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空蕩蕩的竹筐,攢了一個多月的紅皮雞蛋,一下子就見了底。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趙敏知心想,這個家也隻有她知道過日子的難處。
趁淩川送任素素回家的功夫,她趕緊把房間裏的高考複習資料收在鐵盒子裏,塞到床下。
“找什麼呢?”
淩川一進屋,就看到趴在地上的趙敏知。
“沒什麼。”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看向他,見淩川手中拿著個小貝殼,是蛤蜊油。
“給你。”
他把東西放在桌上,語氣冷淡,“比我媽的手都粗糙,本來你身上的閑話就多,別讓外人再說我們淩家拿你當苦力。”
雖然話不中聽,可敏知心裏卻軟下來。
她總是這樣,隻要他給她一點甜頭,她就舍不得他。
看向他棱角分明的臉,敏知抬手想要擦去他臉頰處的紅唇印,可淩川卻直接偏頭躲開。
手停在半空,似曾相識的畫麵。
新婚夜那晚,她想要幫他拿掉落在頭上的彩色紙條,他也是這樣扭頭躲開。
從那晚開始,他再沒碰過她,像入定的僧侶,總是合衣背對她入睡,避她如吃人的豺狼。
委屈、羞愧、憤怒的情緒,一下子衝進敏知的大腦。
她苦笑了一下,指著桌上的蛤蜊油說:“媽這兩天一直說想買這個,你拿給她吧。”
看敏知拒絕收下,淩川也沒推辭,他拿起東西出了臥室,聲音極大地說了句,“真是吃苦的命,不識好歹。”
第二天一早,趙敏知起床準備早飯。
“怎麼一大早就煮麵?”淩川皺眉坐到桌前,“你難道忘了我不愛吃麵食?”
“今天我生日。”
趙敏知塞了一大口麵條進嘴,第一次為自己說話,“我想有個好兆頭。”
母子倆交換了下眼色,淩母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孩子也不早點說,過生日還是要吃煮雞蛋滾滾運氣嘛!你早說,昨天的雞蛋就留幾個,不都給素素拿走了。”
敏知低著頭沒回應,她喝完最後一口麵湯跟母子倆告別。
“我去上班了。”
隨後出了門,沒管淩川吃沒吃那碗麵。
本是眼不見心不煩的一天,可沒想到晚上下班,又碰上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敏知姐!”
任素素語氣親昵,“正好淩川接我下班,一起回家吧!”
趙敏知上班的棉紡廠,跟任素素上班的供銷社在一條街上,淩家和任家也住在一條街上。
淩川沒回來之前,任素素上下班遇到她,都是白眼一翻,擦身而過。
而今天,她又演上了。
見到敏知,淩川有些不自在。
他伸手從兜裏掏出個小袋子放在她手上,敏知打開一看,裏麵裝著兩個茶葉蛋。
抑製不住嘴角上揚,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給她買吃的。
“剛買的,趁熱吃。”
他話說的冷淡,敏知卻開心。
她剝開雞蛋剛想放進嘴裏,卻看到任素素也從兜裏拿出了兩個茶葉蛋。
原來,這雞蛋不是隻有她有。
見敏知嘴角放下來,任素素滿眼得意,她把茶葉蛋扔給淩川,指著路邊的紅薯攤撒嬌。
“我不想吃雞蛋,我想吃烤紅薯。”
“給你買,小饞貓。”
淩川寵溺一笑,買了一個遞到她手上,完全忽略敏知的存在。
任素素開心接過,卻因為紅薯太熱燙到手掌,她驚呼一聲把紅薯拋了出去,正好砸向了敏知。
瞬間爆開的紅薯瓤子,如同一坨高溫稀泥,貼在敏知的手背,她瞬間疼得咬牙。
還沒等她喊出來,任素素已經哭出了聲。
“淩川,好疼。”她撲在他懷裏,“快給我抹醬油!”
“不能抹醬油!”
顧不上手上傳來的熱辣,敏知伸手拉住正要進街邊店鋪的淩川,“她需要趕緊衝涼水!”
“敏知姐,你明知道我這幾天不能碰涼的,為什麼要害我。”
任素素哭得更委屈。
“我爸救人的方法,你不信就算了。”
敏知不願跟她糾纏,正起身要走,卻被淩川的話刺到。
“你爸不過是個窮鄉僻壤的赤腳大夫,還真拿自己當醫生了。”
敏知雙眼泛紅看向他,“可赤腳大夫救過你父親的命。”
“少拿這份恩情綁架我,上一輩的恩憑什麼要我來報!”
淩川像一頭炸毛的獅子,他打橫抱起任素素,“我現在帶素素去醫院,你自己回家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站在人群中間的趙敏知手都在抖。
看著那個健碩的背影,一滴淚流下。
那個曾經圍著她轉來轉去,姐姐長姐姐短的小淩川,早已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