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不懂,人之將死時,名聲什麼的已經不看重了。
一場秋風刮薄了雲。
也刮禿了我的頭發。
我險些認不出鏡中的自己,那些枯瘦蒼白臉上生滿病斑的人真的是我?
楚鈞本就有氣,這幅樣子怎麼能去見他呢?
“現在你開心了?林經雲已經找了新的女朋友,還是京圈的大小姐,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一句不提你。”
“他已經恨透你了,還特麼恨上了我。”
阿滿還沒有給我化完妝,楚鈞就來到了病房。
手裏拎著滿滿兩大包昂貴的續命補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送貨的。
“行啦行啦,我請你吃大餐賠罪好不好?等我死了會把一切都澄清,不會辱了你的名聲——”
我話音未落,他就激動地攥起了拳:“你覺得我在乎的是這個?”
我當然知道,他隻是心疼我。
我和楚鈞是幾十年的發小,誰不知道誰?
我那麼愛林經雲,死之前,卻要用這種方式告別,撇清關係。
可他們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愛一個人愛到極致,要生離死別時,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放手.......
【林經雲,看了前兩封信是不是很疑惑?我那麼愛你,為什麼會出軌呢?
好啦,不要再恨楚鈞啦!
我找他配合我演戲的時候,他可是抵死不從嘞,非要我把病情告訴你。
可我怎麼做得到?你的公司正值上市節點,這兩年你的胃病都熬出來了,你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足夠的能力幫助更多人,怎麼能因為我一個快死的人打破節奏?】
【好好幹!抓緊躋身500強,讓我見閻王的時候有底氣商量個好胎!】
落筆,裝進信封。
病房依舊是落針可聞的沉默。
阿滿哽咽地背過身,一米八幾的楚鈞也紅著眼望向窗外。
“你們這是幹嘛?不會是等著我這個快死的病人活躍氣氛吧?”
阿滿這才擠出一絲笑:“南南姐,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還真有,趁著能動,我想再去一趟聖山。
聖山位置偏遠,沒有直達的高鐵和飛機,我們坐了兩天的綠皮火車才到達。
阿滿幾乎沒有合眼,生怕我一覺醒不過來,好幾次半睡半醒間聽她碎碎念:
“該怎麼和南南姐說呢?去聖山祈福,還不如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
“一路這麼顛簸,病情非但不會好轉,說不定要惡化的........”
到了地方,我才跟她說:“我來聖山不是祈福的,我隻想看看,當年林經雲埋下的許願牌上寫了什麼。”
阿滿有些生氣:“那你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取來就是了!”
我得逞般笑了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現在才告訴你呀!”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和林經雲當年許願的時候打了一個賭,看彼此的願望是不是心有靈犀,將死時親自來揭曉答案。
許願牌埋在一棵斑駁的古樹下,遠處是蒼茫充滿了神聖感的連綿雪山,和將半邊天都染上金光的夕陽。
任何誓言和願望,在這裏似乎都會被容納。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兩塊牌,一模一樣的字。
可我們都還沒老。
怎麼我.......
就要先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