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跟江慕天的爭吵耗費了所有的力氣,還是程幼魚忽然沒有了獨自回到她和江慕白的那個家的勇氣。
程父還在忙工作,沒有回家。
程幼魚媽媽的愛好是鑽研廚藝,程幼魚到家時,她一鍋湯正好可以出鍋了,聽見女兒回來。
她笑眯眯地上前:“今天怎麼突然回來了?小魚運氣真好,回來的正是時候,來嘗嘗媽媽新學的湯。”
看清程幼魚紅腫的眼睛後,她臉色一變:“怎麼了?”
她讓家裏的傭人去幫忙拿熱毛巾,關心地看著女兒:“你是不是又去找慕天了?他又有新女朋友了?”
她唉聲歎氣:“你這孩子,早跟你說了,喜歡慕天你要吃虧的,慕白人那麼好,對你又一心一意,跟他在一起,他永遠都不會讓你傷心失望難過。你為什麼不聽媽媽的話,非要自討苦吃呢?”
程幼魚怔怔地說:“慕白他、他走了......”
她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眼淚又跟著落下。
她撲進媽媽懷裏,哭得不能自已:“媽媽,媽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可是慕白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生我的氣不要我了!”
鄭曉羽大吃一驚:“慕白走了?去哪兒了?他從小就是特別專一的孩子,媽媽不信他會變心的!小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慕白就算真的生你的氣,隻要你態度好一些,他很好哄的。他去哪裏了,你跟媽媽說,你拉不下臉的話,媽媽去幫你找他說好不好?”
程幼魚拚命搖頭,哭得喘不過氣:“媽媽,慕白他死了、他死了。他簽了遺體捐贈協議,我在研究所裏親眼看見了他的遺體!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媽媽!”
她像小時候無助的小朋友,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隻能哭著叫媽媽。
可這一次,她媽媽也幫不了她了。
鄭曉羽連忙追問道:“為什麼啊?慕白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是不是搞錯了?”
程幼魚哽咽著說:“是癌症,胰腺癌......”
鄭曉羽往後退了幾步,喃喃說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看向女兒,忽然明白她為什麼會哭成這樣。
她一臉哀傷地說:“小魚,生死大事,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的,慕白已經走了,你要讓他走得安心......”
程幼魚拚命地搖頭,又哭又笑:“他怎麼可能安心?媽媽,你知道嗎,我跟慕白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他把他的房子主臥讓出來給江慕天住。他什麼都沒說,點頭答應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那時候知道他......我一定不會那樣......”
“可是已經太遲了,一切都遲了......”
“媽媽,我要怎麼辦啊?”
她嚎啕大哭。
鄭曉羽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女兒。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說:“慕白有沒有什麼話留給你?”
程幼魚嗚咽著搖頭:“沒有,他隻給朋友留了一封信,我什麼都沒有,媽媽,慕白一定是恨我了是不是?”
她慘淡地笑著:“他恨我也是應該的,現在的一切都是我活該,是我自找的......”
鄭曉羽握住程幼魚的肩膀,注視著她的眼睛,搖頭說道:“小魚,你不應該這樣想慕白,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不是嗎?我想,他沒有給你留信,一定是覺得他離開後,你可以過得很好,他不想留下什麼讓你看了不開心。”
程幼魚怔住了。
可她隻要一想就知道,江慕白就是她媽媽說的這樣。
否則早在她明明成了他的女朋友,卻還是反複在聽見江慕天的消息時跑去找他、跟他親熱,甚至把他帶回她和江慕白的家裏......
很多時候,他早已經可以恨她了不是嗎?
那時候他沒有,現在也不會。
因為江慕白就是這麼好的人啊。
就連離開後,他也想繼續為他的醫學事業做貢獻,他把器官捐贈給能用的人,不能用的就捐了用於醫學研究......
這樣的江慕白,他怎麼可能會恨她?
他永遠不會恨任何人的。
程幼魚泣不成聲:“可是媽媽,我要再去哪裏找一個江慕白?”
他離開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她怎麼後悔、怎麼哀痛。
江慕白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