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日,我到寺廟為全家祈福。
卻撞見我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散步,十指相握,一派恩愛。
女人穿著國外時興的洋裝,明豔熱烈:
“那個外地來的土鱉還不知道,我們這裏有結婚不落家的習俗。”
“她不過是為了讓我去留洋,騙回來解決你生理需求的工具罷了,虧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你的妻,真好笑。”
程落白寵溺地吻了吻她的指尖,攬著人進了廂房:
“說那個裹腳布幹什麼?她靠近我一米都覺得有腳臭味兒,封建餘孽罷了,還好意思說絕不為妾。”
“讓我體驗一下,你都在國外學了什麼花招。”
做了程家五年的少奶奶,原來我隻是個妾。
......
廂房裏傳出的聲音讓人麵紅耳赤,我像個跳梁小醜一樣站在原地,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直到一個潑辣的小丫鬟提醒我:
“你誰啊?竟敢在這裏聽人家夫妻恩愛的牆角,真不要臉,你知道裏麵的人是誰嗎?”
“是我家小姐和姑爺,牡丹程家的少爺和少奶奶,你這土鱉得罪的起嗎?趕緊滾,不然我讓人把你打出去。”
她的眼神帶著鄙夷,我卻顧不得生氣,滿心隻有茫然。
如果裏麵那個才是程家少奶奶,那與程落白拜過天地,聽他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為他生兒育女的我又是誰?
是妾嗎?
不,我不信!
我邁著僵硬的步伐,轉身倉皇離去,跑到負責掌管族中事務的三叔公家中,直奔放著族譜的祠堂。
不顧三叔婆的阻攔,我搶過族譜翻了起來。
隻有少奶奶才能上程家族譜,妾是沒有資格的。
三叔婆一把將族譜奪走,張嘴就嚷:
“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族譜跟你有關係嗎你就看?一點規矩都沒有。”
三叔公瞪了她一眼,她才像是想起什麼,悻悻補了句:
“說得好像她識字一樣。”
是的,我不識字。
我像這個時代千千萬萬的女子一樣,被世俗禮教束縛,連識字的權利都沒有,直到我認識了程落白。
婚禮前一天,他握著我的手,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寫下我們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我念:
“婉寧,從此你我的名字會永遠在一起,如同我們兩個人,到死都不分開。”
而我剛剛分明看到,屬於程落白妻子那一欄,同樣有著三個字。
可笑的是,那三個字,每一個我都不認得。
字跡褪色,是很久之前就寫上去的,看三叔公和三叔婆剛才的神情,恐怕也是知情的。
怪不得五年來,家裏從婆母到下人,平日裏看我的神情是那麼奇怪,似是尊重,卻仿佛總帶著譏笑。
隻有我,就隻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我終於忍受不住,蹲下身,捂著臉哭了出來。
程落白在晚飯時分回來,還未進門就聽見他帶著笑意的聲音:
“婉寧,我回來了,你可不知道,今天的客戶好難纏,累壞我了,我要好好抱抱你才能恢複元氣。”
“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生日禮物,這可是......”
他的話在看見滿地狼藉和我流著血的手時戛然而止,反應過來後猛地衝過來,連手中的禮品袋都丟了。
“這是怎麼了?家裏進賊了嗎?快給我看看,你都傷著哪兒了?婉寧你別嚇我啊,我這就去請醫生來。”
他的表情真著急,可我一點都不感動,我的視線落在地上。
袋子裏的東西露出一角,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那是條洋裝裙子,而它下午還穿在別人的身上。
程落白早晨出門時,歉意地對我說他今天要跟客戶談生意,晚上一定回來陪我過生日,給我帶禮物。
恐怕是他們夫妻重逢,恩愛還來不及,哪有時間去給我買禮物呢?
強烈的羞辱感在心中升騰,我緩緩朝他舉起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程落白西裝筆挺,女人一襲西式潔白婚紗,調皮地靠著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我失魂落魄,不小心打碎了程落白最愛的琺琅瓶,恐怕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在我們日日恩愛的臥房裏,竟然藏著這樣的秘密。
這張照片仿佛一個開關,把我變成失控的怪物,發泄地砸碎了屋內所有的東西。
我害怕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還有這樣的照片,目睹著我這五年來的愚蠢。
程落白愣在原地,無措的表情一時有些滑稽,我衝他慘然一笑:
“程落白,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