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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老伴離婚後與老伴離婚後
抹茶腦袋

01

我提離婚時,老伴正在做飯。

她的手微微一顫,輕聲回答:“好。”

這已經是我第10次提離婚了。

前9次,她像個瘋子一樣又哭又鬧,說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離婚,簡直是逼她去死。

我煩透了她身上的老人味,不像我的情人,充滿生命力。

沒想到,這次她竟然答應了。

答應得太過輕巧,仿佛隻是在回答今天吃什麼。

我看著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欣喜之餘,卻莫名地不安起來......

1.

正當我躺在陽台椅子上琢磨這種怪異感覺時,林雪的電話打了進來。

“怎麼樣?這次她鬆口了沒?”

她溫柔的聲音裏藏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我回過神,努力擺脫那些煩躁的想法,語氣輕快地說:

“嗯,這次她同意了!”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發顫:

“真的?老陳,你別哄我!”

聽她這麼說,我心裏一陣酸軟,放低聲音安慰道:

“雪兒,是真的。她今天出乎意料地就答應了,我們終於不用偷偷摸摸了!”

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啜泣。

“太好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好辛苦......”

聽著她激動的哽咽,我的眼眶也有些發熱。

這是我第10次向周芸提出分手,之前9次全都失敗了。

一年來,周芸從歇斯底裏到淚眼婆娑,從威脅到哀求;而我,從最初的內疚不安,到後來的厭煩透頂......

每次談判失敗,我都不敢麵對林雪。

她那樣真誠,那樣期待,那樣隱忍。

即便眼中含淚,她還要反過來安慰我: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你們結婚這麼多年。要不我們再給她多點錢,盡力補償她。唉,如果不是真心相愛,誰願意這樣煎熬......”

時隔三個月,我再次回到那個待了30年的家。

我提前發了消息,推門進去時,周芸正在做飯。

見我來了,她平靜地示意我坐,說小宇今天去參加畫展了。

來之前,我和林雪商量好了,如果這次她還是不肯離婚,就把退休金的一半都給她,房子也給她。

我甚至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沒想到——

我才說出第一句話,周芸就這麼輕易地同意了。

電話那端,林雪也顯得有些困惑,沉默片刻後開口:“老陳,她會不會在設什麼圈套?”

作為一名退休幹部,林雪向來謹慎多疑。

我搖搖頭。

“應該不會,她在家裏洗衣做飯幾十年了,沒接觸過外界,不懂這些彎彎繞繞。”

林雪的語氣緩和下來。

“人心難測,她不懂,不代表她找不到幫手出主意,為了我們的未來,你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我沉默了一會兒。

“我明白。”

周芸拿著一疊紙從儲物間走了出來。

2.

我抬頭打量她。

她的表情出奇地平靜,沒有一絲波動。

“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你約好民政局的時間告訴我就行。”

她將那份文件放在桌上,起身走向餐廳。

電飯煲“滴”的一聲響起,香噴噴的米飯味道飄散開來。她盛了一碗飯,我習慣性想接過來。

卻見她自顧自地坐下開始用餐,動作從容不迫。

看我手停在半空,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文件不是在你手裏嗎?”

我蹙眉收回手,仔細查看手中的《離婚協議書》。

片刻後,我抬頭問道:

“你覺得這份協議的內容合適嗎?要不要再商量一下?”

周芸正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聽到我的話,她放下筷子思考了一會兒。

“不用改了,條款我都同意。”

我凝視著她,猶豫片刻後開口。

“周芸,如果你覺得補償不夠,我可以再加一些。”

她放下碗,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加多少?林雪同意嗎?”

我心裏頓時湧上一股煩躁。

這一年,隻要談到離婚,周芸總能扯到林雪身上。

在她眼裏,我大概是個見異思遷的負心漢,林雪則是個不要臉的小三。

可她根本不明白。

我和林雪走到今天這一步,經曆了怎樣的煎熬和掙紮。

事實上,我和林雪最初互相看不上眼。

她是老年社團新來的成員,濃妝豔抹,穿著時髦。

跳舞時妖嬈多姿,社團活動上還敢當眾反駁我這個會長。

周芸性格溫和內向,不施粉黛,穿著樸素,除了照顧我和孫子,就是做做家務,偶爾畫畫。

我生活中從未遇到過林雪這樣的女人。

有次我又在抱怨林雪時,周芸正在收拾晚飯的碗筷。

她擦著手走過來,笑著說:

“老頭子,你這嘴上說不喜歡,怎麼天天念叨人家呢?”

3.

後來我從社團其他成員那裏得知,她因為家暴離了婚,獨自撫養女兒長大成家,前夫還經常找她麻煩。

想到她在舞蹈課上那麼活力四射的樣子下,竟藏著這樣的傷痛,我對她的態度不知不覺就變了。

林雪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轉變。

我們在社團活動中越來越有默契。

每次排練,我們都是最佳搭檔。她懂得配合我的節奏,我也能跟上她的步伐。

活動結束後,她總會遞給我一瓶溫開水,說著“老同誌要多補充水分”。

那天社團活動結束,我發現錢包落在活動室,回去取時看見林雪獨自坐在角落抹眼淚。

她看到我,慌忙擦幹淚水,勉強笑著說自己隻是想起了往事。

記得那天晚上,我心事重重地回家,周芸一眼就看出我的異樣。

她關切地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和林雪是認識兩年後才確認關係的。

那是在溫泉度假村舉辦退休職工聯誼會時。

周芸一直想去溫泉泡澡,某次生日許願,說想和我還有小宇一起去泡溫泉。

所以社團問我聯誼會去哪辦時,我脫口而出,“溫泉度假村吧。”

我本想給周芸一個驚喜,可那時候,我和林雪之間已經暗生情愫。

鬼使神差地,我沒告訴周芸。

那天晚上,我們在花園散步,聊起各自的人生。

不知不覺走到她房間門口,我們相視一笑,默契地走了進去。

我們都知道,犯下了無法原諒的錯。

回來後,我幾經思量,讓林雪去了別的舞蹈團。

她默默接受了我的安排,隻是看我的眼神充滿憂傷。

周芸看到度假村的宣傳單,笑著說:“這地方不錯,改天咱們也去泡泡溫泉,舒緩舒緩筋骨。”

我心虛得要命,含糊其辭。

後來,林雪主動離開了老年社團。

我同意了。

我們都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

她走後,我們再沒聯係過。

直到兩個月後,我們在一次廣場舞比賽上重逢,她去了對麵社區的舞蹈團。

比賽後聚餐,對方起哄要我表演節目。我推脫不過,正要上台,林雪突然站起來,說要和我跳一支雙人舞。

那支舞跳完,她被舞伴投訴不專業,退出了舞蹈團。

一個星期後,我在公園碰到了她。

我們坐在長椅上,聊了很久。

我想通了。

4.

生命短暫易逝,何必在意世俗眼光,何必顧慮世人評判,不管被罵得多難聽,不管被指責得多厲害。

我就要放縱,就要瘋狂。

我不能欺騙我的內心,我愛上了林雪。

......

回到現實,在今天三十年婚姻走到盡頭的時刻,我不願再從周芸嘴裏聽到林雪的名字。

“約好時間我會通知你,到時別遲到。”

我冷冷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這個家。

進電梯時,遇見了孫子小宇。自從女兒離婚後,她就將小宇寄養在我家,平常都是周芸在帶。

他手裏捧著一幅畫,興高采烈地走出來,看見我的瞬間,笑容凝固了。

“小宇,爺爺——”

我話沒說完,他麵無表情地與我擦身而過。

我皺眉。

小宇以前見到我就會甜甜地喊“爺爺抱”,幾個月不見,他對我冷若冰霜。

我早和周芸說過,離婚的事先別告訴小宇。

顯然,她沒聽進去。

走到樓下時,我抬頭看了眼窗戶。

小宇正舉著畫筆,開心地給周芸看他的作品,周芸彎著眉眼,認真地點評。

手機震動,我收回目光。

林雪發來一條消息:

【老頭子,快點回來吧,我煲了你最愛的湯!】

這是她頭一回用這麼溫柔的口氣跟我說話。

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歡喜與期待。

我長歎一口氣,大步離去。

《離婚協議》約定:

小宇由周芸帶,現在住的房子歸她。考慮到我的退休金不高,我拿出20萬作為補償給她,分兩年支付。

林雪看到補償金額時,心疼得不行。

“這可是你的養老錢,說給就給了,以後你怎麼辦?”

我輕聲說:“是我虧欠在先,這點補償是應該的。要是她堅持分我退休金,那就更難辦了。”

林雪把頭靠在我肩上,“我就是心疼你。”

她辦事很利索,立刻幫我預約了離婚手續。

我把時間發給周芸,她簡單回了個字:【行。】

等待的這幾天,林雪明顯地雀躍起來。

是啊,從最初提出分開那天起,我們相互扶持著走到今天,承受了很多,忍耐了很多。

她總是念叨:

“這麼多年的心願終於要實現了。”

“我都怕是在做夢呢。”

“老天爺終於開眼了。”

不僅是她,我心裏其實也有些疑惑。

5.

疲憊的夜裏,林雪在我懷中沉沉睡去,我端著茶杯望著窗外,思緒紛亂,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一個多月前,我正在社團練舞,周芸打電話來,語氣裏帶著怒意:

“為什麼把小宇的畫展名額給了林雪的孫女?”

我當時很不耐煩,語氣生硬:

“每次都是小宇參加,讓小蕊也有個機會,這有什麼問題?況且畫展主辦單位是我們單位,我雖然退休了,還是有點話語權的,小宇以後機會多的是!”

周芸沉默許久,低聲說:

“你知道小宇為了這次畫展多努力嗎?他說要用實力證明爺爺沒有偏心,要拿個一等獎讓你驕傽......”

我擺擺手,語氣疲憊:“這孩子就是太倔了,回頭我買個遙控飛機給他玩,小蕊那孩子可憐,從小......”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畫展開幕那天,主辦方特意安排我和林雪坐在貴賓席。

小蕊穿著嶄新的公主裙,被眾人誇讚畫得好。

周芸和小宇站在展廳角落,他們的衣著樸素,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主持人笑容滿麵地說:“陳老師的孫女果然天賦異稟啊!”

“是啊是啊,小蕊這幅畫構圖精妙,用色大膽......”

我餘光瞥見周芸拉著小宇默默往展廳外走。

小宇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裏滿是失望。

林雪握住我的手:“別管他們了。”

我點點頭,強迫自己專注於眼前的觥籌交錯。

......

選擇這條不歸路的那天起,我刻意回避那些可能動搖決心的往事。

我不能讓愧疚感左右我的選擇。

我對自己說,這些年她在家含飴弄孫,過得舒心自在,現在給她一筆養老錢,也算仁至義盡了。

我放下茶杯,製止了腦海中莫名湧現的回憶。

離婚登記那天,林雪堅持要陪我去,她說想真誠地向周芸道個歉。

我有些猶豫。

6.

“她要是當場發難......”

她苦笑,“那也是我活該。”

我們提前到了民政局,林雪緊緊握著我的手,互相給對方打氣。

周芸來的時候,我差點沒認出來。

她今天特意打扮過,一身米色長裙配著針織開衫,頭發也燙成了優雅的波浪,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十幾歲。

妝容精致卻不濃豔,襯得她膚色如玉,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典雅氣質。

她輕輕攏了攏披肩,神態從容地步入大廳。

她似乎總能給周圍帶來一種寧靜的力量,不論在哪裏都能讓人感受到內心的平和。

在家如此,在外亦如此。

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我怔住了,心底湧起一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我走向她,不假思索地說:

“你今天穿裙子了?”

她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愣了一下。

“嗯。”

“記得你總是穿長褲,很少見你這樣打扮。”

她微蹙眉頭,輕聲說:

“待會要見老朋友。”

我正想問是誰,林雪走了過來。

看到周芸的樣子,她眼中閃過驚訝,隨即露出禮貌的微笑:

“周姐你好,我來這裏不會讓你困擾吧?”

周芸看了她幾秒,嘴角微揚。

“都過去了。”

聽她這麼說,我心裏莫名煩躁,語氣不善:

“這是公共場合,別像從前那樣糾纏不休!”

這話不算冤枉。

這一年來,為了挽回我們的婚姻,她確實做過很多努力。

有時候會哭,會鬧,更多時候是默默注視著我,說一些讓我心煩的話:

“老陳,你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老陳,我們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老陳,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我們曾經很相愛,但人總會變。

到最後,我對這一切都感到厭倦。

“周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都會變的。”

此刻,周芸垂下眼簾,笑了笑。

“去辦手續吧。”

手續很順利,工作人員說一個月冷靜期後再來領證。

離開民政局時,林雪鼓起勇氣,誠懇地對周芸說:

“其實我今天來,是想向你道個歉,我和老陳,唉,這大概就是命吧......”

周芸微笑,目光落在林雪手腕上的玉鐲。

“這鐲子,你是特意戴來給我看的嗎?”

兩個女人在秋風中無聲對視。

林雪衝她笑了。

我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仔細看那隻玉鐲,通體溫潤,光澤如水。

突然想起來了。

7.

那是半年前我送給林雪的禮物,價值不菲,夠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

林雪開心地收下時,周芸打來電話,輕聲細語地說她生日,讓我回家吃飯。

我有些過意不去,林雪大方地讓我回去。

“和平分手對你的名聲有好處,別任性。”

她笑著摘下手腕上的珍珠手鏈。

“這串珍珠也很貴重,帶去當生日禮物吧,省得你再跑一趟,我改天再去買一串就是。”

記得那天,周芸收到珍珠很高興,像個孩子似的愛不釋手。

而現在,她的目光輕輕掃過林雪腕間那隻玉鐲。

又輕輕移開。

我茫然不知所措。

周芸同意離婚後,以前那些不在意的,遺忘的畫麵,總是不期然地浮現。

我想人大概都會懷舊,這或許是內心在與過往告別的方式。

我帶著林雪回了哥嫂家。

林雪態度很謙恭,買了很多名貴禮物,哥嫂卻對她極其冷淡。

他們始終堅決反對我和周芸離婚。

爭執最激烈時,哥哥指著我怒吼:

“你這個蠢貨!辜負了別人的一片真心,你根本不懂她付出了多少!將來有你後悔的!”

“算了吧。”

嫂子歎了口氣,低聲說,“隨他去吧,別說這些了......”

林雪很委屈,坐在車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我安慰她:“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選擇,不是我家人的,別太在意。”

她迅速平複心情,忽然想起什麼又問:

“剛才他們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笑著解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年輕時做過一場大手術,差點沒挺過來。那段時間是周芸一直照顧我,所以家裏人對她......”

那天,為了哄林雪開心,我帶她去了一家畫廊。

展廳裏陳列著許多精美的油畫,其中有一幅特別引人注目。

畫中是個背影,一位女子站在窗前,長發及腰,陽光灑在她單薄的身影上。

旁邊的簡介上寫著:著名畫家早期作品《等待》。

8.

我怔怔望著這幅畫,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熟悉感,說不清是什麼,卻像有無數細針在心口來回穿刺。

林雪輕笑著湊近我耳邊:

“你第一次對我心動,是在社區聚會那次吧?”

我回過神,微笑點頭。

“被你猜中了。”

她將臉頰貼著我的肩膀,語氣裏滿是甜蜜與感慨。

“那次我也是穿著旗袍畫畫,雖然隻是表演,但你看我的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

前方女畫家被大家圍著交談,漸漸走遠。

我微微愣住。

身旁,林雪疑惑開口:

“這個人跟周芸有幾分相似呢......”

我搖搖頭,嘴角微揚:

“確實神似,但周芸可不會這些。”

手機響了,是侄子陳明從國外打來的。

我走到一旁的休息區接聽。

電話裏,陳明語氣格外認真:

“叔叔,你真的和周姨離婚了?”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什麼周姨,叫叔母。”

話出口,我愣住,沉默片刻說:

“在辦手續了。”

陳明沉默良久。

“我下個月回國。”

“你剛拿到國外畫廊合作,怎麼想起回來了?”

“找周姨。”

我啞然。

我始終無法理解,血脈相連的親人們,為何都站在周芸那邊。

心中煩悶,我走到庭院吹風。

隱約傳來交談聲。

“沒想到你這麼多年沒畫,一出手還是當年美院金獎的水準啊。”

溫婉的女聲響起,“柳老師,謝謝您給我這次展出機會。”

“你的作品反響這麼好,我才要謝謝你呢!”

我循聲望去。

兩個身影漸行漸遠,其中一個,正是剛才的女畫家。

晚風拂過,女人的長發輕輕飄揚。

一張熟悉的側臉若隱若現。

我幾乎是本能地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女人微笑與人道別,裹了披肩。

深秋,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寂靜的空氣中。

我不自覺跟在後麵。

女人轉過身來。

看清她的臉,我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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