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士畢業後和家人失聯了13年。
好心人幫我找到了家人,記者們爭相采訪著收留我的男人。
兩個孩子圍著我父親膽怯的喊著外公。
善良的男人加入了我的家庭。
某天翻開日記,日記上巨大的「跑」字大約可以囊括我的一生。
1
我在潮濕的床板上醒來,睜開眼睛一束束火熱的目光緊緊追著我不放。
我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我是國內top大學的物理學碩士,書香門第的家庭讓我從小對自己有格外嚴苛的自我標準。
自從意外在博士考試時丟失準考證後,我生活在對此事的無盡懊悔中。
我的精神大不如前,隻是我的犯病頻率並不高,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按時服藥,一切都在好轉。
家人對我的關懷是無微不至的,隻是連日的居家修養讓我頗有些煩悶。
於是在某個家人外出的午後,偷偷溜出去趕集,夏日的高溫和長時間的閑逛讓我的體力有些不支,眼前一黑,再睜開眼就是這了。
還沒等我開口,他們爭先恐後說話:「妹子,我們去趕集碰巧遇上了暈倒的你,這不把你帶回來了,你感覺怎麼樣。」
我摸了摸口袋,發現我的手機不見了。
他們似乎看出我的意圖,趕忙說:「我們撿到你的時候,你身上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我想可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人沒事就好。
我連連道謝,想問他們借手機撥通家人的電話,喊他們來接我。
我身邊的人圍了一圈他們麵露難色但並不說話。
我以為是我禮數不周冒犯了他們,見狀趕緊補充:你們放心,我家人一定會給你們應有的謝禮的。」
他們又都訕訕的笑起來,「哪裏的話妹子,我們看你暈倒剛醒肯定體力不支,留下吃了晚飯再走。」
「大成,快去殺隻雞給妹子補補。」老婆婆推搡著她左手邊的男人喊他去殺雞。
男人麻利的出屋子卻又回頭死死的看了我兩眼。
我被那眼神盯的無措,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走。
我必須快速的給家人傳遞消息,哪怕今天留在這吃晚飯也得讓爸媽哥嫂都知道我的去處。
他們忙忙叨叨的招呼了一桌子飯菜,每個人都喊我多喝雞湯,我不想喝。
我再次提出想要和家裏通電話。
「大娘,把手機借我給家裏打個電話吧,這天色也晚了,不好在這裏麻煩你們。」
「哎呀沒事,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對她不知分寸的話語感覺到不舒服,卻又說服自己隻是老年人不知道該怎麼正確表達自己的好意。
婆婆緊追不舍:「你看,外麵天黢黑,我們這還都是山路,你家裏人也不方便進山,明天天亮了再通知他們來多好。」她不停的往我碗裏夾著雞肉。
「山路?」我心裏一震。
「好,我讓他們明天再來接我,但我現在要打個電話,我家裏人會擔心的。」
我看他們顧左右而言他,已經有些不好的預感,隻能先退一步。
「好哦,吃了晚飯再說哈,先吃飯。」
2
我看他們有所鬆動,便低頭吃起飯來。
他們七嘴八舌熱情的招待我,給我盛了一碗又一碗鮮亮的雞湯。
殺雞的男人並不講話,眼睛卻沒從我身上離開過,看得我一陣陣發毛。
醒來時的天亮的發悶,並不像是次日清晨的樣子。
我依舊躺在第一次睜眼的那張潮濕的床板上。
我快速起身,屋裏子別無他人,我到處尋找座機或者手機想給家人去電。
四處搜尋無果,這個屋子裏連電視機都沒有。
床邊的牆上一本撕頁的掛曆引起我的注意。
我出門閑逛的那天是 8 號,可日曆分明撕到了10 號!
一碗雞湯讓我睡了兩天,我意識到出了大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離開這裏。
我躡手躡腳的推開屋子的門,這戶人家不安好心,已經不能再向他們尋求幫助了,我要趁著他們還沒起床,溜出這個地方。
走出屋子聽見廚房裏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我嚇了一跳摒棄凝神,可細微的聲響還是驚動了廚房裏的人。
廚房的門半開著,兩個腦袋從裏麵警惕的探出來,發現是我,趕忙走出來。
「妹子,你醒了,你看睡了這麼久,看來是累壞了,收拾收拾,準備吃晚飯。」
一碗雞湯竟然讓我睡了這麼久。
我反應過來他們的食物加了東西,我不再相信他們的鬼話,質疑的怒吼。
「你們留我這麼久到底想幹什麼,我要回家!」
那個叫大成的男人和他的母親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
「乖乖的在這呆著,別想動什麼歪腦筋。」
齜牙咧嘴的就把我往屋子裏拖去。
我用盡力氣也掙脫不開他們二人,於是轉變策略。
「大哥大娘,我爸是大學教授,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但是足夠的酬金肯定是付得起的,全家都把我捧在手心裏,你們看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開口,隻要能讓我回家,都能滿足。」
我本以為他們是想將我多留兩日,好提高他們好心照顧我的報酬,可他們聽到我的話卻無動於衷。
男人依舊死死的盯著我,突然開口:「你認識字嗎。」
「我生物學研究生畢業,認識字,你們家有孩子需要輔導功課,以後我也能免費提供。」
我仿佛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般殷切的回答。
沒想到他們的目光立馬警惕起來,麵麵相覷,隻再三叮囑我別動,就將我反鎖在屋子裏,出了門去。
3
我嘗試了各種辦法都打不開反鎖的門,這個屋子的窗戶很高,我把凳子挪到牆角站上去剛好可以看到外麵,但是爬不出去。
我試著大聲吼叫,呼救,可是除了我的回聲沒有任何回應。
我隻能在屋子裏坐以待斃,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內心越來越焦躁,我的精分症藥物已經三天沒有服用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清醒多久,也不知道要被關多久。
我必須在清醒的時候做些什麼提醒以後的自己。
我從邊邊角落裏找到了一本破舊的本子和筆。
用力在第一頁寫下一個「跑」字,我想這足以提醒我逃脫這個地方。
外麵終於有了動靜,我趕緊將本子和筆藏在床鋪底下。
他們回來了,一起進屋子的還有第一天飯桌上那個婦女,她和那個滿目猥瑣的男人長得很像。
女人進來了,她把另外兩個人關在門外,蹲在床前開始和我說體己話。
「妹子,我跟你說實話,我哥把你撿回來就沒想把你放走。」
此話一出,我冷汗一身,開始輕微顫抖起來。
「我們家的條件你也看到了,肯定是娶不起媳婦的,但又不能看著我哥後繼無人。」
「嫂子你也是讀書人,知道無後為大,你留下來,替我哥生個兒子,我能替你求情,兒子落地我保證讓我哥放你回家。」
我被她這樣的話嚇得不可控製的抖起來,我就快要跪下來求她,求她讓我和家裏通電。
「我保證不會追究你們家的責任,相反會給你們家很多很多的報酬,求你了,我不能留在這裏。」
「隻要你把手機給我,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擔心,我會另外單獨給一筆錢你個人。」
我哭了,哭的很小聲,不敢讓外麵的人聽見。
可是麵前的女人並不動容,她還是重複著那幾句話。
「生了兒子一定讓你走,嫂子。」
「別喊我嫂子!」我的精神幾乎崩潰。
外麵的人衝進房間假惺惺的安慰我喊我別哭。
我毫無章法的拉扯著麵前人的頭發哭鬧,呐喊,我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麵前的三人就任由我隨便撒潑,打滾,就這樣鬧到後半夜,也許是體力不支暈過去了,睡得也不是很安穩,睜眼的時候屋子裏又是我一人。
我的雙手被結實的草繩緊緊的捆住。
4
我用盡全身力氣大喊:「我要吃飯!」
老太婆端著一碗粥諂媚的朝我笑。
「把我鬆開,我答應留下來。」
出乎我意料,她爽快的給我鬆了綁。
「我早和大成說,別把你綁起來,媳婦討回家是用來疼的,哪能這樣。」
「你們這結婚辦婚禮嗎?」
「有呢有呢,過兩天讓大成子在村裏給你好好擺兩桌,讓全村人都來沾沾喜氣。」
他們一家見我改了態度,不僅不再吵鬧,每天還按時吃飯睡覺,都開始對我放下心來。
於是忙忙碌碌的準備酒席,而我也可以借此在村裏自由的走動起來。
但總有一雙眼睛偷偷跟著我。
我嘗試著問村裏人借電話。
「我們這都是老年人,哪用的上手機,我們這山裏信號也不好,一般都上村委打座機去。」
我對他們的話不全信,雖然這座大山裏的村民看起來並不富裕,但也不至於窮成這樣。
但是他們顧左右而言他,為了不引起大成一家的懷疑,我並不好直接說出我的意圖。
隻是向他們打探了村委的方位。
我不明白,村委為什麼不在村子裏,需要翻過這座大山才能到達。
但得到幾個重複的答案後也隻能作罷。
在幾天無頭蒼蠅般的四處碰壁後。
我終於找到了逃脫的機會。
村裏大擺酒席的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我看準時間在村民還沒來吃席前偷摸溜出了村。
那一刻,我仿佛重獲新生般的暢快。
哪怕眼前連綿的群山一眼看不到頭,我也覺得我離家不遠了。
就這樣我發了瘋似的逃,一刻也不敢停歇。
埋頭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鞋底已經磨破,雙腳起了血泡絲毫沒有停下的心。
可我的耳邊似乎傳來村民的呼喊,他們一遍遍著「大成媳婦兒」「大成媳婦兒」。
這個恐怖的稱呼促使我加快步伐逃脫這個地域。
隻是我低估了這個村莊的偏僻程度,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中一戶人家都沒有。
在沒有水和食物的情況下,我的身體可能撐不到明天。
可我還是不管不顧埋著頭跑。
當我回頭看到我的血腳印襯在這無盡的山路上時,我的心裏泛起無盡的絕望。
後來,我還是被追上了。
我閉著眼睛任由他們將我扛在肩頭上帶走。
幾個婦女圍著我粗魯的剝掉我的衣服,將那赤紅的喜服胡亂的套在我的身上。
我的眼裏噙滿淚水,可我忍著不讓一滴淚掉下來。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想,我端著酒杯站在原地不動。
村民都上前朝我敬酒。
5
「都聽說了你是大學生,大學生能看上我們大成,真是我們村的福分,燒了高香才娶到你這樣的好媳婦。」
「村裏幾百年都沒有一個這樣的文化份子,咱們老劉家可算是光耀門楣了。」
「可不是嘛,這明年新媳婦再給咱們老劉家生個大胖小子,我看這大成的嘴角啊都要咧到耳後跟去了。」
我垮著一張臉,快要看不出一絲活人的生氣。
可是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他們對我的冷漠視而不見,一圈圈上前敬酒。
他們闔家團圓推杯換盞的說著上不得台麵的車軲轆話。
就這樣一直喝到晚上。
我又被關在那一間屋子裏,他們找了幾個大娘看著我。
他們上下打量我的眼神,仿佛在看集市上被明碼標價的雞仔。
「妹子,你真是挺可惜的,咋就嫁到這來了。」
這樣的一句話將我的汗毛全部炸開,我揪住了一顆救命稻草般撲到大娘麵前跪下。
「大娘,我不是嫁過來的,是他們撿我回來將我非法拘禁,我求您幫幫我,我家裏人肯定發了瘋似的在找我,求您行行好吧。」
大娘眼裏的錯愕一閃而過,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妹子,咋還有這種事兒呢,咋還有這種事兒呢。」
大娘哭腔般的重複了兩遍。
「來睇,你咋還同這新娘子說上這種話了?」
旁邊的大娘們七嘴八舌的插上嘴,稀碎的瓜子殼啐了一地。
「你還不知道,這新娘子是大成娘從那隔壁村牛三手上買來的嘞,聽說花了這個數。」
花衣服的大娘伸出5根手指在我麵前來回比劃。
我震驚的的嗓子沙啞,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我本以為也許再求求情他們會有幾率放我回家,我天真以為能把暈倒的我帶回家精心照料的人家,心底本色應該是善的。
可是現在發現這自始至終就是一場有預謀的人口買賣才驚覺自己的處境到底到底有多艱難。
哪怕事實擺在我眼前我內心仍留有一絲希望,我始終相信事情會有轉圜的餘地。
「來睇,你可別在這瞎扯老婆舌,說什麼救不救的,到時候把人家大成的新娘子說跑了你男人可有的揍你。」
說罷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一腳踹開了屋子的門。
上來對著叫來娣的大娘連打了兩個響亮的嘴巴。
大娘的牙齒印出鮮血,被打的的站不穩後退了好兩步。
「死婆娘又在這管閑事,大成的家務事輪到你一個啥也不懂的婆娘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