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與周染結婚的第五年，我家破產了。

父親受不了這個打擊從二十層一躍而下，母親也住進了醫院。

而他趁機提了離婚，

“離婚吧徐鈺，一切都結束了。”

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從頭到尾，我不過是他複仇的棋子。

我們之間沒有愛。

可就當我坐上離開雲城的客車時，周染匆匆趕來，紅著眼衝我露出了初見時的微笑，

“徐鈺，再見。”

1、

“爸！”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隻是蒙著白被的父親。

我顫抖著手想要掀開被子看父親最後一眼卻被醫生製止了，

“小姑娘，你最好做一下心裏準備。”

我的動作一頓，一下子拉開了被子父親的死狀立馬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被嚇得癱軟在地。

“不可能！”

床上這個腦袋裂得像開了瓤的西瓜的人真是我的父親？

我不相信。

但垂在床邊的那隻手告訴我，他就是我的父親。

他的手上還戴著我上個月去寺廟求的佛串，

“老爹，這可是我專門為你求的手串哦，保平安的，你可要一直戴著。”

“好好好，爸爸一定一直戴著。”

可現在，他卻冰冰涼涼的躺在這裏，再也不會給我回應了。

“爸！”

看著床上再也不會睜眼叫我乖乖的父親，我的胸腔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痛得不能呼吸，

“爸，你起來呀，你起來！”

我發瘋似的叫著他，嚇得門外守著的護士立馬跑了進來，給我紮了一針鎮定劑。

等我再次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是坐在一旁眼睛紅腫的母親。

“鈺兒。”

“咱們家完了。”

母親告訴我，父親的公司被舉報查出了違法的行為，已經宣布破產了，父親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直接從公司樓上跳了下來。

而我們也背負了巨額債務。

沒等我消化完這個噩耗，母親就暈倒在了我的病床前。

“醫生！醫生！”

我從床上翻滾下來，抱著母親就開始撕心裂肺的呼喊著醫生。

看著將母親團團圍住的醫生護士，我無措的光著腳站在了外麵，拚命向上蒼祈求著母親的平安。

“噠噠噠。”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

“請問是徐小姐嗎？”

我轉頭，是周染的助理。

看清是誰後立馬衝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袖子，

“周染回來了？”

一接到父親的消息我就立馬打電話給了周染，但是他沒有接聽。

父親經常安排他出差，這次也不例外。

“是他叫你來找我嗎？他在哪裏？”

或許我現在的形象十分不堪，我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憐憫，

“這是周總讓我交給您的，您看完簽字就可以了。”

說著王林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文件遞給我。

看著他手中薄薄的文件夾，我的心忽的拉起，一個想法下意識闖入腦海中。

不可能的，不可能，阿染不會這麼對我的。

我顫抖著手慢慢打開了文件，一行碩大的字像是發瘋的野獸衝我呼嘯而來。

“離婚協議書。”

2、

“啪嗒！”

我沒拿穩文件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直接砸中了我沒有穿鞋的拇指，傳來一陣陣的疼。

“徐小姐！”

王林急忙撿起文件，然後扶我到一旁坐下，

“我知道你現在沒法接受，但是這就是周總的意思，對不起。”

我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他，

“不可能！他不可能會跟我離婚！”

“你一定知道周染在哪裏對不對，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他在哪好不好？”

“徐小姐！”

王林一把掙脫了我的手，

“您還不明白嗎？周總就是不想見您才讓我來的！”

“我也隻是一個打工的，求您不要為難我好嗎？等您簽完字了給我寄過來就行了，再見徐小姐。”

說完他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隻剩下滿臉淚痕的我。

“哈哈哈哈！”

我突然笑出了聲，笑得眼淚拚命的流，

“小姐，醫院不允許大聲喧嘩，請您，注意。”

當她看清我腳邊攤開的離婚協議書後說我的聲音小了下來，

“您別難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句話好耳熟，似乎我之前也對誰說過。

“周染！要是你不珍惜本小姐，那我肯定就要離開你的！”

我衝彎腰替我係鞋帶的人威脅道，他好笑的抬起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鈺鈺這麼殘忍的嗎？一點機會也不給？”

我得意的點頭，

“當然了，一點機會也不給！”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踹了你本小姐就去找新的男朋友，多好！”

“你敢！”

周染危險的眯起了眼，俊美的臉上滿是不服，

“不對，是誰敢接近你，我就當著他的麵親死你！看他好不好意思當第三者！”

可是周染，現在嫌棄我的人卻是你。

母親檢查出來沒有大礙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時間承受不住，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我想讓她多住一段時間，但是母親拒絕了，

“鈺兒，別浪費錢了，我想帶你父親回家。”

醫院停放屍體有時間限製，母親帶著我再看了一眼父親後就聯係了火葬場。

沒有葬禮，沒有親友，父親就這樣被送去火化了。

“母親。”

看著母親像是蒼老了十歲的臉，我抱住了她又哭了。

“媽，你還有我。”

母親輕拍我的肩膀，“是啊，我還有你跟周染，還有你們。”

我將頭埋在她的肩膀無聲哭泣，我沒有說周染已經不要我了，我怕她受不了這個事實。

等再次見到父親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我手裏捧著的灰，我小心的抱著他，就如同小時候他小心的抱著我一樣。

“爸，咱回家。”

可當我們回到家的時候，門上已經貼上了封條。

我們的家被查封了。

母親的肩塌了一瞬，但轉頭看我的時候，她塌陷的那一角立馬又挺了起來，

“沒事的鈺兒，咱們走吧。”

費了好大的功夫，我們才在一個偏僻的巷子找到了一個出租屋。

這個出租屋的環境很不好，裝修也十分簡陋，站在房間中間我甚至能聽到隔壁吵鬧的聲音。

“沒事的鈺兒，等小染回來就好了。”

母親一看就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啊。”

我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回到房間我立馬靠在門板上咬著嘴唇無聲痛哭起來。

周染他不要我了呀。

3、

隔天一早我就早早的就出了門，我打算偷偷溜回去裏拿點東西。

小心的關上門後，我轉身就迅速的向外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哎！小心！”

一道急促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沒等我反應過來褲腳邊就傳來了一陣冰涼的感覺。

“這可不關我的事，你自己走過來的！”

見我看她，大嬸急忙回了屋。

我彎腰拾起鞋上的菜葉，將鞋子裏的水倒了出來，吸了一下鼻子才又向外走去。

不能哭，不能哭，現在沒有人會替我擦眼淚。

我不能哭。

坐著公交在一路的搖搖晃晃中我終於再次來到了我的家。

門上的封條已經不見了。

我小心的往裏看了一眼然後直接繞到了後麵，那兒有個狗洞。

通過狗洞，我很輕易的就進入房子裏了。

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裏邊的裝飾依舊，但主人已經變了。

我強忍眼淚，轉頭上了二樓，我得趕緊收拾點衣服回去。

就在我收好東西要下樓的時候，我聽到樓下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還沒有找到她嗎？”

是周染！

“沒有，徐小姐不知道去了哪裏，一直聯係不上她。”

就在我要衝出去問個明白的時候，一道輕柔的女聲就響起來，

“阿染，拿上東西就快走吧，我不喜歡這裏。”

這個聲音的主人我並不陌生，我捂著嘴往樓下看去，一張溫婉的臉立刻出現在了視線範圍內。

薑柔！

她直接上前攬住了周染的胳膊，周染沒有推開她，反而衝她溫柔的笑了一下。

我踉蹌著退後了一步，周染最討厭人這麼做了。

他說他真的不喜歡有人挽著他，這樣他會覺得十分不舒服，像螞蟻在身上爬一樣難受。

我相信了，每次參加聚會我都隻是淺淺拉住他的手，更多的時候是我們各走各的。

現在我才明白，他哪裏是不習慣人攬著啊，

他隻是不想讓我攬著罷了！

可笑，我現在才明白。

我這一退，導致手裏的東西沒有拿穩直接砸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誰？！”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直接將薑柔護在了身後警惕的看了過來。

“再不出來我就要報......”

他的話在看到樓梯口的我停止了，一臉的愕然，似乎他沒想到我會這麼狼狽。

濕透的褲腳，淩亂的頭發還有沾有泥土的衣擺，無不訴說著我的可憐。

“徐鈺！”

薑柔驚呼出聲，從周染身後走了出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自嘲一笑，眼神死死盯著周染，

“周染，你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站在高處，我能清晰的將他的一切反應收入眼底，包括他眼底的冷漠。

“既然來了，就把協議簽了吧。”

“我會留一點錢給你，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他的聲音很冷，像是十二月的北部一樣冷。

“阿鈺，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還是收下阿染的錢吧，離婚對大家都好的。”

對大家都好？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怕是隻對你們兩好吧？！”

3、

“徐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周染白皙的臉很快就浮起點點紅暈，一臉憤怒的看著我。

隻要他情緒一激動臉總是通紅一片，以前我可愛死了他這個小表情了，總是故意氣他，看他滿臉通紅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別提多有趣了。

他並不是為我而臉紅，他那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生理反應。

“難道不是嗎？我爸才剛死你就要跟我離婚！”

眼淚終還是流了出來，

“周染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一說到我爸，周染的神色立馬又恢複了平靜，

“徐鈺，你沒有選擇。”

“你現在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簽了協議然後離開我的視線！”

說完周染直接走了連眼神都不再分我半分。

“哎呦，沒想到徐小姐還有今天呢。”

周染一走，薑柔就慢悠悠走到了我的麵前山上下下打量著我，

“還真是可憐啊。”

“瞧瞧這淒慘的小模樣。”

薑柔挑起我的下巴嘖嘖出聲，“你也沒想過會有今天吧？”

“我可是等好久了呢！”

說完，她突然抓起我的手朝她摁去，

“徐小姐！”

她就這麼在我的麵前滾下了樓梯與聽到動靜衝進來的周染打了個照麵，

“徐鈺！”

我急忙收回依舊懸在半空的手，跑下了樓，

“我沒有！不是我推的她！不是我！”

我急切的辯解著，但周染一把將我推到在地，手肘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疼得我有些緩不過來。

“你最好祈禱阿柔沒有事！不然你就去監獄懺悔吧！”

說完周染就抱著薑柔頭也不回的走了，留給我的是薑柔得意的笑。

“你說過會永遠相信我的，你說過的。”

眼淚大滴大滴往下墜著，視線模糊間我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滿眼都是我的少年。

“那不是腳踏兩隻船的徐鈺嗎？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就這麼直接玩人的感情，呸真不要臉！”

“就是啊！就是啊！太不要臉了！”

聽到不遠處兩個女生的嘀咕我看了她們一眼就直接走了，最近到處都是關於我的流言，但是我沒有製止。

父親告訴過我，

“囡囡你記住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越是是在意拚命自證那是沒有用的，你要做的就是讓誣陷你的人拿出證據。”

但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周染也會懷疑我。

可是他沒有，他說：“小鈺，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也永遠站在你這邊。”

那夜的月亮很亮，月光傾灑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我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光以及眼裏的我。

可現在，他已經不信我了。

他給我的隻剩疼痛與眼淚。

可憐我到現在還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

他不再愛我了。

4、

等我費勁的將打包好的一袋東西拎回家後，看到的卻是滿屋子的煙霧，沒有母親。

“咳咳咳！”

我被嗆得咳嗽起來，

“媽！你在哪？！”

心底劃過一堆可怕的念頭，我急忙丟下手裏的東西慌亂的找了起來，終於在廚房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母親。

快速打開窗戶通風，然後將母親拖到了門外。

“媽，你別嚇我。”

就在我拚命呼喊的時候，她醒過來了。

“你這是幹什麼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見她醒來我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部爆發，開始指責她的不負責，

“我隻是想做飯等你回家，可我不會用。”

母親的話令我哭的更加大聲，周圍的鄰居打開窗的訓斥聲也沒能讓我停下。

等我們平靜下來的時候，看著對方紅腫的像核桃的眼睛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媽媽含著淚光衝我微笑點頭。

找出壓在床底的離婚協議書，眼淚又不爭氣的跑了出來，在頁麵上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圓圈。

最終我在上麵簽了字。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我很需要周染施舍的這筆錢。

恭喜你周染，終於擺脫我了。

隔天我就拿著簽好的協議書來到與王助理約好的地方。

那是一家咖啡館離父親的公司很近，哦不，現在它是周染的了。

“叮咚。”

手機叮咚一聲，打開一看是王助理的消息。

“徐小姐，薑小姐臨時想吃小蛋糕，抱歉請您稍等一下。”

心臟不可避免的抽痛了一下，我自嘲的笑出了聲。

我算個什麼東西，怎麼敢排在薑柔前麵。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薑柔的存在，周染說她是他的妹妹，讓我跟她好好相處。

從第一次見麵起我就感受到了她對我若有若無的敵意，那個時候我沒有多想，權當是妹妹對哥哥的不舍。

現在看來，傻的隻有我。

隻是等了好久王助理都沒有出現，就在我想親自給他送去的時候，我聽到了父親的名字。

我立馬又坐了下來，小心探頭看去，那兩人我都認識，是父親公司的老人了。

他們的位置離我並不遠，我能清晰的聽到他們的聲音。

“徐成這家夥也太不經力了，就這麼唉。”

“誰說不是呢，說跳就跳了，那場景嚇得我幾天都沒睡好了。”

“都是那家夥，要不是他這麼急，我們也不至於這麼趕，說好就是讓他下位，結果還搞出了人命！”

“好啦好啦，別說了，也不知道周染到底說了什麼讓老徐這麼想不開。”

“你們說什麼？是誰害死了我爸！”

他們兩明顯也被突然出現的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打著招呼，

“大，大小姐，你，你怎麼也在這裏？”

“你剛說誰逼死了我爸！你說啊！”

我拚命的搖晃著他，想要一個答案。

許是我的麵目真的猙獰極了，他快速的說出答案後拉著另一個人就跑走了。

“周染！是周染！”

天邊很快下起了瓢潑大雨，很快就讓我變成了一隻落湯雞。

“是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