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湯



我被女朋友報複了，用一碗苦瓜湯。自從那晚倩倩格外妖嬈殷勤之後，我的生活就發生了詭異的改變。

一

又是十一點半。鑰匙插進鎖孔還沒開始旋轉，倩倩就把門打開了。

這大概就是我每天在公司累死累活的唯一回報吧，倩倩總能體諒我的晚歸，即使再疲憊也會等我回到家給我熱好飯菜再去睡。

“回來啦。”倩倩的臉上少了往日的困乏，嘴角上揚的弧度也沒有一絲慵懶。她接過我手上的公文包，我們來了個儀式般的擁抱，“你先去洗個澡吧，我給你熱熱飯菜。”

我徑自走向衛生間，一如既往，換洗的衣物早已準備好，浴缸裏的水溫也調得剛剛好。

倩倩的賢惠貼心，有時候會讓我心疼。我們在一起將近五年，同居也有三年多了，她毫無怨言地操持著這個家，把大大小小的事處理得妥妥貼貼，簡直把我養成了生活白癡，自己卻從沒說過一句累。

我穿著睡衣從衛生間走出來，倩倩像個精靈般迎麵向我走來想要索吻，我機械性地一手摟腰一手托著她的頭，故意回避她的嘴唇，在額頭上留下一個吻。她也禮貌性地在我臉上親親，溫柔地提醒我飯菜熱好了趕緊坐下來吃。

不知道倩倩有沒有察覺到我總是故意回避和她接吻，每次這樣的場麵都讓我覺得尷尬，所以我們甚至把每天的kiss goodbye都改成了擁抱。

可她今天怎麼突然又來這麼一出呢！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心虛，我讓她趕緊回房休息，我吃完會把碗洗了再睡的。

“沒事，我還不困，我陪你吃。”她在我對麵坐下，拿起湯勺給我盛了碗湯遞到我手上。

我第一次覺得，她甚至比我每天遇到的甲方客戶更難提防，心思捉摸不定，讓人心慌。

二

我用勺子舀起一勺湯送到嘴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感覺房子的氣氛特別壓抑，眼前冒著金星，有種暈眩的感覺。

我迷迷糊糊看見倩倩在我麵前笑靨如花，特別期待我給她一些評價。所以我隻好假裝平靜，費勁地把這口湯下咽。

就在那一刻，我明顯地感受到我的腸子在收縮，胃酸在倒流，它們似乎在強烈地表達著一種抗拒，抗拒一些它們接受不了的東西。

我覺得我的精神也在慢慢萎縮，似乎下一刻我就會失去知覺，隨時會暈倒在倩倩麵前，讓她驚慌失措，也讓我內疚難堪。

所以我竭盡全力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振作精神，努力回想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有時候，真相往往比現象來得可怕。

媽！的！智！障！

是！苦！瓜！湯！

當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我仍在假裝淡定，默默起身走到馬桶邊狂吐一番。我回到飯桌前，倩倩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到，表情比我偽裝出來的還要淡定。可下一秒她悠悠地說了一句，“周峰，我們分手吧。”

說實話，我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失去了知覺。

我坐在椅子上，表情木訥，說不出一句話來，眼看著倩倩優雅地起身，徑直走向臥房，拖出一個似乎早就裝滿了衣物的行李箱。

我知道，如果再不采取行動，我就要失去她了，失去這個對我悉心照顧了五年的女人。

我發了瘋地衝向她，甩開她手中的行李箱，把她擁入懷中，像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乞求她不要走，可她依舊無動於衷。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無止境的恐懼，它們想要吞噬我，也像是要把我推下懸崖。

三

我還是盡力保持了理智，我知道，這一刻，也隻有這個方法，才有希望把她留住。

我把環抱住她的手輕輕放開，一隻手慢慢上移到她頭上，另一隻捧起她嬌嫩白皙的臉頰，雙唇慢慢向她靠近。

這是我們的第二次接吻，我希望她可以感受到，我是真的愛她，我已經離不開她了。

我用舌頭突破她唇齒的防線，正準備和她深情舌吻，突然一陣惡心感湧上來，感覺隨時會衝破嗓子眼。我試圖壓抑住這種感覺，可我越是想要深情投入，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

我終於抑製不住生理的惡心感了，有一股強烈的力量操縱著我，讓我用力一把把倩倩推開，致使她差點摔在地上，接著猛然衝向垃圾桶，二代嘔吐物躍然而上。

倩倩或許是絕望了，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托起旁邊的行李箱，冷漠地說了一句“我就知道，你向來覺得我惡心”，便摔門而去。

我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動彈。

這是我進這家廣告公司以來請過的最長的假，三天。可那個像極了天天便秘加更年期的上司，卻依然表露出一萬個不願意。

我沒理她，反正我也爬不起來了。就算三天後讓我去公司收拾東西滾蛋我也心甘情願，反正我早就受夠了那些刁鑽無理愛擺譜不會一次把設計要求說完就喜歡看你一次次改設計稿的客戶。

發小大飛請了假來家裏照顧我。其實他一開始是不情不願的，當我說完家裏至少有三百個苦瓜需要他來幫忙處理的時候，他才狂奔過來。

大飛是為數不多知道我對苦瓜過敏的人，他理解那種感受，就像他遇到香菜就想狂吐一樣。苦了他把苦瓜裝了袋，分了四次才搬下樓。

四

我踏進公司的時候，大家正在會議室裏開會，熱鬧得很。

青子從會議室出來泡茶剛好看到我回來，拉著我在我耳邊吧啦吧啦說了一通，大意就是那個便秘加更年期持續且同時發作的女上司被調走了，換來了個高高帥帥還和善親切的男部長，三十出頭的樣子。

嗬嗬嗬，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遇到的最順心的一件事了。

青子推門回到會議室，我緊隨其後，那場景真是嚇了我一大跳，這哪是什麼正經會議啊，分明是茶話會好嗎，我在這個公司待了五年都沒遇到過這樣的場景。

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無精打采，任他們癲狂吧，反正難得。

“周峰回來了啊，身體好點沒？”尋聲望去，嚇了我一大跳，竟然是那個新來的部長。臥槽，什麼鬼，他剛來怎麼知道我請了病假，難道部長換任連員工的病假都要交接的嗎？

這下好了，從來沒有因為業績在公司會議上受過表揚的我，今天算是搶走了全部人的目光，僅僅因為一個剛上任的部長的一句關心。青子轉過身來，眉頭上也掛著驚訝，但還是理智地示意我，告訴我部長姓王。

我趕緊起身回答他的問題，“王部長，我沒什麼事，謝謝關心。”

這一切簡直太詭異了，會議結束之後，青子就差對天發誓保證王坤部長今早才到公司並且從來沒問過任何員工的消息。我們正納悶著呢，有人把一杯咖啡放到我的辦公桌上，我和青子幾乎是同時抬的頭，並且差點從辦公椅上蹦起來。

王部長示意我們不用起身，眼神溫柔地注視著我，說：“喝杯咖啡吧，趕緊找回工作狀態。”隨著他的轉身離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彙聚在我身上，各種竊竊私語，即使聽不清，內容也躍然臉上。

五

青子說，會不會其實你們真的認識，隻是你一時沒想起而已。我罵她傻逼，我就病了幾天，又不會失憶。

可就算我再怎麼否定她，內心早就開始懷疑自己了。會不會是自己的業績一直不好，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是那個老姑婆調走之前說了我什麼不堪的話，不然為什麼一個上司要對一個不起眼的下屬表現出過度的關心呢！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了，找了個大家都在忙活的時間，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敲了王部的門。

我把自己所有的質疑都轉變成小心翼翼的提問，臉上寫滿誠懇和無辜，畢竟我是不願意得罪任何人的，包括麵對那個刻薄的老姑婆也是一樣。

可我萬萬想不到，王坤他根本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從辦公椅上站起來，緩緩向我走來，逼得我不得不往後退。就在我幾乎退到玻璃門邊的時候，他突然加快速度，一隻手迅速地提起來，撐在了我頭和肩膀的一側，臉也幾乎貼了上來，我隱約可以感受到他勻稱的呼吸。而這時候的我，已經錯愕地貼在冰涼的門上。

我覺得一切都太過莫名奇妙，開始從頭思索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他了，才讓他采用這樣的方式對我。可在我什麼都沒想明白的時候，他先開了口，“我隻是想對你好一點而已，如果你覺得不習慣，那以後在公司我收斂一點好了。”

Excuse me？難道在別的地方，你還要這樣對我嗎？我招誰惹誰了我？我覺得我整個人全身發燙，麵紅耳赤得應該特別搞笑，我必須趕緊逃離現場才對，所以雙手用力地把他推到一旁，準備奪門而出。

就在我前腳剛要踏出他辦公室的時候，他用一個宋仲基撩妹常用的表情深情地看著我，說，“以後不許再叫王部了，叫坤哥。”

叫你妹啊叫，我加快了腳步，我要去投胎重新做人！

就在我一個側目，我看到了青子捧著水杯站在茶水間和王坤的辦公室中間，那表情簡直是要上天了！毫無疑問，她目睹了我被一個男人壁咚[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