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盡頭,黑氣籠罩。
這裏是世間最陰險之地,就算天界上神來到這兒,也要掉一層皮方能離去。
此刻,時木將身體浸泡進黑色的池水中,雙手捏訣召喚怨神:“請助我化去一身戾骨,永離鬼蜮。”
一道虛影浮現在半空,是一個身穿紅衣瞧不出年紀的男子。
“你是鬼蜮戰神,要化去戾骨便要廢棄一身法力,剝去七情六欲,曆經十八層煉獄之苦,肉身也將死去。戰神可考慮清楚了?”
“這些年我東征西戰,早已見慣了生死。更何況,如今鬼蜮已定,再也不需要我了。”
“可,戾骨得來不易,化去更是不易!那可是比神仙抽筋剝髓還要痛苦千萬倍的痛啊,您就算不想想您的父親靈霄宗主,也該想想您的妻子鬼王殿下啊。”
提到父親和天音,時木的喉間忽的湧起一陣血氣。
當年外敵侵犯鬼蜮,鬼蜮不敵,便將小殿下靈霄送給敵軍首領當做禮物。
而他,就是靈霄和敵軍首領的生下的孽種,鬼蜮的恥辱!
宣儀跟鬼蜮眾人聯合殺死母親後,雖將他帶回了鬼蜮,卻對他不聞不問。
他以前也天真的認為,父親隻是不善表達。
所以他傾盡所有的對父親好,愛護父 親,父親每逢月圓體內瘴氣橫竄,痛不欲生,他便將瘴氣引到自己身上,替父親受苦。
即便如此,父親也依舊對他不冷不熱。
可當他看見父親小心翼翼的護著弟弟,輕言細語的說:我們時星是父親最愛的孩子時,他終於明白了。
父親不是不善表達。
他隻是不愛他。
就連她的妻子,掌管十八層煉獄的鬼王天音,也對他的弟弟嗬護有加。
折骨拆肉般的痛苦消散後,時木緩過勁兒來,狼狽的從黑池裏爬了起來,麵上沒有半點血色。
怨神歎了口氣,“七日,七日後,您的法力便會隨著戾骨消散,而您......也會魂飛魄散......”
“知道了。”
時木扯了扯嘴角,穿好衣裳朝著黑池外走去。
剛走到鬼蜮結界處,便看見兩道身影交纏在一起。
是他的弟弟時星和他的妻子天音!
“鬼王,別,別在這兒......萬一哥哥修煉出來看見,會怪罪我的。”
“怕什麼?有我護著你,他不敢拿你怎麼樣。”
“討厭~我這不是擔心哥哥知道後,生你的氣麼。”
“他知道又如何?當年他背叛我時,他在我心裏就已經死了!如今之所以還願意娶他,都是為了報複罷了!”
時木心臟猛地一痛,仿佛又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他被敲碎滿身的骨頭,丟進鬼蜮黑池中。
無數的惡靈撕扯著他的魂魄,恨不能將他吞噬殆盡......
時木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痛了,可沒想到聽到天音的話,竟還會這麼難過。
他一抬手,打破結界。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他?”
結界內的二人驚慌之後,看清來人是他,倒是顯得格外平靜。
天音將時星護在身後,目光冷冷的掃過他:“本尊是鬼蜮之王,想寵幸誰就寵幸誰。難道,還要告知你不成?”
“可你明明說過,絕不會......”
“那又如何!”
天音厲聲打斷他的話。
她的確曾經說過,絕不會丟下他一個人,不會像他父親一樣冷落他,讓他傷心。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她明知道時星是他心裏的一根刺,可她依舊選擇了他!
“時木,你現在知道痛了?可這些遠不及當年我的萬分之一!”
時木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當年的事,他解釋了千遍萬遍,可天音就是不肯相信。
當年外敵來犯,他和天音率軍出征,卻被人暗算丟進滿是惡靈的黑池之中。
他的靈魂被那些惡靈撕扯蠶食,痛不欲生。
瀕死之際,他腦子裏滿是天音。
最後,他衝破原神,拚死練成了一身戾骨,獲得了鬼蜮最強大的力量。
可當他擊退敵軍,重新出現在天音身前時。
女人看他的眼神兒裏隻有厭惡和憎恨。
“這就是那個女人給予你的力量?嗬,果然......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擅長褲子裏那點事兒。”
他呆愣在原地。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他被丟入黑池的這段時間,敵軍裏傳來消息,說是他投敵了,甚至預言球裏還出現了他和敵軍將領歡好的畫麵。
天音因此認定他背叛了自己。
從那之後,他們之間雖有夫妻之名,卻再無夫妻之實。
想到這兒,時木緩緩鬆開攥緊的手指。
“好,隻要你歡喜,怎樣都好。”
反正,他也隻有七天可活了。
從此,他再也不會礙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