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前途救下弟弟,保住了林家的招牌,他們卻視我為林家的恥辱,想讓我死。
正文:
第一章
弟弟私下給人看病,開錯藥方,導致病人死亡,沒想到藥方上卻是我的名字。見官之後,我不僅臭名遠揚,更被勒令終生不得行醫。行醫,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我住在青玉城,這是一座小城,因盛產玉石得名。城裏的清韻堂醫館久負盛名,醫人無數,館主林清遠,育有一兒一女,我是長女林白芷。
母親去得早,我也早早懂事,希望早日幫助爹爹分憂。我四歲開蒙,從《湯頭歌》開始,或許是祖宗庇佑,我在醫術一道上天資非凡,十幾年不曾間斷。時常能看到爹爹眼裏的欣慰,我渴望著出師坐診。
今日,晚飯後,我如往日一般掌燈,翻閱醫案,印證所學。爹爹敲門入內,讓我看一張藥方。肺部痰飲陰證,看著藥物配比,我建議加上附子、半夏和細辛。
爹爹連連稱妙,說我能開出這樣的方子,已經能夠坐診了,這張方子當作我坐診的考核。我欣喜萬分地在藥方上署上自己的名字——林白芷。
三日之後,官差上門拿人,剛想問爹爹家中何人生事,還未等我走到爹爹跟前,已被鎖住。
驚嚇、恐懼、疑惑包圍著我,我衝著爹爹大聲呼喊救我,爹爹隻說讓我放心,他一定竭盡全力救我,說罷轉過身去。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不忍,愧疚,堅決。我被差人押解回衙門,明日聽審。
次日,我被帶上公堂,周家告我庸醫殺人。怎麼可能?我還未曾獨立坐診,更何況周家是誰,我一無所知。我急忙訴說著冤屈。卻聽得驚堂木一響,一張紙飄到我麵前。
城尉大聲嗬斥,讓我看清楚藥方上的名字。我捧在手裏一看,林白芷三個字,確實是我的字跡,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再看上麵熟悉的病症,正是前幾日父親考核我的那張,怎麼會這樣?
“大膽刁民,還不如實招來,難道非讓本官用刑不可?”
我哆嗦著,腦袋裏拚命回想,名字萬萬沒有錯,突然我瞪大了雙眼,藥方多了一位烏頭,劑量很大。
那一刻,我如同墜入冰窖,渾身發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烏頭。這一定是假的。
我拚命喊冤,聲淚俱下,反複聲明藥方不是我開的。
城尉以我咆哮公堂為由,準備對我用刑,我心中打定決心,哪怕是打死我,也絕不會招認。清韻堂的名聲不能毀在我手裏,不然爹爹該多傷心。
我雙目決絕,隻見堂後屏風處進來一人,在城尉耳邊一陣低語。城尉擺擺手,我又被押回了大牢。
當夜,爹爹帶著弟弟來到監牢看我。我抓住監牢的欄杆,向他哭訴。
“爹,我是被冤枉的啊,烏頭不是我加的,我沒有殺人。”
他一臉愧疚地拍了拍我的胳膊。
“爹知道,烏頭是爹加的。”
聽聞此言,我不敢置信,驚詫地看著他,往日這個疼愛我,教我醫術的人。
“爹,你是在說笑對不對?”
“芷兒,不要怪爹,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咱們林家,為了清韻堂,爹沒有辦法啊。”
我失魂落魄地後退了幾步,隻覺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是爹對不住你,以後爹一定加倍對你好。”
“為什麼?”我絕望地看著他,用盡力氣問出這個問題。
卻見爹爹一把拉過弟弟,“跪下”,指著他對我說。
“都是因為你弟弟這個孽障,學了點皮毛,就敢偷偷給人開方子,方子吃死了人。可他畢竟是你弟弟,爹老了,以後清韻堂遲早要交到他手裏。”
扭頭訓斥他:“以後,若對你姐姐不好,斷你的腿。”
弟弟連連稱是,自始至終沒有抬頭。
“時間到了。”牢頭在外麵喊。
“芷兒,爹很快救你出去。”爹帶著弟弟離去,留下這句話在寂靜的監牢裏回蕩。
想起爹爹的話,為了不讓弟弟留下汙點,為了讓他順利接手清韻堂,就把人命算在我頭上,我也是個大夫啊。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在他們眼裏,我終究是要嫁人的,哪怕我醫術再好,嫁了人,就不是林家人了。可我從沒想過成為什麼館主,我隻想行醫治病。
又過了一日,我再次被提審。我本想矢口否認,但一想到爹爹的話,想到清韻堂的招牌,我妥協了。
我承認是自己醫術不精,無意中開錯了方子。麵如死灰的我,顫顫巍巍地在供詞上簽字畫押。整個人像一攤爛泥,癱坐在大堂上,看著周圍的衙役,感覺他們都像是吃人的妖怪。
判決出來了:今林家長女林白芷,醫德不正,擅自開方,致周家相公身亡。故判林家賠償周家二百兩銀子。感念林氏一族,救人無數,功德沛然,林白芷認罪態度端正,故免去其牢獄之罰,但其終生不可行醫。以儆效尤。
第二章
聽到判決結果的刹那,如臨深淵,十幾年日以繼夜,最終化成一場幻夢,還成了清韻堂招牌上一團洗不掉的黑點。
從衙門回到家,一路上渾渾噩噩。直到看見爹爹,我才發覺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口。
家裏的管家林伯在門口擺了個火盆,看著我喜笑顏開,讓我從火盆上跨過去。
“小姐你受苦了,從這走,跨火盆,去晦氣,以後必能順順利利,成為一代名醫。”
看見林伯有心,我也很高興,可聽完他的話,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爹爹將我領進府內,讓丫鬟準備好了洗澡水,新衣服和我最愛吃的菜,交代我好好休息。
還是家裏最讓我安心,吃過飯,困意上湧,沉沉睡去之前,我突然意識到今天沒有看見弟弟,許是醫館太忙了吧。
在家裏好吃好喝幾天,我的身體和精神恢複了大半,隻有一塊陰霾始終在盤旋。這樣的日子略顯無趣,我能做些什麼呢?
不能行醫,清韻堂我已無法再涉足,想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沒有想到自己要做什麼。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莫名地抽出一本醫案,很快看入了迷。
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盡管不能行醫,但是多看點醫案,等弟弟坐診,也許自己還能幫他出出主意,醫術是萬萬不能丟下的。
下午,弟弟從醫館回來,說帶我出去走走,權當散散心。
往日弟弟都走在我前麵,今日他落後我一個身位。上了街,觸目所及,一切像是變了又像是沒變。
隻是再聽不到以前親切的招呼聲,我感覺無數雙眼睛盯著我,有疑惑,有鄙夷,有憤怒,唯獨沒有喜歡。我茫然四顧,掃視一周,恍然間看見了弟弟好像做了表情,仔細一看表情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