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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懷孕時,裴淮安的青梅回國了。

她嬌縱跋扈,曾劃爛我的臉又逼我跳樓。

我以為裴淮安和我一樣厭惡她。

直到我看見他給蘇念發的短信。

「你回頭,我就原諒你。」

當晚我打掉已經成型的孩子,把骨灰寄給了裴淮安。

蘇念有沒有回頭我不知道,反正我要走了。

後來聽說北城太子爺瘋了,四處尋他懷了孕的妻子。

1

在一起第三年,我懷了裴淮安的孩子。

漫天風雪裏,裴淮安單膝跪地向我允諾,真摯又熱烈。

「薛伶,我不會辜負你的。」

北城太子爺為我這個病秧子洗手作羹湯,誰都說我命好。

我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蘇念回國。

那天裴淮安陪我去產檢,他虛虛扶著我的腰,笑著為我挽發。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平安出生。」

我側頭想要回應,卻看見了一抹高挑的身影。

一瞬間,渾身血液都涼了下來。

杏眼朱唇,眉心一顆紅痣,那張嬌美的臉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是蘇念,北城最風光的大小姐,也是我午夜夢回忘不掉的恐懼。

她和裴淮安青梅竹馬,在沒毀婚約出國前曾是裴淮安捧在手裏護了一年又一年的未婚妻。

此刻她一改往日嬌縱,素麵朝天,一步一步走過來站在裴淮安麵前,眼神帶著委屈。

「裴淮安,我回國了,你都不來看我,我隻能親自來找你了。」

裴淮安一言不發,摟緊了我,蘇念又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很輕地掃過我的肚子。

「好久不見啊,薛伶。」

此刻她笑意盈盈的模樣同高中時重疊了起來,我心裏一陣發寒。

高中的時候,她就是這樣,頂著一張嬌俏的臉,帶頭孤立我,扯著我的頭發把我踹下樓梯。

我下意識往後靠,早已愈合的傷疤突然開始隱隱作痛,仿佛摔碎骨頭就在昨天。

那些年的陰影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攥緊了裴淮安的手,喃喃道:

「裴淮安,我怕。」

話音剛落,裴淮安動了,他一把推開蘇念,麵容冷戾:

「滾遠點,別嚇到我老婆。」

蘇念跌坐在地上,烏發垂下,看不清神色,卻很讓人憐惜。

我仰望裴淮安,隻能看見他模糊冷峻的側顏,以及他青筋繃起的手背,像是在極力忍耐。

明明裴淮安在護著我,可我隱隱感覺不對。

蘇念揚起頭,臉色因疼痛而蒼白,執拗地盯著裴淮安。

「裴淮安,你就這麼恨我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一點情分都不在乎嗎。」

裴淮安蹲下來,掐著她的下巴,語氣冰冷惡劣:

「蘇念,從小一起長大又怎麼樣,我把你放心上,你呢,你一聲不吭毀了婚約就要出國,臨走前還不讓我好過,我不該恨你嗎?」

蘇念掙脫他的禁錮,哭著要親裴淮安,眼淚一行一行地掉。

「裴淮安,你還愛我對不對,當年是我不對,我後悔了還不行嗎!」

裴淮安沒有推開她,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任由蘇念吻上他的臉。

他們倆一個哭得可憐,一個隱忍不言,好像故事裏情深難以自抑的男女主。

那我算什麼呢,我看了看微微顯懷的小腹,又問了自己一遍,我到底算什麼呢。

「薛伶。」

冷質清涼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驚醒了裴淮安。

來人穿著白大褂,金絲框下鳳眼輕倦,滿身矜貴。

我慢吞吞地起身,抬起略微濕潤的眼。

「謝學長,好久不見。」

謝清河微微斂眸,「薛伶,怎麼一個人來醫院,你男朋友沒來陪你嗎。」

「你誰啊,少管別人的女朋友。」

裴淮安摟住我,眼神不善。

謝清河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語氣卻很平和:

「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你和地上那位才是一對。」

裴淮安反應過來,慌亂地扯住我的手,「你別多想,我沒隻是來得及推開她。」

我垂眸,見我不說話,裴淮安急了。

他冷眼看著仍在哭泣的蘇念,一字一句好像在說給我,又好像在說服自己。

「蘇念,我們沒以後了,你聽清楚,我不會再讓你傷害薛伶。」

裴淮安這麼維護我,我該高興的。

如果沒有看到裴淮安在無人處對著蘇念的背影落淚的話。

2

直到回到家裏,我還在想。

怎麼會這樣呢,我有多痛,裴淮安應該是最清楚的。

在我因夢魘驚醒的每個夜晚,都是裴淮安溫柔地安撫我,他緊緊摟著我,眼裏滿是心疼。

「薛伶,別怕,我會讓她和你一樣痛苦。」

所以裴淮安怎麼會還喜歡蘇念呢。

那年蘇念大鬧一場要解了婚約出國,誰也勸不動她。

她走前幹的最後一件事是劃爛我的臉,把我推下樓梯。

就因為在她毀了婚約之後裴淮安向我表了白。

我滾落在地上奄奄一息,渾身的骨頭都好像斷了,臉上鮮血淋漓。

蘇念卻在笑,「薛伶,我不要的男人你也別想得到。」

這件事裴淮安知道,那年他守在我病床邊兩天兩夜沒有合眼,說這輩子一定會保護好我。

「寧寧?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裴淮安抓緊我的手,叫著我的小名,緊張地看著我的小腹。

我收回思緒,輕輕一笑:

「沒事,就有點困。」

臨睡前,我一反常態地問了裴淮安一句話:

「裴淮安,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黑暗中傳來裴淮安堅定的聲音,「會,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我閉上眼,我想再相信他一次。

第二天裴淮安去了公司,家裏來了一個讓我意外的客人。

蘇念一襲長裙,風姿綽約,毫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隨意道:

「王媽,我要喝檸檬水。」

支開保姆後,蘇念才認真看我,黑白分明的圓潤杏眼像毒蛇一樣讓我不寒而栗。

我扶著肚子坐在了她旁邊,蘇念也不裝了,輕蔑地睨了我的肚子一眼。

「一個野種有什麼好護的,薛伶,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沈家未來少夫人了吧。」

她站起來抱臂環胸,居高臨下,笑地惡意滿滿。

「薛伶,孩子生下來有什麼用呢,不過和你一樣是個沒人要的野種罷了,當年我甩了裴淮安他才退而求其次選你,你猜猜現在我回來了,他還會要你嗎?」

我心裏緊繃的弦在聽到她一句又一句的野種時斷了。

「啪!」

我抬手甩了蘇念一個巴掌。

萬籟俱寂,蘇念又驚又怒,卻突然臉色大變。

她頂著巴掌印跪在我腳邊,哭地淒楚無比:

「對不起薛伶,真的對不起,當年是我不對,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能不能原諒我。」

我被她變臉的速度驚訝到了,沒注意到身後靜靜站著的裴淮安。

裴淮安越過我,去扶蘇念。

他幽暗的眼神落在她紅腫的側臉上,語氣很淡。

「薛伶,她不懂事,被慣壞了,你和她發這麼大脾氣幹什麼。」

我掐緊手心,直視他:

「你是在怪我嗎,裴淮安。」

裴淮安抬眼,微抿著唇。

「我隻是怕你動了胎氣。」

他放開蘇念,起身想要去拉我的手。

蘇念扯住他的衣袖,雨打嬌花一樣惹人憐惜,紅著眼圈控訴:

「我已經受到懲罰了。」

她露出新傷舊傷交錯不斷的手腕,眼裏一片破碎絕望。

「裴淮安,我在國外過的生不如死,你還要我怎麼樣,那次受傷,醫生說我再也不能生育了,非要我死在你麵前你才高興嗎?」

說完她決絕起身,哭著跑了出去。

裴淮安愣了一下,那個眼神我很熟悉。

他曾對著我鮮血淋漓的傷口露出這個眼神,他在心疼。

就在裴淮安要追出去時,我扯住了他的手,喊他:「裴淮安。」

裴淮安回頭,眼底一片冰冷,他不耐煩地甩開我的手。

「薛伶,別鬧。

「你沒看見她的手傷成什麼樣了嗎?」

3

這是裴淮安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我下意識放開了手,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絲絲縷縷的痛從心臟蔓延出來,我本來沒打算和裴淮安在一起的。

他是北城桀驁輕狂的太子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我們唯一的聯係就是在一個教室上課。

那時候高中,父母都忙著自己的生活,誰都不想管我這個拖油瓶。

老師也看不起我,帶頭讓同學們孤立我,我每天接受的都是嘲笑和譏諷。

這我也能忍,直到一次考試隨機分座位,我被分到了蘇念前麵。

這個被嬌寵長大的大小姐咬著糖笑:

「薛伶,聽說你爸媽都不管你啊,這樣吧,你給我傳答案,我給你錢。」

我拒絕了,於是大小姐恨上了我。

那段時間我甚至都不想去念書,蘇念天天欺負我,潑水撕作業都是家常便飯。

她找人把我衣服扒了的時候我甚至想從六樓跳下去算了。

裴淮安就是那時候出現的,他給我披上衣服,警告蘇念別太過分。

又在老師誣陷我作弊時替我討回公道。

我至今還記得他那時意氣風發地笑:

「薛伶是我護著的人,你們誰再動她一下試試。」

此後再沒人敢欺負我,他把我從黑暗裏拉出來,我以為那就是永遠。

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我無力地靠在沙發上到黑夜,眼淚好像流不完一樣。

手機傳來提示音,裴淮安發來了消息。

他同往常一樣囑咐我,隻是在末尾加了一句:【我今晚有事,不回來了。】

我不用想都知道他在哪兒。

真可笑,他無微不至地關心我,關心我肚子裏的孩子,卻躺在另外一個女人身邊。

夜晚我躺在床上,也許是心神恍惚,小腹陣痛,保姆又不在身邊。

我忍著疼打給裴淮安:「裴淮安,我肚子疼,你能回來一下嗎。」

沒聽到裴淮安的聲音,倒是聽到了蘇念細弱無助的抽泣聲。

「我沒關係的,裴淮安,你去陪薛伶吧,你們有一個孩子,我卻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接著是裴淮安懶怠的聲音。

「你聽話,蘇念病成這樣,我不方便回去,保姆呢,醫生說了,四個月的孩子不會出事的。」

心臟鈍痛,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裴淮安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你還記得蘇念是怎麼對我的嗎?是不是這個孩子沒有了你就滿意了。」

蘇念哭地淒慘:「薛伶對不起,我去死好不好,求你別拿孩子開玩笑,裴淮安他隻是可憐我。」

裴淮安他媽就是因為小三拿孩子逼宮被氣病的,他被刺激到,也發了脾氣。

「薛伶,你是在威脅我嗎,你怎麼越來越不懂事,肚子不舒服找醫生啊,找我有用嗎。

「你別總拿當年的事鬧了,蘇念已經成這樣了,你還不滿意嗎?再說了,你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嗎,她為什麼隻欺負你。」

冷汗大滴大滴地流,我疼地蜷縮在床上,氣若遊絲地撥通了謝清河的號碼。

恍惚間,仿佛看到十八歲的裴淮安笑著對我說:「薛伶,別回頭。」

外麵大雨如注,謝清河頂著風雨趕來了。

我已經疼地說不出話,謝清河一身寒氣,抱起我趕往醫院。

4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急診室,謝清河靠在床邊,上挑的鳳眼一片瀲灩。

「你醒了。」

他端來溫水喂我,抬眼溫如桃花。

「喝點水吧,給你看病的是我同事,我問了,孩子的情況不是很好。」

我微仰頭,任由眼淚滑過,我這個狀態,孩子怎麼會好呢。

一雙溫涼的手為我擦拭滾落腮邊的淚珠。

「別怕,薛伶,做你想做的。」

看著這雙清光豔豔的眼,我陡然生出些勇氣。

等裴淮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好了很多,捧著謝清河給我煮的粥慢慢喝。

裴淮安急切地撲到我床邊,眼尾淤紅,有些不知所措。

「薛伶,你怎麼樣了?昨天我話說重了,我不知道,我以為你是在逼我回去。」

我淡淡拂開他的手,沒有告訴他孩子情況不好的消息,而是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我沒事啊,裴淮安,反正醫生說了,四個月的孩子不會有事的。」

裴淮安單膝跪倒在我床邊,想要說什麼又沒說,隻是看我,眼裏有哀求有慌張。

病房外麵傳來動靜,蘇念鬧過來了。

她散著頭發,一言不發地走過來,看著裴淮安緊握著我的手,突然露出一個絕望的笑。

她掏出一把刀,割上了自己手腕。

「裴淮安,對不起,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和別人幸福。」

鮮血噴出來的時候,我感覺一切都靜止了。

裴淮安紅了眼,顫抖著抱起蘇念,朝我怒吼:

「薛伶,你滿意了吧!」

與此同時我看見了蘇念得意的眼神。

也許是太過慌亂,裴淮安把手機留在了我床邊,鬼使神差地,我解鎖了屏幕。

我看到了那條置頂微信。

「蘇念,你回頭,我就原諒你。」

時間是三年前,是我被蘇念劃爛臉推下樓梯的那段時間。

在我痛不欲生夜夜夢魘的時候,我的枕邊人在求罪魁禍首回頭。

一瞬間近乎窒息的的瀕死感淹沒了我,喉嚨裏傳來甜腥味,我幾乎嘔血。

原來隻要蘇念回頭,我受過的折磨他都可以不在乎。

原來蘇念說得對,我隻是裴淮安退而求其次的備選。

我捂著小腹哭了又笑,謝清河走進來,鳳眼微垂,滿眼疼惜。

我哽咽著扯住他的手:

「謝清河,你再幫我一個忙,幫我預約手術吧,這個孩子,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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