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曠野

高考當天，我弟關掉了我的鬧鐘。

猛然從床上驚醒時，距離高考隻剩下了十五分鐘。

我抓起書包往門口奔去，我媽適時地出現攔住了我,麵色平靜。

「別考了，你弟弟最近成績下滑，需要一筆錢去補課......」

我一把推開她往門口奔去，漫天大雨澆滅了我的希望。

我哇得一聲哭出來，瞬間不知所措，這是我重生到這副軀體的第一年，很抱歉，我沒有完成她的心願。

1

「我都是為了你好！就你那個成績，能考上什麼好大學，不還是要來吸我的血？讀專科有獎學金，你平時沒課還能回來替我守著店，照看你弟弟，這不是一石三鳥的事情......」

我望著眼前團團的水霧一臉懵，忽然才驚醒。

現在距離開考還有十五分鐘，還有希望！

我抓起書包往雨裏衝，我媽在後麵拉住了我：

「你到底要怎麼折騰啊！你就算考上了我也沒錢讓你去！你弟弟今天沒課，我等會還要去進貨，你在家幫我看著他行不行！」

我迅速折返回屋裏，我媽還以為我開了竅，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走回餐桌前，我八歲的弟弟正坐在那裏悠然地吃著早餐，見我過來沒反應。

我猛地一掀桌子，「哐啷」地一聲東西倒了一地，我弟哇的一聲哭出來。

「你要死啊你欺負你弟幹什麼？」我媽猛然衝上來要打我，又被我弟的哭聲吸引過去。

我趁此機會往外衝，被雨淋濕也顧不上。

「簡直就是瘋子！我告訴你，你就算趕到了也沒用......」

我媽在身後叫嚷，我壓根沒聽清她講的什麼。

兜裏沒錢，我現在打不了車，據我踩點的經驗，跑到考場最快也要半小時，可現在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沿著道路狂奔，忽然有一輛車狂按喇叭追我，然後停到我麵前。

車主搖下車窗：「閨女，你是考生嗎？」

我拚命點頭，車主一臉緊張，迅速打開了車門。

「快快快！趕緊上來，是不是一中？」

我鑽進去，差點要哭了出來，淚水混合著雨水一起。

司機給我拿來一條幹淨的毛巾，我鼻子一酸，隻能不住地說謝謝。

「沒事閨女咱不著急！趕得上的，我閨女也是今天高考，也是在一中考試。我今天專門請了假來送她，能夠把你準時送到考場，也是我的福報......」

司機一個勁兒地安慰我，我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閨女別哭！保持好狀態，今天第一天，肯定開門紅！我一定準時給你送到......」

司機邊安慰我邊快速地在車流裏穿梭，然後在開考的兩分鐘把我送到了一中門口。

「快快閨女衝，現在還可以進考場！加油！」

我忍住鼻子酸澀，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就抓著書包往裏麵衝。

大門口都是送考的家長，堵得水泄不通，見到狂奔的我立馬讓開了一條道。

督導老師見到我也是嚇了一跳，問清我考場後立馬讓其他老師帶著我跑過去。

「同學別著急，我們趕得上的......」

高考已經開始十分鐘了，整個校園隻有雨聲，還有學子筆下的沙沙聲。

老師帶著我溜進考場門口，然後監考老師出來接我。

他們細聲安慰我，然後準備檢查我的準考證。

我呼出一口氣，終於趕上了。

然後當我打開書包時，原本裹在夾層裏的準考證不翼而飛。

監考老師看到我愣怔的模樣也慌了神，輕聲地安慰我不要著急，再找一遍。

我將書包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不見蹤影。

廣播的聲音響起，「開考已至十五分鐘，遲到考生禁止進入考場」。

我無力地垂下頭，像是被宣告了死刑。

人生第一次，我感覺到了茫然無措。

我沒有想到，在全世界都在盡己所能幫助十年寒窗學子圓夢的時候，我的母親費盡心思要把我的翅膀折斷。

噢，不，她不是我的母親。

是趙欣怡的母親——周玉柔。

2

第一次見到趙欣怡時，她幫我打跑了公交車上對我動手動腳的流氓。

背包裏幾公斤重的教材練習冊壓得我喘不過氣，我隻能狼狽地和她說謝謝。

她肩上挎著一個碩大的黑色袋子，兩隻手還各提著一大包，重量看起來比我還驚人。

但是她笑得比我輕鬆：

「嘿，你是一中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下一秒，一股強烈的衝擊力襲來。

「砰」的一聲，我驚恐地看見公交車前部被巨型貨車壓扁，往車廂後部倒過來。

一隻手大力地把我扯了過去，用黑色袋子把我們擋在後麵。

可於事無補，一個強烈的撞擊襲來，我失去了知覺。

趙欣怡用身體擋住我，身上被玻璃碎片紮傷，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

雖然我身上沒有很多的傷口，但是頭上遭受了致命一擊，血汩汩地流。

我們倆被一起送到了醫院，醫生給我下了病危通知書，而趙欣怡被轉到了旁邊病房待觀察。

我爸媽放下工作，從早到晚來守著我。

車禍發生的第二天，周玉柔終於姍姍來遲。

她臉上沒有悲傷的表情，然而卻聽說這是一場車禍事故後，立馬嚎啕大哭，哭訴自己的女兒要剛剛高考，成績也能考上大學，擁有大好前途，一定要把罪魁禍首繩之以法。

對方的家屬來求周玉柔，卻被她打了回去，揚言要一百萬，不然這事沒完。

隔壁天天鬧得雞飛狗跳，我爸媽聽著隔壁的躁動在這邊唉聲歎氣。

我一直沒有醒過來，而第三天，趙欣怡醒了。

我睜眼的瞬間，看到了周玉柔臉上的失望，她在為趙欣怡的輕傷沒能幫她拿到更多的賠償金而生氣。

「算你個丫頭片子命好，這幾天你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一直賴在醫院裏，這樣我們才能拿到更多的賠償金，你知道沒有？」

周玉柔擰了一下我的耳朵，然後就丟下我走了。

我還處在懵逼的情況，可能是車禍的瞬間造成了磁場錯亂，我的靈魂來到了趙欣怡的身體裏，而趙欣怡進到了我的身體裏。

我走到隔壁病房，看見我爸媽在重症監護室的隔離房裏，互相偎靠著坐在床尾，幾天的時間裏頭發絲白了好幾根。

監護室的薑瑜，也就是我自己，周遭圍著密密麻麻的儀器，慘白的臉毫無反應。

也許趙欣怡的意識正困在我的身體裏，但是眼下她毫無反應。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