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大殿的門轟然洞開，兩道身影裹挾著盛怒而來。

“孽障！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龍鳳聯姻如此大事，你竟敢如此胡鬧！”

鳳帝先聲奪人，帝後更是痛心疾首：“早先思思說要將你放出焚骨塔，我就不同意！你看看你！毫無悔改之意！”

她鳳眼含淚，仿佛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原先，你隻要乖乖認個錯，把殘存的仙力奉上，我們還能看在養育你多年的份上，認你這個女兒。”

“現在，”她頓了頓，每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紮進我的心裏，“隻覺得心寒。”

我跪在地上，心口還在滴血，卻連擦拭的力氣都沒有。

我抬起頭，看著他們，曾經慈愛的麵容如今扭曲猙獰。

“心寒？”我重複著這兩個字，聲音嘶啞，“我的孩子被裴玄親手殺死的時候！我的仙骨被剔除的時候！我被關在焚骨塔三百年，烈火焚身，日夜煎熬的時候，你們可曾感到半分心寒？”

帝君勃然大怒：“放肆！你竟敢頂撞父母！你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拜誰所賜？！我寵了你上千年，竟讓你性子如此頑劣！野雞就是野雞，永遠做不成鳳凰。”

一句一句，再一次刺痛了我。

“因為你這卑劣的行徑，三百年前就差點壞了龍鳳兩族的大事，自古龍與鳳合，你這野雞，隻會壞了我們純正的血統。”

“如今，隻望兩人順利結合，誕出神鸞，突破這眼前的大劫！你又在此玩這種把戲！”

我渾身顫抖，仿佛又回到了焚骨塔中，烈火焚身，痛不欲生。

“既然不想讓我壞了你們的血統，那我還給你們便是了，不用拿什麼恩情來壓我！”

帝君暴跳如雷，

“還？你已法力盡失，拿什麼還？”

“我無生你之命，也總有養你之恩吧？！真要償還，你也償還不起！”

嗬嗬，償還不起？！

我勾唇一笑，現在這身子，確實也沒啥利用價值了。

我嘶啞地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淚滴落在心脈處，蘊起我的疼痛。

“好啊，既然你們真想要我還，那我就還給你們！”

我抓起掉落在地的匕首，刀鋒的寒光映照著我絕望的眼神。

“孽障！你要做什麼！”鳳帝驚怒交加。

我沒有理會他，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入我的血肉。

“鸞兒！住手！”帝後驚呼，卻並沒有上前阻止。

我狠狠的剜下一塊，顫抖著遞到鳳帝麵前，“父債肉償，這是我還您的。”

“當年我年幼無知，大逆不道地爬上你的肩頭，嚷著要你給我當坐騎，你貴為鳳族至尊，卻對我百般寵溺，許我任性妄為，如今，我便用這血肉來償還您當年的恩情。”

我又剜下肋骨，遞給帝後，“母債骨償，這是我還您的。”

我的視線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我雖非你親生骨肉，可我卻依稀記得，你為我流過的淚，操過的心，你待我如同己出，視我為掌上明珠，如今，我便用這肋骨來償還您多年的養育之恩。”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弱，

“當年我出嫁，那件嫁衣，還是你......一針一線，一點一點親手縫製的......”

鮮血順著我的身體不斷流淌，染紅了金碧輝煌的大殿的地麵，也染紅了我的雙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血紅一片。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虛弱，

“是我......霸占了......原本屬於你們親生女兒......的寵愛......”

我氣若遊絲，斷斷續續地說道，“該還的......我都還給你們了......”

“從此，我們恩斷義絕！”

我踉蹌著踏出大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鑽心的痛楚順著神經蔓延至全身。

眼前金碧輝煌的景象逐漸模糊，耳邊嗡鳴作響，唯有殿內傳來的歡聲笑語，清晰地刺痛著我的耳膜。

帝後起了憐惜想來追我，卻被鳳帝拉住了。

“別管她，要死要活的，給誰看。”

“要我說，她讓咱們玹思做了幾百年的婢女，現下，就該給他們做個通房丫鬟去！”

“鳳帝所言有理，待婚禮結束，我們再去把她抓回來......”

他們沉浸在周遭的嘈雜中，全然忘記了地上那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忘記了那個曾經被他們捧在手心的女兒.......

我蜷縮在牆角，身體越來越輕，魂飛魄散之際——

一個低沉而悲憫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如同遠古的鐘聲：“恭喜鸞兒，你已曆盡情劫，將重新回到九重天，回歸上神之位。”

我剜下的血肉，此刻正化作點點星光，被玹思吸收殆盡，瞬間法力大增。

鳳帝和帝後看見這一幕愣住了，一個法力盡失的野雞，血肉怎會有如此功效？

莫非......

兩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恐懼，隨即飛奔出來......

“鸞兒，你出來......”

可我已魂飛魄散，消失在仙界之中。

隻留下了一行血書：該還的，我都還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