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出生時,算命先生便說,若我及笄那年還未出嫁,就會性命不保。
於是,我與我與定遠侯府世子陸臨自小便定下了婚約。
九歲那年,他為我買玉簪,別發釵,說我是他喜歡的女子。
十三歲那年,他隨父親出塞,還不忘托人捎信回來。
信中寫道:“待我凱旋歸來,定要娶你為妻。”
可當我及笄那年再見他時,他身邊已有了另一位姑娘。
父親問他可還願娶我為妻,他隻是笑道:
“顧臨雖願履行婚約,但心中已無薑綰。”
知曉他心意後,我便轉頭嫁給了別人。
後來,他卻闖入沈府,隻求我回心轉意。我與定遠侯府世子陸臨自小便定下了婚約。
1.
“父親,我想退婚。”
書房內,我輕聲說完這句話,父親手中的茶盞便重重落在桌上。
“綰兒,你說什麼?要退了與陸家的婚約?那這婚事如何是好?”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父親:“女兒不想嫁給陸臨了!至於婚事,女兒不信,找不到良婿!”
這十餘載,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嫁給青梅竹馬的陸臨,連我自己也是這般想的。
我與陸臨自幼相識,在那些朝夕相處的歲月裏,我始終覺得他心裏有我。
六歲那年冬日,我在巷口摔倒,腿上劃了好大一道口子。是他背著我跑回府中,後來自己染上風寒臥床月餘。那時,他每日都讓丫鬟給我送糖果,說要哄我開心些。
十歲那年,我被幾個紈絝子弟欺辱,他為護我與人動了手,險些壞了名聲。
十三歲那年,陸臨因陸家不同意他和我的婚事,與向來敬重的父親爭執不休。
後來他終究要去江南遊曆,在城門外緊緊擁我入懷,聲音哽咽地讓我等他回來成親。
那時,我深信陸臨是真心待我的。
可我卻忘了人心易變,何況那時的陸臨正是年少氣盛之時。
我等了陸臨十載,從五歲等到及笄,卻沒等來他的花轎,反倒等來了他的心上人......柳姑娘。
柳婉兒是陸臨在江南遊曆時相識的閨秀,五年來兩人書信往來,情意漸深。
初見柳婉兒時,是在陸府的正廳。
那姑娘柔弱地立在陸臨身側,眸中含淚,得知我與陸臨的婚約後,強忍淚水對我說:“對不住薑姑娘,若早知有這門親事,妾身斷不會與陸臨陸公子走得太近。”
說罷,她便提著包袱要離開陸府。
陸臨望著柳婉兒離去的背影,第一次對我發了火。
“薑綰,你就這般容不下婉兒嗎?”
“婉兒一人在此地舉目無親,若她出了什麼事,你這輩子都難辭其咎。”
我立在原地,看著陸臨追著柳婉兒離去的背影,心如刀絞。
從前那個對我百般嗬護的少年,如今卻為了另一個姑娘對我怒目而視。我忽然明白,在他心裏,我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小姑娘了。
我何時說過容不下柳婉兒?我分明一言未發,果然,不被人放在心上時,連呼吸都是錯的。
陸臨不愛我更不願娶我,從前那些山盟海誓,隻有我一人當了真。
2.
父親眉心緊鎖,語帶憂慮:“綰兒,你與陸臨自幼相識,情投意合,如今眼看及笄之期將至,為何突然不願這門親事了?”
我抬眸看向父親,眼中含淚:“父親可還記得,陸臨去年出京前去江南時,曾說要為我尋一方玉佩相贈。如今他回京,卻帶回一位姑娘,那方玉佩竟戴在她的腰間。”
父親神色一凝:“此事當真?”
“女兒親眼所見。那姑娘名喚柳婉兒,與陸臨在江南相識。他二人舉止親密,眉目傳情,哪還有半分顧念與我的婚約?”
父親聽罷,長歎一聲:“原是如此。綰兒放心,既然陸臨負你至此,為父在及笄前定能為你另覓良緣。”
我低頭抹去眼角的淚,輕聲道:“多謝父親體諒。”
父親心疼地看著我,拍了拍我的肩:“莫要傷心,為父定為你尋一個情深意重、一心一意的好夫婿。”
次日清晨,陸臨遣人送來拜帖,言說有要事相商。
思及也該與他說個明白,我便應下了。
我到茶樓時,陸臨已在雅間等候。
誰知一推門,卻見他身側坐著柳婉兒。她抬眸看我一眼,眼中頓時泛起淚光。
“薑姑娘。”她怯生生喚道。
我望向陸臨,不解其意。
“婉兒說想與你說幾句話,故而來此。”
說罷,陸臨溫聲對柳婉兒道:“我在外間等你。”
陸臨離去後,柳婉兒麵上的柔弱瞬間褪去,冷笑道:“薑姑娘,我知你要退婚之事。”
我心中一凜,這才看清她偽裝下的真麵目。
“柳姑娘想說什麼?”
她輕撫著腰間的玉佩,語帶譏誚:
“我與陸臨一見鐘情,情投意合。隻是沒想到,京中還有個未過門的未婚妻。”
我冷聲道:“所以柳姑娘今日是來炫耀的?”
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卻又故作悲傷道:
“我是來向薑姑娘辭行的。我與陸臨雖相愛,但我不忍破壞你們的婚約。我這就離京,再不相見。”
話落,她起身作勢欲走,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就在此時,陸臨疾步而來拉住她的手,執意不讓她離開。
“薑綰,你對婉兒說了什麼?”陸臨冷聲質問,仿佛我犯了彌天大錯。
柳婉兒咬著唇,低聲道:“薑姑娘並未說什麼。”
說完,她掙開陸臨的手,飛奔而去。
陸臨追了出去,隔著窗欞,我看到他們在廊下相擁。
他輕撫她的發,柔聲安慰,而她依偎在他懷中,淚眼朦朧地望著他,眼中卻閃著得意的光芒。
3.
我站在窗前,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
十年的情誼,原來在他心中如此輕賤。
這些年來,每逢他對我冷淡疏離時,我總安慰自己說他性子使然。
如今看來,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罷了。
那日之後,我刻意避著陸臨,直到在周家的喜宴上才又相遇。
這場喜宴的新娘子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賓客中不乏熟識之人。
酒過三巡,眾人難免談起我與陸臨的婚事。
有人打趣道:“陸世子與薑小姐青梅竹馬,想來婚期也該定下了。”
陸臨舉杯,麵帶微笑:“諸位放心,婚期很快就要定下了。到時還望各位賞光。”
“那是自然!提前恭賀陸世子與薑小姐百年好合。”賓客們紛紛舉杯相賀。
看著他在眾人麵前裝作一切如常的模樣,我心中一陣惡心。
起身道:“失陪,我去梳洗。”
待我從內室出來,卻見陸臨立在廊下等我。
想起那日他與柳婉兒的親昵情態,我心又痛了起來,加之月事將至,整個人愈發難受。
見我麵色不佳,陸臨快步上前關切道:“綰兒,你可是不適?”
我抬眸看他,恍惚間又見到了從前那個會為我采藥、為我煮湯的少年。
那時他總說:“綰兒若是不舒服,我便寸步不離地守著。”
他的話語將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如一把利刃刺入心口:
“綰兒,你且放心。我既與你有婚約在身,自當履行承諾。雖然我已心有所屬,但這門親事是我的責任。隻是婉兒她...”
說到這,他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她是無辜的。是我控製不住愛上了她,也是我執意要她隨我回京。你莫要為難她。”
我望著他,隻覺得可笑又可悲。
原來在他眼中,我不過是一個需要他履行責任的包袱。
曾經的溫柔體貼,不過是出於憐憫。
這一刻,我終於看清了他的真心。
我強忍著心痛,淡淡道:
“不必了,陸臨。這門親事,我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