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邊三年,得勝回京。
城門口,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卻當街與我退婚。
弱柳扶風的女子依在他身邊,撫著顯懷的肚子,無聲的示威。
向來對我關愛的韓母,翻臉如同翻書:
“北地苦寒,聽聞你得了寒症,恐於子嗣有礙。”
“我們韓家人丁單薄,絮兒可不能斷了香火!”
老娘在前線浴血殺敵,負心漢連孩子都快抱上了?
還沒等我舉刀怒砍陳世美,那個從小就和我看不順眼的小霸王,卻蹦出來錘了韓家,還當眾揚言要娶我為妻。
這什麼情況?
定親那天,小霸王送來的聘禮三條街都擺不下。
當晚,韓絮喝的酩酊大醉來找我。
“阿璃,我後悔了,你別嫁他,好不好?”
我叫衛璃,大將軍府嫡長女。
衛家祖上殺豬匠出身。
當年跟著開國皇帝打江山,砍人跟剁豬頭似的。
順利攢下了這個家業。
我爹是個大老粗,大哥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所幸,我這瓤子裏裝的是個異世的靈魂。
我把上輩子看過的三十六計,孫子兵法等等融會貫通。
編成小故事,時不時講給父親和大哥聽。
二人聽的雙眼放光,心馳神往,追問我是從哪裏聽到的?
我隻推脫看雜書看來的,他們也沒有懷疑。
在我的蓄意引導下,父兄的軍事才能突飛猛進。
他們本就有實戰經驗,如今精妙兵法加身,如虎添翼。
我縮回了後宅,默默深藏功與名。
衛家軍有文有武,父兄出息了,我就可以繼續舒舒服服當我的將門貴女。
順便,甩開膀子和我的竹馬韓絮拉拉小手,談談小戀愛。
韓絮是我的青梅竹馬。
韓家本也是簪纓世家。
無奈韓父因病去世,門庭日漸冷落。
我家與韓家有同伍之誼。
兼之我與韓絮自小被兩家長輩定了娃娃親。
所以常幫著照拂韓家,親熱如一家人。
韓絮和我一樣自小喜武,經常切磋。
年少時,我倆練完功,就攜手坐在韓家那棵大槐樹下。
幻想著有朝一日上陣殺敵,保家衛國。
“阿璃,好男兒就該保家為民,為國出力。”
說到這裏,他少年清澈的眼睛,似要放出光芒來。
亮閃閃快要閃瞎我的鈦合金狗眼。
韓絮從小就生的好看,屬於清俊雅致那一掛。
我承認,我繼承了上一世的老毛病,是個深度顏狗。
於是我狂點狗頭,豎著大拇指給他點讚:
“嗯,你將來一定是個萬人敬仰的大將軍!”
聽到這個,少年明亮的眼眸忽然蒙上了一層陰霾。
“可是,我娘說韓家隻剩我這一根獨苗,她要我學文棄武。”
我一時無言。
其實,我挺理解韓夫人的。
她如今寡母幼子,當然不想唯一的兒子去冒險。
“沒事!”
我拍了拍韓絮肩膀,安慰道:
“前朝也有女將軍,到時我上陣殺敵,你在後方運籌帷幄,一樣可以曲線救國!”
少年望向我的眼睛重新亮起來,像天上的星星。
半月前,前線傳回消息,邊關告急。
周邊幾家鄰國聯手作亂,情勢一度十分危急。
父兄皆在前線,全家婦孺惶惶度日,生怕家裏頂梁柱有個閃失。
看到母親徹夜難眠,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是個想到就做的直性子。
危急關頭,索性也不裝淑女了。
釵環襦裙一扔,換上紅衣銀甲,騎著馬就去了皇城。
我半夜敲響的登聞鼓,差點兒把睡在貴妃懷裏的皇帝老兒嚇萎了。
仗著衛家在皇帝心裏印象不錯,他出來見我時雖臉色鐵青,但好歹沒治我的罪。
等我跟他說了要去邊關馳援父兄,並展示了這些年我私下設計的各種新兵器的圖紙。
本想喝斥我胡鬧的皇帝,看了圖紙後,說話嘴都哆嗦了。
“這是,你想出來的?”
“是,陛下!還有這個!”
我把懷裏的邊關地形圖拿出來,直接鋪在地上。
地形圖有一米多長,我用上了3d立體的畫法。
邊關的山川、河流、森林,一下子躍然於紙上,栩栩如生。
皇帝的嘴能塞雞蛋了。
他也顧不得什麼君主的尊貴了,直接撅腚彎腰,圍著地形圖打轉。
我跟皇帝講,什麼樣的地形,該用什麼樣的打法。
而這種打法配上我設計的武器,事半功倍。
皇帝聽完了我的講解,看我的眼神既興奮又惋惜。
“你怎麼就不是個男兒呢?”
我一掀袍角,撲通一跪。
“陛下,國家有難,我雖身為女子也有保家衛國的熱血!”
“求陛下下旨,允我去邊關!”
皇帝被感動到了,看著我一副老懷甚慰的樣子。
他屈尊降貴,親自扶了我起來:
“好!好!好!”
“我大昭兒女俱如你一般,何愁大昭不興?”
“去吧!朕等你的捷報!”
那晚,我帶著皇帝的旨意,親去兵營點了三千精兵。
這些軍士,都是千裏挑一的翹楚。
有擅長打陸戰的,有擅長打水戰的,還有精於刺探情報的。
我要把這些人打造成古代版的特種部隊!
這些人剛被我點名的時候,如喪考妣。
我一個空降的關係戶,要帶一堆精英男人去打仗,
也難怪他們跟吃了蒼蠅似的。
他們沒直接罵到我臉上,應該感謝我爹在軍中人緣好。
可當我將忽悠皇帝的過程,給他們重現了一遍後,他們個個的眼睛都亮了!
夜半的校軍場,隻聞三千熱血男兒的吼聲:
“願聽衛姑娘調遣!”
古代的戰爭,冷血又殘酷。
征戰三年,我身上落下了大大小小的傷。
尤為明顯的,是左眉尾一道寸許的傷疤。
那是敵人偷襲時,射向我的暗箭。
如果不是我躲得快,左眼怕是保不住。
一千多個日夜,我們終於打服了敵人。
敵國主動投降,求和,臣服在大昭腳下。
換防的將士來邊關時,還帶來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
皇後的親弟弟,國舅爺程秋江。
邊關久經戰事,城鎮軍營都是百廢待興的模樣。
換防大軍來的時候,我正吊在城頭與百姓一起補牆磚。
忽聽有人喊了一嗓子:
“母老虎,你今天怎麼變成野猴子了?”
聽到那欠打的聲音,我就知道小霸王來了。
這位爺是京城裏的紈絝頭子,從小與我不對付。
程家是京城的老牌貴族。
從開國皇帝的那代起,就是堅定的保皇派。
這屆還出了個賢良淑德的程皇後。
我小時候生的軟糯胖乎,雪團子似的。
我那不著調的爹,常抱著我進宮去跟隻有皇子,沒有公主的皇帝炫耀。
後宮是我常常跑去玩的地方。
程皇後生了三個兒子,卻沒盼來女兒,因此十分喜歡我。
她常將我抱在膝頭,喂我吃水果和點心。
程秋江是個貨底子。
不知是不是程夫人老蚌生珠的原因,程秋江體質偏弱。
夫妻兩個生怕他活不長,把他寵的無法無天。
程皇後對著唯一的幼弟,看得眼珠子似的。
他小時候家裏住半年,皇宮住半年,常與我碰麵。
那時他性子霸道又猖狂,常來揪我的小辮子。
我在家也是父兄的心肝肉,能慣他?
忍了三次之後,我把他摁在地上扒了褲子。
對著肉乎乎的小屁股,一頓猛錘。
五歲的小郎君,受此肉體和精神雙重重創,天都塌了。
哭嚎得嗓子都啞了,從此長了記性,再不敢隨意惹我。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看見我就條件反射抓緊腰帶。
不過,這小子記仇。
他武力上幹不過我,就改用魔法攻擊。
這麼多年,他遇到我就像碰到了炸藥桶,總愛懟人。
本著打死了皇親,我八成也要償命的原則,我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我早就從父親那得知,皇帝派了人來犒賞三軍,順便迎接我們回京。
卻不想,竟是程秋江。
順著繩索滑下,小霸王嘴一直不停。
“野猴子,你怎麼變黑了?”
“哎喲,這身板子也越來越壯嘍。”
“天哪,你這眉上的疤,是破相了?”
我白眼兒快翻到天上去了,想都不想直接開懟。
“再嘴欠,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吊城樓上?”
討厭的聲音立刻弱了許多,嘟嘟囔囔:
“你就仗著……欺負我……”
風太大,我根本就沒聽清他在嘟囔啥玩意。
腳剛落地,我隻看了這位爺一眼,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我就說這小子是個騷包,果然沒錯。
這位爺錦衣華服,小牛皮棉靴,外罩著雪白的狐裘。
他身型修長,五官深邃精致,按現代話來說,就是個濃顏係帥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長了嘴。
他這金尊玉貴往這一戳,妥妥鶴立雞群。
頓時把我們這些灰頭土臉的軍士,比到了水溝子裏。
不是……這裏又不是花街柳巷,穿這樣花枝招展的,活像要倚欄賣笑。
這不,瞬間引來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看熱鬧。
大昭民風開放,邊關女子更勝一籌。
女人們圍著他,嘻嘻哈哈的交頭接耳。
“還是京裏的人嬌嫩,這水光溜滑的多招人稀罕。”
“這公狗腰大長腿,我的娘哩,摸一把得是啥滋味兒。”
饒是程秋江臉皮厚,被這樣圍起來品頭論足,也是紅了臉。
我看得有趣,努力壓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他長得實在好看,有那膽大的女郎直接就問:
“公子可曾婚配?”
“有意中人嗎?”
更有那上了些年紀的婦人,推銷自家閨女。
“公子從京城來的吧,身邊可缺婢女丫鬟?”
“我家丫頭十四,給您做個添茶倒水的丫鬟可行?”
七嘴八舌的女人們,話越來越多,言辭也越來越大膽。
程秋江眼瞅著堅持不住,頻頻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