過來，思思是刺繡大家的傳承人，為了繼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才熬壞了眼睛，我不允許這樣一個優秀的姑娘前途盡毀。”

“多派點保鏢盯著她，別讓她再有尋死覓活的想法，我馬上過來！”

我坐在冰冷的床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老公，我做噩夢了......”

他卻連頭都不回，而是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你矯情什麼，現在人命關天，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於是我就這樣枯坐一夜，不敢睡下，害怕又跌入恐怖的夢裏。

在那個夢裏，我被人拋棄在茫茫黑夜裏，怎麼也追不上離去之人的背影。

從那天起，這樣的夢仿佛成了現實。

孟思思被霍時鄞安排在他持股的私立醫院，請了專業的專家團隊，隻圍著她一個人轉，每天都要親自去照顧，雷打不動。就算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和我的生日，他都陪著孟思思。

甚至因為孟思思的一句不喜歡消毒水味，就給她在醫院旁買了一棟豪宅，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的身體和情緒。

我鬧過也質疑過，認為他這樣的行為已經超越了正常朋友的範疇。

他卻渾不在意，而是眯眼審視我。

“蘇綺，你變了，你從前都大方善良的，連一隻流浪貓都要關心，現在為什麼總跟一個瞎子吃醋？”

"難道那些善良是你裝出來的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愛我，連帶著我的妹妹也不喜歡。"

他口口聲聲質疑我的愛，我望了望自己紅腫發皺的手，隻能苦笑兩聲。

我心疼他胃不好又挑食，每天為他做的飯，他轉頭就送給了孟思思。

有一次孟思思察覺到這不是保姆做的，而是我做的，上吐下瀉說飯裏有毒。霍時鄞不分青紅皂白，回來對著我大發雷霆，將我的手泡在冰水中，罵我手腳不幹淨。

我用紅腫僵直的手抱著手機翻看曾經相愛的證據，默默流淚時，孟思思卻打來電話，嬌弱的開口道歉。

“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時鄞哥哥會發這麼大脾氣，我隻是腸胃不好而已，沒想到哥哥那麼在意，他還把一個鑽戒送給了我，說是你的道歉。謝謝姐姐，我很喜歡。”

電話掛斷後，一張圖片發來，纖細白皙的手上是一顆璀璨耀眼的黑鑽石，那是上周霍時鄞用高價拍賣下來的，他說是送我的周年禮物，可是轉頭就送給了孟思思。

身後，晚歸的霍時鄞還在喋喋不休教訓我。

“我隻把他當妹妹，現在她眼睛壞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承擔起照顧她的責任，我沒有拿這些瑣事來煩你是因為心疼你，不然叫你去陪著病人你肯定吃不了這份苦。”

他說著踱步過來，看見了我手機裏那個碩大的鑽石戒指圖片，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那個戒指呀，你現在手腫了不好看，戴不上也是浪費，小姑娘喜歡我就送她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陽台上凝滯的空氣，徹骨冰涼。

還有很多話我沒有問出口，但我知道都是徒勞。

如果他真的隻是哥哥的話，為什麼要親手喂她吃飯，為什麼要給她扣內衣帶子，又為什麼要抱著孟思思上廁所。

3、

我搖了搖頭想讓自己從低沉的情緒裏剝離，壓抑住了心口突突的刺痛感，隻是攥緊了手中正在疊著的睡裙。

一個月前我也試著寬容大度，親手做了蛋糕給他們送過去，想探望一下這個妹妹的病情。

結果卻看見豪宅內不時傳來三兩聲調笑，霍時鄞的舊時好友紛紛趕來關心孟思思，為了逗她開心，辦了一場party。

他們玩著遊戲，不斷的將霍時鄞和孟思思撮合在一起。

在歡快的音樂聲中，一個朋友笑道：“霍總，我記得你小時候許的願就是讓思思當你的女朋友，現在願望實現了嗎？”

我站在大落地窗的草坪外，陰影籠罩了我全身，我抖著身子，期待他說出澄清的話，這樣還能自我欺騙，霍時鄞隻是太重視兒時的情誼。

可是沒有。

在孟思思抱緊他的手臂時，他嘴角含笑，點頭承認了。

室內頓時一片歡騰，大家觥籌交錯，向他們舉著酒杯，起哄著讓他們親一口。

我全身血液倒流，直衝頭頂，憤憤的大力按著門鈴。

開門的是霍時鄞，他皺了皺眉嫌棄道：“你怎麼在這兒？我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別掃興。”

轉頭他向身後詢問怎麼回事的朋友擺擺手，在我受傷的表情裏，關上了門。

朋友問他是誰，他隻是抿了一口紅酒，長睫在眼下落了一層陰影，神情淡漠。

“一個問路的而已。”

4、

他總是肆無忌憚的用兒時的情誼遮掩出軌的行為，逼迫我一再讓步。

現在還想讓我捐出眼角膜，毀掉我的眼睛。

他一點點把我的愛消耗殆盡，卻渾然不知，等到我離開，他會不會後悔當初的越界？

我沉默的坐在床頭，望著梳妝台上的結婚照，心下悲戚。

客廳裏霍時鄞大步走來，敲了敲我的房間門。

“蘇綺，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思思眼睛瞎了，現在心情很脆弱，你不要小肚雞腸的再去刺激她。”

“我對她盡心盡力，也是為了在外扮演一個優秀企業家的形象，公司品牌聲譽好，對你也有好處呀。況且思思是非遺傳承人還在外留學過，對我海外出口的服裝生意錦上添花，你成天幹坐在家裏隻會花錢，根本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說著他還打開了手機外放，讓我聽聽孟思思是怎麼百般為我說話的。

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口口聲聲說著姐姐對不起，卻不斷往我心裏紮刺。

“你隻是個家庭主婦而已，有沒有眼睛都無所謂，大不了我多請幾個傭人，肯定能把你照顧得很好。思思有獨立的事業，以後有大把的機會和高奢品牌合作，你就忍心毀了她的前途？”

聽他一口一句的說著，孟思思多麼獨立多麼優秀。

可是他忘了，曾經我的服裝設計響絕海外，刺繡技藝更是無人能比，僅在巴黎時裝展上亮相一次，就有多家時裝公司邀請我擔任設計師。可我因為他一句公司沒有優秀的原創設計，無法立足，我就留下來在他的小公司幫忙。

也正是因為有我的幫助，他籍籍無名的品牌才能更上一層樓。

當初他被競爭對手攻擊陷害，陷入抄襲風波幾乎破產，是我連著熬了半個月，拿出獨家設計才讓他起死回生。

他曾經也是為了我豁出命去的，所以我才願意給他同等重量的愛與付出。

在我去小鄉村裏采風時，我為了打動一個倔強的繡娘，替她去山崖上摘取格桑花作染料，卻不小心跌落山崖，是霍時鄞用手緊緊拽著我。

粗糲的山崖，幾乎要將他的手臂磨出白骨。

我哭著讓他鬆手，他卻調笑著讓我不要緊張。

“蘇綺，我倒是想放你下去，要是掉在那棵樹杈子上，弄瞎了你的眼睛，說不定你就能看上我，答應當我的女朋友。”

“但要是掉在那堆石頭上，我可就沒老婆了。”

他的嘴唇幾乎失去血色，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卻還是滔滔不絕講著俏皮話轉移我的注意力。

直到天色將晚，幾個獵戶路過才救了我們。

他用還能動的左手，輕輕的撫著我臉上的淚水。

“我剛剛是開玩笑的，你的眼睛這麼漂亮，我怎麼舍得。”

山盟海誓言在耳，為什麼一切都變了，人還是那個人，現在卻口口聲聲說我的眼睛沒用，還不如給別人。

從來便情感淡漠害怕受傷的我，在那件事之後，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也幫助他的公司從時尚界異軍突起。

後來他的公司上市，在眾人的吹捧中他理所當然將一切功勞攬在自己頭上。

他向我求婚，讓我回歸家庭。砍斷了我的翅膀，卻嫌棄我不能飛。

門外霍時鄞暴烈的敲門聲驟然停息，是孟思思說想讓他回醫院喂著喝藥。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撂下幾句話。

“做到我這種身家的總裁哪個不是一大堆情人，隻有我始終隻愛你一個，結果你還不識好歹，對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這麼有敵意。這幾天讓趙媽多給你煮點心肺湯喝，清清心肝，免得心臟看什麼都臟。”

"等我下次回來，不想看見你這副拈酸吃醋的樣子！真是倒胃口。"

屋子安靜了下來，他這樣對著另一個女人百依百順，仿佛在我心上一刀刀淩遲再撒鹽。

我扶植起來的大樹，開始嫌棄我是一個隻會攀附他的菟絲花，甚至還暗示我，他就算有幾個情人也不過分。

5、

第二天，我整理好心情打電話聯係霍時鄞，想和他好好談談我去巴黎的事，想著好聚好散。

結果他一接起電話說了一句沒空，就掛了。

下一秒我就在孟思思的朋友圈刷到了帶著定位的幾張照片，是一家網紅情侶餐廳。

配文：和哥哥假裝情侶省錢的一天，噓。

其中一張6折的單據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家餐廳有個傳統，隻要情侶接吻三分鐘以上就可以享受6折優惠。之前我也想和霍時鄞做這個挑戰，卻被他含糊著拒絕了。

“老婆，我是上過雜誌的公眾人物，不太好在大庭廣眾下做這麼有傷風化的事，再說我又不是沒錢。”

如今看來原來不是不能做，隻是不願意和我一起。

我的胃中突然翻湧起一陣惡心，這種陌生的失控感從這段時間開始便頻繁發生，我沒有太在意。

直到霍時鄞回家，他渾身纏繞著甜膩的香水味，將一份打包的蛋糕撂到我麵前。

“蘇綺，既然你想主動找我認錯，那我勉為其難給你帶了份禮物。”

蛋糕盒上寫著網紅餐廳的名字，一打開，頂端已經被挖去一口，一旁的勺子上還有口紅印。

是孟思思吃不完施舍給我的。

那不成形狀的蛋糕裹著厚厚的糖霜，濃重的香甜氣味和霍時鄞身上的香水味交相疊加，像是將一萬顆糖果濃縮成了一滴糖漿，硬生生塞到我嘴裏。

我再也忍受不了反胃的衝動，跌跌撞撞跑去廁所嘔吐。

霍時鄞瞬間黑了臉，但他沉吟片刻，計算了下時間，卻突然反應過來。

“蘇綺，去醫院檢查過沒有？你是不是懷孕了？”

他的表情沒有驚喜，而是帶著一絲憂慮。

“你要是懷孕了，就不能給孟思思捐獻眼角膜了，又得耽誤好長一段時間。”

我趴在洗漱台旁，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裝修的時候要將所有台麵都做成大理石材質。

又冷又硬，硌得我手肘酸疼。

我抬起嘔吐到泛紅的眼睛，口腔間的酸苦滋味揮之不去，刺激著我的上顎，想讓我痛哭一場。

鏡子裏，透過反射我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看著他模糊的身影，和那個夢中棄我而去的背影一模一樣。

突然恍然大悟，不禁發狠似的冷笑起來。

“我的眼睛早就瞎了，是被你弄瞎的。”

“離婚吧，霍時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