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那天,男朋友說要給我個驚喜。
可當剛拔完智齒的我,頭暈目眩地趕到KTV包間時,我的妹妹卻用力地把一塊蛋糕扔在了我的臉上。
她笑嘻嘻道:“姐姐每天都在工地上跑,混在男人堆裏,這點玩笑應該開得起吧?”
男友臉色不變地看著我:“寶兒說得對,你不要太任性。”
晚上,經理給我打電話:“工程月底就收尾了,你確定這次不跟著隊走,辭職定居在這了?”
那是今天之前的想法,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1
我狼狽地站在包間門口,臉上頭發上都糊滿了奶油。
包間裏都是江文清的同事,林寶兒就坐在他們中間,迷幻的燈光映出她眼底的惡意。
“姐姐是工地的資料員,成天跟那些男的待在一起,難道沒有被開過玩笑嘛?”林寶兒擠眉弄眼道,“我這個玩笑相比起來,應該不過分吧?”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大笑了幾聲。
江文清的那些同事也跟著笑,耐人尋味的目光一道道地落在我身上。
我的頭因為這嘈雜的環境更痛了。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我看向無動於衷的江文清。
“大家好不容易借著過節一塊聚聚,隻是開個玩笑,你不要掃興。”江文清皺緊了眉毛。
我沒有接話,轉身離開。
此刻的我隻想趕快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身體的不適讓我沒有任何精力處理這些爛事 。
等我已經走出KTV大門之後,江文清才終於追了出來。
他用力地拽著我的胳膊扯了一把,語氣滿是不耐:“你在胡鬧什麼?寶兒都因為你哭了,你快回去跟她道歉哄哄她,等她不哭了,你愛幹嘛幹嘛去沒人管你!”
“要是她沒哭,你是不是就不會出來找我?”我說話有氣無力。
“什麼意思?你真跟她一個小孩子計較?她可是你的親妹妹!我隻是想幫你搞好家裏的關係......你臉怎麼腫了?”
江文清的埋怨在看清我的臉之後戛然而止,換成了滿滿的擔憂。
可我現在懶得同他廢話。
“放手,我不舒服,要回家。”
但他仍舊死死拽著我的胳膊,繼續自說自話:“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外人,為什麼什麼事都不告訴我,不依賴我?你這樣一點都不可愛,為什麼不可以跟寶兒學學......”
我突然覺得,江文清的喋喋不休比包間裏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還煩人。
滿心的煩躁讓我控製不住大喊出聲:“那你就去找林寶兒,別來煩我!”
江文清沒有鬆手,但人卻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說我煩?我隻是在關心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不可理喻了?”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被我吼丟了麵子,江文清頓了幾秒,又恨恨地說了句:“怪不得連你爸爸都不要你!”
一瞬間,好像連空氣都凝滯了,讓我有種窒息的憋悶感。
“誰跟你說的,林寶兒?”我問。
江文清好像才意識過來自己說的什麼,心虛地撇開眼神,可嘴裏還在申辯:“那又怎麼了,難道不是事實?你要知道,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我是你男朋友,她是你妹妹,誰又能害你呢......”
所有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陡然爆發。
“分手!”我深呼吸了幾下,可酸澀還是湧上鼻頭,“我們分手江文清!”
2
當我從床上睜開眼的刹那,頭疼的好像快炸開一般。
昨天晚上,我到底是哭了。
各種情緒的摻雜,讓我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可盡管我情緒崩潰,不顧形象地大喊分手,讓我回家之類的話,江文清還是緊緊拽著我的胳膊。
他翻來覆去地說著那些為自己辯解的話,又一遍遍地重複不想分手。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但我就是錯了,你不要跟我置氣了。”
語氣無奈卑微,卻完全不顧我的情緒,就像我才是那個罪人。
還是最後林寶兒見他一直沒回去,可憐巴巴地跑出來,站在KTV裏喊了一聲哥哥,江文清才放開我,歎了口氣回了KTV。
我和江文清相識,是因為我低血糖暈倒在了路邊,他出手幫忙,我回禮感謝,一來二去,就順理成章地有了感情。
他很會照顧人,對誰都很溫柔。
沒有不良嗜好,自己也有穩定的工作。
完美符合我對於適合結婚的對象的要求。
雖然我因為原生家庭,從來不對愛情抱有幻想,隻覺得結婚安定下來就好。
可相處久了,江文清帶給了我好多生命中從未出現的溫暖和重視,讓我差點就沉溺進去。
現在, 隻不過是幻想又重新破滅了而已。
我起床倒了杯水。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
我很少有睡到這麼晚的時候。
工地上沒有假期,我作為資料員更沒有,為了拔智齒才請了兩天假,但中間工作電話也是沒停過。
雖然江文清總說我不依賴他,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可這次拔智齒之前,我是有給他打電話的。
可我剛說完我要去醫院,他就立馬用在開會為理由打斷了我的話,匆忙說了幾句就掛掉了電話。
但他動作還是慢了些。
我已經聽到了電話那邊,林寶兒故意提高音量的撒嬌聲。
來電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這邊的工程月底大概就徹底收尾了。”經理頓了頓,“你真的想好了,不走了,就定居在這?說白了,你和這個男的總共認識也就才一年,真要為了他辭職?從三千到現在一萬多的工資,你漲的容易啊?”
經理一連拋了好幾個問句給我,我笑著回:“不辭職了,我改主意了,月底就跟著隊伍一起走。”
掛掉經理的電話,我撫著昏沉的腦袋回床上繼續睡覺。
可我剛迷糊著,臥室門就被大力地推開了。
林寶兒拿著一件超短裙,誇張地喊道:“姐姐,昨天是我不對,我沒想到你雖然混在男人堆裏,但是接受不了我這個妹妹的玩笑,呐,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你換上試試。”
她一邊上來拉扯我,一邊繼續笑道:“哥哥就在客廳呢,換上給他看看!”
可她明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衣服!
我奮力地反抗,大聲拒絕,但過於虛弱的身體和昏沉腦袋讓我有些力不從心。
可我越是反應激烈,林寶兒笑的就越開心,撕扯我衣服的力氣也越大。
“我說了我不願意,不願意!你為什麼不聽!”
江文清終於是放心不下,走過來阻攔:“要不還是算了吧......”
林寶兒在他進來的一瞬間,就嬌弱地摔在了地上:“姐姐,你幹嘛推我啊,你不願意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江文清連忙上去扶她,安慰了好一會之後,這才有功夫抬頭看向我:“你太過分了,語棠......”
訓斥的話被他咽了回去,他呆滯地問了句:“那是什麼......”
3
他看到的,是我大腿根上大片的燙傷疤痕,崎嶇又醜陋,格外紮眼。
那是我最想掩蓋的過去。
可當它就這樣大喇喇地被撕開偽裝,呈現出來的時候,我卻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我胡亂抹掉臉上的眼淚,看著還來不及收回臉上嫌棄的表情的江文清,自嘲道:“你不是說,怪不得我爸爸會不要我嗎?對啊,我好像就是一個總被拋棄的存在。現在,連你也是。”
之前的我,叫林招娣。
媽媽說,女孩就是天生賤命,用我這個名字要是真能給她招來一個男娃,也算我還有點用處。
可惜,我沒有機會給她招來男娃了。
爸爸出去跑車,出了意外。
那天,媽媽用滾燙的開水倒在我的腿上,尖聲罵道:“都是你這個晦氣東西!克死了我命裏的兒子,還克死了你爸爸!”
從那之後,我身上就常帶著傷了。
後來,媽媽帶著我一起改嫁,又和繼父生了林寶兒。
林招娣,林寶兒......
原來不是所有女生都和我一樣天生賤命。
我在新家裏,住雜物間,吃剩飯,包攬所有家務,被林寶兒踩在腳下取樂......
直到我後來考上大學,離開了那裏,沒再跟他們要一分錢。
畢業後,我開始跑工地,一點一點的把工資漲上來。
終於,我靠著自己,從林招娣變成了現在的林語棠。
我以為自己能徹底和之前的自己割裂開。
但是我錯了。
我好像還是那個被處處厭棄的林招娣。
江文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臥室裏隻剩下了我和林寶兒。
她收起了臉上虛假的難過和關心,滿是嘲弄地看向我:“你看看,你都把哥哥給嚇跑了!談了這麼久戀愛,你不會還沒有得到哥哥吧?”
我冷冷地看著她自說自話,重新穿上衣服。
林寶兒不屑地哼笑著:“你怕什麼?林招娣,就算你脫光了跑出去,也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的!整的跟多貞潔似的。死活非要考大學,結果現在還不是靠男人吃飯!我雖然沒考上大學,你信不信,隻要我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男人心甘情願為我花錢,江文清不就是嘛!你永遠比不過我!”
“是我活該,聽見你媽哭的那麼可憐,非要讓我把你接過來,帶你好好玩玩,別讓你因為沒考上大學難過,我居然真的心軟了。”我自嘲道,“我忘了,你們母女都是一樣的賤!”
說完,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扯著林寶兒的胳膊將她拽了出去,當著江文清的麵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帶著她,滾出我家!”我頭暈目眩,扶著牆才沒有倒下。
林寶兒掩下眼底的狠毒,可憐兮兮地跟江文清告狀:“我隻是發現了姐姐和工地上的男人亂搞,苦口婆心地勸她收斂些,不要把哥哥你弄丟了,姐姐就生我的氣了!”
她爬起來,拉著江文清往門外走:“哥哥,我們走吧,我實在不忍心看你繼續受騙了!”
江文清站著沒動,雙眼緊緊盯著我:“我想聽你的解釋,寶兒說的是真的嗎?”
我脫力地靠在門框上,連一絲想解釋的心思都沒有,反正,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滾。”我說。
江文清垂著頭,沉默了好久,然後才歎息著說:“我真的對你好失望......你的要強,永遠比我重要。”
隨著門被摔上,我再也堅持不住,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