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獨自一個人在家裏住了下來。
程幼魚打過一次電話:“你臥室裏的診斷書是怎麼回事?”
江慕白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他沒打算讓他們知道他得了癌症快要死了。
可他還沒想到借口,就聽見江慕天懶散的聲音:“他自己就是醫生,弄一份這種診斷書應該不難吧?離家出走,弄一份癌症晚期診斷書......嘖嘖,二十年前的狗血偶像劇老套路,現在拍出來都沒人愛看了。”
程幼魚罵了一句什麼,江慕天沒聽清。
隻聽到她語氣冰冷地質問他為什麼扔了她的拖鞋和牙刷,是不是有病。
江慕白的心已經不會再痛,他平靜極了:“那都是情侶款的。我想,既然你和哥哥在一起,用跟我的情侶款可能不太好。”
程幼魚心裏突然悶悶地痛了一下,她立刻將它壓住。
為了掩飾,她故意大聲笑著說:“你考慮得還挺周到。那就謝謝你了!”
掛斷電話後,她看了看空蕩蕩的房子,總覺得有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正在發生。
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是當江慕天說手受傷不方便,讓她去浴室幫他搓澡時,她立刻就什麼都顧不上了,腳步輕快地走進浴室。
江慕白發病的頻率越來越高,每痛一次,他就失去一點生命力,幾乎無法做事。
但他很有耐心,畢竟他的生命中也隻剩下這最後的一件事了。
他每天等著身體狀況好一點的時候,慢慢收拾、銷毀。
直到這個住了二十年的家裏,所有他存在過的痕跡,也徹底被清理幹淨。
去醫院的前一天,江慕白去了一趟墓園看完爸爸媽媽。
墓碑上的照片永遠那麼年輕鮮活。
看著看著,江慕白會產生一種父母還在的錯覺。
他還是那個有父母疼愛、家庭幸福,無憂無慮,隻需要專注學業的男孩。
江慕白對著他們說了很多話。
回應他的隻有清風。
最後,他對著他們的照片笑了笑:“爸爸,我好像有點明白你那時候,為什麼會撐不下去了。”
“爸爸媽媽,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們。也許很快,我們就要見麵了。”
“再見。”
回家的路上,江慕白看見大屏幕上江慕天那張和他十分相似、仔細看卻又那麼不同的臉。
因為那張臉上永遠意氣風發,笑容充滿魅力。
是他的臉上不會出現的笑容。
他對著粉絲們揮了下手,引起一片尖叫。
每個人都在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愛你、江慕天我愛你。
聽著這些熱烈的告白,江慕天臉上的笑容更加張揚肆意。
江慕白對著那張相似的臉,無聲地說:哥,再見了。
車子快到家時,他又開始痛了。
疼痛越來越劇烈。
他不得不找個地方停車,等著那陣劇痛過去。
可這一次疼得時間特別長,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久得江慕白意識模糊地想,可能他的時間真的要到了。
他艱難地拿出手機,撥打醫院的電話號碼。
接通後,他報出地址:“我好像、快不行了。”
對方表示會以最快速度趕過來。
電話掛斷。
恍惚間,江慕白看見車窗外,突然有煙花炸開,一朵又一朵。
那麼短暫,那麼絢麗。
江慕白忍著痛,喃喃說了一句:“臨走前,能有煙花看,也不錯......”
話音未落,一朵占滿半個天空的煙花炸開。
上頭有字,寫的是:
程幼魚愛江慕天。
江慕白看清那七個字後,嘴角竟露出了一絲微笑。
真好啊。
他們都有愛的人,和愛他們的人。
不會有人因為他的離去難過。
劇痛將他整個人淹沒。
救護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江慕白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