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我男朋友會過來,你再多準備兩個菜。”
陳淺完全命令的語氣,半點也不顧及我才是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我眼底溢出幾分苦澀,拒絕的話欲言又止,最終隻能咽下。
這幾年來,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上演這樣荒誕的場麵了。
陳淺是知道怎麼折磨我的。
不過沒事,她開心就好。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我麻木的走進廚房,問:“他有什麼忌口嗎?”
“不能吃辛辣油膩。”陳淺連看都懶得看我,隨口回。
我又炒了兩道清淡的小菜,又都是陳淺愛吃的。
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皺巴巴的癌症晚期的診斷書,我掌心不斷收緊。
心裏不禁生出幾分不切實際的幻想。
如果我告訴她,我快死了,她會因為一點點憐憫,對我好一些嗎?
我咽下心頭苦澀,將診斷書重新裝進口袋,
把菜端上桌時,門鈴剛好響起。
“來了。”陳淺揚起我從不曾見過的笑容,步伐輕快的過去開門。
她挽著男人臂彎進門,大方的向我介紹:“這位是我男朋友,宋然。”
“趙哥你好,你叫我小宋就好。”
我看向宋然,高高瘦瘦的大男孩,看起來陽光又幹淨,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臉色是病態的蒼白。
隻一眼,我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震驚得僵愣著,好半天緩不過神。
“驚訝嗎!他們很像對不對?”陳淺諷刺的笑看我。
沒錯,這張臉,的確很讓我震驚。
因為,這男孩的模樣,是三年來最像方明遠的一個......
我的心猛地抽痛,慌亂如潮水般湧來。
三年了,她還是認為,方明遠是我害死的。
所以才會不厭其煩的帶著一個個和他眉眼相似的男人上門挑釁。
她喜歡欣賞我痛不欲生的模樣。
可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吵大鬧,情緒崩潰。
“是,很像。”我苦笑著點點頭,心一點點沉下去。
過去三年,被陳淺帶回家來惡心我的男人不計其數,但隻是惡心我。
可這一次,陳淺恐怕是認真的了......
“好了別理他,先吃飯吧。”陳淺招呼宋然到餐桌前坐下。
我辛辛苦苦準備一大桌子菜,由他們二人享用。
她時不時喂他一口,他時不時往她碗裏夾菜,有說有笑,氣氛融洽甜蜜。
而我,連站在旁邊都是多餘又尷尬。
我想去陽台上抽根煙,卻被陳淺叫住腳步:“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陳淺對我向來都是無話好說的。
她突然這樣正式要跟我說些什麼,我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完全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如果是之前,或許我真的會答應離婚,放她幸福。
但現在不行。
那份協議約定了,她必須是我的妻子,才能拿到股份。
這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了。
“是不是除了離婚,我想要什麼你都可以答應我?”
我毫不猶豫:“是。”
她似乎早就篤定我會答應,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幾份報告單:“宋然患有嚴重的腎衰竭。我給你們做過配型了,配型結果高度匹配。我已經約好手術時間了,就在下個月,把你的腎換給他。”
我:“…”
陳淺還真是了解我。
從前我的確愛她愛的沒有理智。
隻要能讓她開心,區區一顆腎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現在…
我都是一個快死的人了。
那些正在一點點蠶食我生命的癌細胞,遍布我的五臟六腑,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沒辦法支撐這麼大的一場器官移植手術。
“恐怕不行,因為…”
我伸手去拿口袋裏的診斷書,想遞給她。
陳淺卻根本沒給我說話的機會,不耐煩道:“趙嘉銳,別讓我再恨你第二次!”
我一時哽住,心臟突然由鈍痛漸漸轉為麻木。
於是,我麵如死灰的緩緩點頭:“好,如果術前各方麵檢查都沒問題的話,我同意捐腎。”
手心的動作停下了。
我知道,沒意義了。
就算知道我要死了,陳淺也不會有一點點難過。
畢竟,她恨我恨到想讓我去死。
宋然明顯意外我會這麼痛快的答應下來。
欣喜之餘,他更多的還是歉疚,低聲說:“很抱歉,因為我的血型特殊,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腎源。趙哥,這次真的謝謝你了,我一定盡我所能的補償你!”
“你不用跟他說這些,這都是他應該做的,是他欠我們的。”陳淺寬慰著他。
我應該的?
方明遠的死與我無關,就連警方都給出調查結論,說車禍是意外。
我之所以沒死,是我命大。
可陳淺偏偏固執的認為該死的人是我,方明遠在替我擋災,我就是那個罪不可恕的殺人凶手。
解釋的話我反反複複說了無數次,現在也懶得再說了。
反正我也要死了,我的解釋,沒什麼意義。
“她說的對,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不用有負擔。”我扯了下嘴角。
她認定我欠她的。
我還給她就是了。
不就是一條命?我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