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施城後,我做了八年後媽。
我掏心掏肺地對繼女琳琳好,換來的卻隻有厭惡。
「是因為你,爸爸媽媽才會離婚,你是惡毒的女人!」
被人詬病,被鄰裏背後嚼舌根,就連施城都覺得我不配為人母。
「你的心眼怎麼這麼小,連一個孩子都容不下?」
直到我死了,死在琳琳跳河的拐角處,都無人知曉。
後來,他們卻瘋了一樣開始找「我」。
殊不知我就在他們麵前的牛肉醬裏。
1
「琳琳!琳琳,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施城焦急地圍在琳琳周圍,懊惱得直跺腳。
拿起手機又給我打電話,無人接聽後,他狠狠摔在了地上,泄憤似的咒罵:
「如果琳琳有什麼三長兩短,袁晴,我一定要讓你陪葬!」
一語成讖,為了救琳琳我已經陪葬了,死在了她跳河之前。
嫁給施城後,我做了八年後媽。
也許是沒有生過孩子,我不知道如何和小孩相處,和琳琳怎麼也親近不起來。
但人心比人心,隻要對她好,琳琳總會喜歡我的。
可我掏心掏肺地對她好,換來的隻有厭惡。
「是因為你,爸爸媽媽才會離婚,你是惡毒的女人!」
被人詬病,被鄰裏背後嚼舌根,我成了別人嘴裏的「惡毒後媽」。
就連施城都覺得我不配為人母,每次琳琳受委屈一定是因為我在使壞。
「你的心眼怎麼這麼小,連一個孩子都容不下?」
所以,這次琳琳跳河,他也毫無意外算在了我頭上。
女孩兒哇得咳出了聲,慘白的臉上恢複了一點血色。
施城將琳琳抱在懷裏安慰。
「沒事了,琳琳,沒事了。」
「爸爸,我好怕......嗚嗚嗚,我隻是沒有考好,沒想到她會打我......」
琳琳越說越委屈,豆大的眼淚水滴在施城的心口上。
「她真是瘋了!我都不舍得,她有什麼資格!她人呢,不知道要把孩子逼死了嗎?」
忽然,施城看見拐角處有個人影,「她是不是在後麵?」
琳琳拉著他的手,支支吾吾回答:「不是,她打完我就跑了。」
「先跟爸爸回去,我一定和她離婚!」
「真的嗎?」
誰都沒有留意琳琳眼底的欣喜。
見施城猶豫,她又劇烈地咳了起來,動作起伏間露出脖頸處幾道血紅的勒痕。
「這也是那個瘋女人幹的?」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圍觀的群眾從這些隻言片語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看著琳琳年幼又傷痕累累,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跟著爸爸重組家庭的孩子真慘,被偷偷虐待了,當爸的哪裏知道。」
「女人最懂怎麼折騰小孩了,後媽要鞏固地位,不知道在背後搞了多少花招。」
「看看這小女孩被打成啥樣,逼得跳河,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可憐哦。」
......
再一次,再一次......所有人站在了我的對立麵,將我自動劃成了壞女人。
可琳琳脖子上的傷,不是我弄的。
她要跳河,也並非我打的那一巴掌。
以前我也許會為自己的清白爭上一爭。
但如今,什麼都不能說,倒反而是種解脫。
那種與全世界為敵的日子,真的好累。
琳琳精準地抓住了施城眼中的恨意,緩緩開口,「我想媽媽了......」
2
琳琳口中的媽媽,自然不是我。
施城帶著死裏逃生的琳琳連夜去了他前妻的家裏。
竟然就在我們隔壁小區。
李婷看見一身狼狽的琳琳,很快埋怨上了:
「是不是那個女人又欺負你了,快和媽說說。」
轉頭又和施城叮囑:「不回家別忘了說加班,省得她一晚上跟個催命鬼一樣。」
原來施城的加班是用在了這裏。
那麼他一周五天的加班,到底騙了我多少次?
偏我總是擔心他身體,打電話囑咐要休息,不曾想是打擾他們了。
他們熟練地進門換鞋,圍坐在沙發上其樂融融。
就連牆上還掛著三人的全家福。
可因為琳琳不願意,我和施城連婚紗照都沒有拍。
原來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我飄在空中,空落落的心口竟然感覺有刀在絞,真疼啊......
八年前,我和施城相親認識,走到結婚。
我感念他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不易,可憐琳琳孤苦,對這個家用盡了我全部的愛。
那時他和李婷已經離婚兩年了,但琳琳總固執得認為是我害了她爸爸媽媽的婚姻。
現在看來,是我妨礙他們複婚了。
晚餐很簡單,隻有白粥配牛肉醬。
「沒辦法手腕老毛病犯了,做不了菜。」
琳琳一直都很挑食,在學校吃得不好,晚上都要吃三菜一湯,少一道都不行。
我以為她會抱怨,沒想到她吃得很歡。
「這個牛肉醬......真好吃的。」
是啊,她心疼她媽媽,從來不心疼我。
李婷閃過一絲尷尬,「呃......是街角那家牛肉鋪買的,那個大叔自製的。」
話未說完,琳琳手裏的筷子「哐當」掉落在地。
施城以為琳琳是事後還未恢複,讓她早點休息。
李婷陪琳琳睡著後,退出門一下子落在了施城的懷裏。
鼻尖相觸,四目相對。
「留下來吧.......」
我不忍再看轉過了身,隻恨自己無法逃離這裏。
落地窗上倒映著他們相擁的身影,太刺眼了,我從未想過施城會背叛我。
這八年來,是我們的婚姻,是我的責任,讓我守著這支離破碎又滿是爭吵的家。
可到頭來,我是被耍得團團轉的那一個。
旖旎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打了琳琳,知道我不可能不管的。無非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今晚再用加班的借口就太假了。琳琳就說住同學家,我還是回去好了,免得她沒事找事。」
在他心裏,我永遠是這種斤斤計較又無知的女人。
所以,琳琳賭氣沒去上學,他會和老師解釋是我故意要琳琳長記性,才關在家裏。
所以,琳琳在家門口朝我哭喊,他會和鄰居解釋是我逼著孩子寫作業,太過嚴厲。
所以,琳琳和老人假告狀我的不好,他會和長輩一起數落我的不是。
所有人是一個個槍口,他就是指揮官,是他讓著那些子彈射中我,遍體鱗傷。
3
沒有人在意我的夜不歸宿。
施城第二天起早就來李婷這裏接琳琳上學去,還給我發了最後警告。
「別玩離家出走這一套,你再不和琳琳道歉,我們就離婚。」
這段婚姻,好幾次,我都覺得撐不下去了。
是施城哀求我,為了琳琳和他別走。
如今,卻變成了他要挾我的把柄。
我真是可笑又可憐。
琳琳昨天跳河的視頻被傳到了網上被人熱議。
老師和同學紛紛同情琳琳的遭遇,譴責我的不是。
而身為當局者的琳琳,沒有替我辯解一句,哪怕我用生命救了她。
「我們支持你爸媽離婚,這樣的後媽太壞了。」
很快,網友的憤怒也燃燒到了我的公司。
將我人肉後,直接去公司鬧事。
公司為了平息輿論,在聯係不到我的情況下直接將我按曠工開除。
我奮鬥了十年的遊戲製作事業毀於一旦。
以後遊戲上市,我可能都不配有一個署名。
此刻,我突然後悔已經死了,那是我灌注了一輩子的心血。
太可惜了,明明我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
很快,人們借著熱搜去了琳琳跳河的地方,卻發現水麵上漂浮著一張女屍皮。
終於,有人發現我了。
4
施城接琳琳回家時,遇見了小區收廢品的婆婆。
「琳琳,你媽媽沒事吧......」
婆婆也聽到了傳聞,趕來關心我。
平時我總照顧她,看她可憐還會偷偷給她買東西,經常和她聊天。
隻有婆婆會稱我為琳琳的媽媽,隻有婆婆懂我的不易。
「她是壞女人,不是我媽媽。她有事沒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琳琳扭頭就走,施城還勸婆婆:
「她就是心胸太狹窄了,要是對孩子好點,也不至於被人肉網暴.......」
「她心胸狹窄?孩子發燒驚厥,她光腿跑了兩公裏去攔車送醫院,暴雨天隻有一把傘也隻給孩子撐,你是瞎了眼嗎?在我眼裏,一個對孩子好,對老人好的女人,不可能是你們嘴裏的那種人!」
「跟你這種老婆子說什麼,腦子不靈光。」
婆婆一懟,施城臉上無光,也悻悻走了。
他怎麼會不知?
隻是他無法緩和我和琳琳的關係找的借口罷了。
琳琳一回家衝進我房間,就迫不及待要翻結婚證。
「爸爸,這次一定要和晴阿姨離婚啊,你答應我的。」
可她拉開抽屜,看到了一疊病曆。
最上麵是我的不孕不育診治單。
「爸爸,她不能生孩子!她騙你!」
她像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一樣欣喜。
「她之前說自己懷孕因為我而流產了,果然都是騙你的!」
婚後一年,我剛懷孕,全家都很欣喜,除了剛滿九歲的琳琳。
在我去衛生間時,琳琳故意吹了一屋的泡泡水,害我摔倒流產。
後來就算及時趕去了醫院,孩子也沒了。
施城匆匆從外地趕回,將琳琳罰跪在我病床前,當眾和我道歉。
這也是,琳琳完全厭惡我的開始。
那時,我沒有在意為什麼琳琳會這麼肯定我不會懷孕。
直到今年體檢時我檢查出卵巢受損,受孕困難。
主要原因是我長期服用避孕藥,可我根本沒有吃過。
還是在給琳琳打掃房間時,發現了她藏在衣櫥角落裏的藥瓶。
可笑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她被人欺負了,而不是她要害我。
眼下,施城看著報告,睚眥俱裂:
「袁晴,你的心到底有多齷齪,才會冤枉當時隻有九歲的孩子!」
他立馬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還給自己和孩子留了全部財產。
「袁晴,你逼我的,你虐待孩子這一項足以構成過錯。」
要不是變成了魂魄,我也許一輩子都看不到這樣自私的嘴臉。
他知道我被開除後沒有住所,沒有收入,但是他還是要這樣逼我進死胡同。
而我已經失聯20個小時,他卻沒有半點擔心。
婚姻殘存到最後隻剩算計。
失望透頂就是這種感覺吧,就像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淋到了心裏,一片冰涼。
手機振動,施城收到了我的消息。
「晚十點來金街18號鋪子,帶上孩子,我們談談。」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施城已經回了句,「好的」。
他甚至覺得我怎麼能這麼輕易答應離婚,毫不費力,還在沾沾自喜。
可他不知道那個惡魔不會放過他們。
5
施城還是留了心眼,不放心我,將琳琳交給了李婷。
走時,琳琳怕施城反悔,又說了那天我打她的事。
「晴阿姨好可怕,我考得不好,她就發了狠地掐我。」
「還說......」
施城被一點就著,「還說什麼?」
「還說反正爸爸出差去了,打死我都沒人知道,到時候編個理由爸爸總會原諒她的。」
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怎麼可以滿嘴謊話?
可看到李婷嘴角的笑意,我忽然明白了。
琳琳被李婷教壞了,而且被洗腦了。
「太過分了,袁晴怎麼會變成這樣!」
施城氣得滿臉通紅,李婷柔聲柔氣地撫著他的背。
「到底不是親生的,她又沒生過孩子,說的話可能重了。」
「她沒生過孩子,就可以對我女兒這樣嗎?」
「左鄰右裏都知道她那個妒樣,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看上她!」
施城嘴裏的我,不堪入目。
可他早就忘了,嫁給他時,二十一歲的我,也隻是一個女孩。
需要人疼,需要人愛,卻笨拙地要去學做無私的母親。
沒有人問我一句,累不累,疼不疼,委屈嗎。
晚上六點,他們一家人正吃著飯,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推送著消息。
「金街湖畔發現一張無名女屍皮,死者身份警方正在進一步調查。」
琳琳嚇得筷子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哦,是不是想到昨天掉在這個湖裏。沒關係,都過去了。」
施城的安慰沒有緩解琳琳半分,她放下碗,李婷也吃不下了。
琳琳慌張我可以理解,為何李婷也這麼心神不寧?
正當我疑惑時,警察聯係了施城:
「我們推算了死者死亡時間,調取了附近的監控,發現該時間段隻有你妻子和女兒進入過湖邊小巷,請問你妻子和女兒還好嗎?」
施城癟了癟嘴,想都沒想:「好著呢,都在家。」
但凡他有一絲擔心我,他就能發現今晚的約定不能去。
可惜,他不念我,那麼結局都是注定的。
掛完電話,李婷更慌了。
「為什麼警察會調查到你這裏?袁晴真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短信約我今晚見麵了。都是她的老把戲了,這麼多年也不膩。為了琳琳和你,這次我不會再心軟了。」
擺脫我,他竟然暢快無比。
我跟著琳琳來到了臥室,看著養了八年的孩子,哀其可憐,怒其狡詐,百感交集。
因我無辜枉死,又帶有強烈的執念。
白無常許我可以現身一會兒和家人好好告別。
這個機會,我現在就可以用,告訴他們我死亡的真相。
可琳琳沒有半點悔意,她從書包拿出一個寫著我名字的小人,一針一針紮著詛咒:
「壞女人,你的死和我無關,是你要摻和進來的!」
「別來害我,否則我讓你不得超生!」
她是一顆捂不熱的石頭,終究浪費了我八年的感情。
門口的施城透過門縫看到了一切,如無數個過往一樣,選擇無視。
牆上的時針走到了七點,我跟著施城出了門。
離晚上的電話隻過去了一個小時,施城又接到了警方的電話。
「死者身份初步認定是你的妻子,袁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