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二月二十九,癸亥日,戌正。
雲門山,龍首村外麵的小山包上盤坐了一個年輕人。
此人下午的時候就到了這個地方,一直沒有動。
忽而。
年輕人動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夜色,呢喃道:
“癸亥日,癸亥時,雙陰屬水,是這個時分。”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信步走下山包。
年輕人身子瘦削,右手一直攥著袖口,似乎袖子裏藏著什麼東西,不覺間來到了橋上,再往前就要進入村子了,他抬頭望去。
星月暗淡,村子一片靜謐,路邊的樹上隱約有東西一晃一晃,宛如鬼魅。
他目光炯炯有神,發現樹上有異常,快步走了過去。
路邊的一棵柳樹,樹葉凋零,柳條無風自動。
年輕人來到樹下,並指成劍點在了柳條之上,瞬間,柳條老實了,安安分分的垂下,他抓起柳條上的東西,脫口道:
“人皮!”
柳條上居然掛了一張人皮,老遠就飄來飄去。
柳樹屬陰,陰中帶煞,再加上這張人皮,這叫做‘小鬼迎門’。
下馬威?
年輕人促狹一笑,再看村子,他的右手攥的更加用力,徑直來到村裏的風水樹。
風水樹是一棵不知道生長了幾百年的大槐樹,樹冠很大,屹立在村頭。
他輕輕拍了一把大槐樹。
卡啦一聲,槐樹從中間裂開,樹上的枯枝不斷的掉落。
再一看,這風水樹早已經絕了生機,已然是一棵死樹。
“樹死,風開,水漸絕。”
風開則地貧,水絕則地荒,此地若不加以調理,遲早會變成不毛之地。
離開風水樹,便進了村子。
村子十分寂靜,連一聲狗叫都聽不見,而且周圍似乎有霧氣,不多時來到了一處破舊的祠堂。
祠堂十分破敗,門樓已經坍塌,院子裏雜草叢生,無從下腳。
年輕人也不計較這些,踩在枯葉雜草之上,來到祠堂前,他推開房門,一股腐敗氣息迎麵而來,裏麵黑漆漆一片,極為陰冷。
他拿出手電筒,借著亮光進入祠堂裏麵,找到了供桌前的油燈,點亮油燈,瞬間一股暖意,周圍也亮堂了起來。
祠堂裏麵供奉的不是神,也不是鬼,而是一條盤踞的龍。
所以,這是護龍祠。
而這個年輕人也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而是極為神秘的風水師,養龍人。
養龍人祖上曾經專門為三皇五帝養龍,禦龍,時至今日,三皇五帝不在,但是天下龍脈依舊,而養龍人一脈不再為人皇養龍,變為監察天下龍脈穴地,遇惡則鎮,遇變則斬。
故而有‘十年鎮龍脈,百年斬妖邪’的說法。
而他,這個年輕人則是剛剛從家裏長輩手中接過養龍人擔子的新一代養龍人,陳半閑。
陳半閑清掃了一下護龍祠,看起來幹淨了許多,旋即來到外麵,從一角飛簷處找到了晨鐘。
這口晨鐘隻有巴掌大小,鐘身銘刻了降龍紋,內側刻有三清封鎮符,可鎮一切妖邪。
他右手一鬆,一根鐵棍滑落掌間,隨即揮動鐵棍敲響晨鐘。
隻敲了一下,晨鐘碎裂開來。
陳半閑撿起地上的殘片,這不像是風化腐蝕造成的,更像是陰氣入侵,煞氣衝擊造成的晨鐘崩潰。
果然。
殘片上的降龍紋被誰給破壞掉了,就連內側的三清封鎮符也被人塗改了。
“難不成遇到‘龍變’了?”
陳半閑呢喃一句,耳朵一動,他發現旁側有人窺探自己。
“誰?”
一聲大喝,緊接著他飛掠而起,手中的鐵棍凶狠刺出。
雜草堆裏冒出一個腦袋。
“我是護龍人!”
對方急促喊道,聲音極為小心。
是個老頭,蓬頭垢麵不說,對方的脖子居然長出了一塊塊鱗甲,好似山中精怪。
“如何證明你是護龍人?”
陳半閑手中的鐵棍抵住老頭的咽喉,目露精光。
“龍首村住在此地幾百年,常有禦龍氏前來,最近一次還是我穿開襠褲的時候,大概是六十年前的深秋。”
老頭哆哆嗦嗦說道。
陳半閑心裏一估算,還真是這樣的,將老頭拽進護龍祠,詢問道:
“此地乃是龍脈之地,現如今為何變成如此境況?”
老頭跪在地上不敢起來,時不時看向外麵,小聲道:
“這事說起來就長了,十幾年前,村裏第一批外出打工的人回來,見識了外麵的花花世界,一個個大放厥詞要帶著村民發家致富,他們開辦塑料廠,印刷廠,電鍍廠,水泥廠,雖說村民富了,但是將龍首村弄的烏煙瘴氣,就連地下水也汙染了,不久之後就有村裏人得各種怪病......”
“這是你們咎由自取,我不想聽這些。”
陳半閑製止了老頭的絮叨。
老頭偷偷看了陳半閑一眼,他挪動身子來到暗處,又指了指油燈,示意滅掉油燈。
“不用怕,我便是當代禦龍氏,一切妖邪膽敢前來必定伏誅!”
陳半閑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沒有半分忌憚之意。
“去年,村裏人聯係了一個外地客商,說是要開發房地產,將村民手裏的地全都包了過去,開始在後山的坡地上建造別墅,一開始還挺好的,不少人拿到錢就去縣城買房,不久之後,村裏就發生了怪事,先是村裏的狗無緣無故的失蹤,後來就有村民斷斷續續的失蹤,有人見過坡上的建築隊晚上做法事,周圍立起好些個幡子,當晚就有血屍進村了,這些血屍渾身血刺呼啦的,見人就咬,天一亮又都不見了,被血屍咬了的人渾身瘙癢,皮膚慢慢就會變硬結痂,最後疼痛的厲害,就有人自己把自己的皮扒了......”
老頭說著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說道:
“我也被咬了,估計活不了幾天,我死了不要緊,我那小孫兒才六歲,我王家就剩下這一根獨苗了,還請禦龍氏救救我的孫兒。”
“鎮龍脈,斬妖邪,是我分內之事,既然我來到此處,就一定能保住你孫兒的命,你現在帶我去找你孫兒!”
陳半閑安撫老頭。
忽而。
老頭往後縮了過去,顫抖道:
“來了,來了,血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