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兩大家族談判,裴家少主裴書硯一劍殺了薑家家主。
我陪著受傷的裴書硯避禍求醫。
長老書信說兩家爭鬥死了很多人,
為了停戰,商議聯姻讓裴書硯娶薑家長女。
我沒敢告訴裴書硯,
因為他與一個民女私定終身,肯定不同意聯姻。
我看著麵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
沒半點心軟讓她打掉孩子。
隻要她聽話,我會給她足夠的銀票,送她回鄉或去任何地方。
她就是不能懷著身孕待在這裏。
女人絕望悲憤,死死捂著肚子。
她唾罵我狠心,連自己親哥的孩子都要害。
又哭著跪下求我放過她。
我知道她可憐,但我不能有半分心軟。
一切都是為了家族。
麵前的女人叫宋時微,與我哥哥私定終身。
可我哥哥裴書硯是裴家少主,肩負著整個家族的未來。
前不久他代表裴家,與勢力相當的薑家談判時出了意外。
裴書硯錯手殺死薑家家主,突圍時自己也身負重傷。
我跟隨保護他去找一個隱士大醫倪菩薩,治傷兼避禍。
他與宋時微就是在這次遠行中相識的。
宋時微也不是本土人。
與我們一起坐船順流而下,來投靠親戚。
忽然江麵起風,波濤洶湧,
溺過水的宋時微無比害怕。
便在船身搖晃時,下意識去抓身旁裴書硯的手臂。
指甲把我哥的手都抓破了,
說也奇怪,我哥卻並未怪罪,也未製止。
直到下了船,才低聲叫宋時微放手。
宋時微見自己抓破了他的手,很是尷尬。
也顧不上男女大防,慌忙用汗巾替他包住傷口止血。
她連連道歉,就怕我哥怪罪。
裴家少主何等氣量,哪會計較這種小事。
擺擺手便轉身離去了。
我路過宋時微時,她才慌亂的回看我哥的目光。
她很俏麗,一雙眼睛很靈動,讓我也印象頗深。
跟隨我哥先去了本地裴家扶持的勢力處休息,並準備了一份厚禮求醫。
不想讓人知道裴家少主受傷,夜幕微垂時我們出發了。
出於禮貌,我哥親自去敲門,沒想到來開門的人是宋時微。
真是有緣。
我看到宋時微目光定在我哥身上,瞬間麵似桃李。
裴書硯躬身施禮,說明找倪菩薩的來意,
宋時微這才慌亂的請我們進去。
裴書硯走過她身邊時,宋時微目光一直停留在包著她的汗巾的手上。
渾然忘了我的存在,俏皮的吐吐舌尖偷笑。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不用當家主挺好,沒有責任的重擔,也許可以娶個這樣的女孩。
可現在家族長老的命令,讓我不得不打破跟宋時微初時的回憶。
我不得不硬下心腸。
裴家薑家都是大家族,若起衝突連累的會是成百上千人。
自從薑家家主死後,兩家明爭暗鬥好幾次,死傷無數。
再這樣下去,隻會讓旁人坐收漁翁之利。
為了息事寧人,犧牲區區一個宋時微算得了什麼?
遠在京城的兩族長老私下商談,決定把薑家家主死亡一事定為誤殺。
事實也是如此,兩家約定談判,按理說都不該讓護衛跟來。
可薑家家主怕死,竟暗中布置了十來個人接應。
談判不順,發生爭吵,接應的人以為動手了,一股腦衝上酒樓,
我哥自然以為中了埋伏,才會先發製人殺死對方。
說來這事還算薑家家主的錯呢!
在利益麵前,家主的命也算不得什麼。
為了裴薑兩家的利益,兩家長老們商量一夜。
決定讓我哥和薑家千金聯姻。
不止能維護兩家關係,屆時百裏紅妝,也算裴家給薑家的補償。
我哥被飛鴿傳書召回京城,不在宋時微身邊,便是這個緣故。
但我了解我哥裴書硯。
他天資聰慧,殺伐果決,裴家的中興全賴他一人。
他若知曉是騙他回去聯姻薑家千金,
以他和宋時微相濡以沫的感情,必不會順從安排。
所以我在他出發前,提早修書一封送回裴家。
告訴長老們,裴書硯在此地於一女子私定終身,且這個女子有孕在身。
薑家千金絕不會嫁一個有妻兒的男人。
長老們的回信很快送達。
信中表明,要我趁我哥回城時,給宋時微下藥墮胎,並把她送離此地。
隻要沒有宋時微,我哥就還是無妻無兒的裴家少主。
就能完成聯姻的使命,維護裴家穩定。
大家族少主就是這般存在。
看似光鮮,實則也就工具而已。
手下的丫鬟端來墮胎藥。
宋時微頓時哭得更凶,哀嚎著求我別傷害她跟裴書硯的孩子。
其實她也無辜,什麼都沒做錯,卻受到這般對待。
如果她選的是我,一定可以安穩的當個賢妻良母。
但她愛的人偏偏是一時無兩的裴書硯。
兩人家世這般不對等,注定不會幸福。
我歎息著說了句對不住,讓人按住掙紮的宋時微。
把藥往她嘴裏灌了下去。
我本以為她一個弱女子,必定萬無一失。
卻不知宋時微哪來的力氣,竟掙脫丫鬟的束縛,發瘋般撞向我。
墮胎藥被她撞翻在地。
這便是為母則剛?
我尚在詫異,宋時微又撲通一聲跪下。
竟朝我砰砰磕起響頭。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吧,我保證馬上離開絕不出現在裴書硯麵前了!”
很快她額前便磕得滿是鮮血,好不可憐。
她求錯了人,我是長老安排在裴書硯身邊的棋子,
必要時可以擋刀,也可以鏟除裴書硯身邊對家族不利的人。
哪怕我對宋時微有些好感,也別無選擇。
母親出身不好,我聽從命令她才能安穩的生活。
我搖頭表示長老們不會留下宋時微肚子裏的孽種。
斬草不除根,必定留下禍患。
宋時微停下動作,一副絕望無力的模樣。
我隻當她放棄了,正要派人再拿碗墮胎藥來。
卻不想她忽地推開我,往大路狂奔而去。
無數下人竟沒一個攔得住她。
這群廢物。
我氣急敗壞地追趕,一路追上了官道。
宋時微還懷著身孕跑不了多快,眼看我就能抓到她時。
驟然一輛馬車出現,將她撞退了幾米遠。
我和下人們全呆愣在原地。
怎麼會出這種事?
我隻想墮她的胎沒想要她的命啊!
宋時微癱倒在地,捂著肚子大喊疼。
眼看著竟是神誌不清了。
我連忙衝上前,拍她的臉喊她。
或許我跟裴書硯是親兄弟,長得有幾分相似吧。
宋時微恍惚看著我,低聲呢喃的,卻是裴書硯的名字。
她哪怕臨死前,腦子裏都隻有裴書硯嗎?
原來他們相愛到這般程度了。
為什麼讓我心動的女人,無論是薑家千金,還是宋時微都隻傾心於裴書硯。
看著宋時微受傷流血,
我終於有些不忍,招呼下人們抬宋時微去醫館。
看著眾人忙前忙後,莫名回憶起裴書硯喝醉時。
跟我講述的,宋時微上山采藥受傷的經曆。
喝醉的哥哥第一次對我這個弟弟很親密,轉述了心上人的話。
那時宋時微剛到醫館跟倪菩薩學習。
她早早上山采藥,想著是要給裴書硯用的,不知為何有些臉紅。
腦子裏盡是裴書硯結實的手臂,係著她汗巾的畫麵。
其實裴書硯的傷勢很重,有劍傷有內傷。
若不是倪菩薩這種隱世大醫,恐怕很難治愈。
而現下哪怕能治愈,用的藥也多到難以想象,需要每天上山采摘。
宋時微主動攬過了這件事。
她在山裏到處尋找,仔細采下每株能用的藥。
忽地轉頭,竟在樹腳發現一株野山參。
裴書硯剛好受傷流了血。
有野山參大補,他的傷定能很快好起來!
宋時微大喜過望,趕忙要去摘參。
生怕晚一步就被人搶了去。
可就在她要觸碰到野山參時,一條手臂粗的蛇突然竄出。
蛇嘶嘶吐著信子,眼冒綠光,對準她就撲咬而來。
宋時微哪裏見過這麼大的蛇!
當即便嚇得尖叫,慌亂間滾下山坡,腦袋撞上樹根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宋時微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字。
腦袋一陣劇痛,她掙紮著睜眼。
就見裴書硯滿臉擔憂地望著自己。
下意識的說了句,
“真好,我又夢到你了。”
直到裴書硯冷著臉,伸手將她扶起來時。
她才意識到這不是夢。
那句話被他聽見了嗎?
宋時微又羞又臊,連忙轉移話題問裴書硯怎麼在這。
裴書硯半訓斥的講述。
宋時微以往上山采藥,最多午時就能回到醫館。
可這次午時過了許久,還沒見回來。
他怕是遇到了危險,急忙招呼醫館諸位上山找人。
找了許久他才在地上看見宋時微的碎衣襟,衣襟旁還有一株野山參,一條蛇。
不遠處,是人體滾下山坡壓出的痕跡。
裴書硯瞬間猜到事情經過,頓時火冒三丈。
拔出腰間的刀將蛇斬成兩段,又取了野山參,躍下山坡。
找到昏迷宋時微。
宋時微半是羞澀半是感激,結巴著說天色不早盡快下山吧。
裴書硯點頭,兩人剛邁出幾步。
宋時微就走不動了。
她的腿好疼!
先前隻覺得微微刺痛,以為扭傷沒什麼大礙。
但真走起來,痛意簡直鑽心刺骨,
忍不住倒吸涼氣,眼淚都湧了出來。
或許是沒見過小姑娘哭,裴書硯竟想替她擦淚。
又覺得不合禮數,抬手的動作僵在臉下,不巧接住了晶瑩的淚珠。
裴書硯覺得女人的眼淚是滾燙的,導致自己心似火燒。
忽然轉身半蹲。
宋時微明白對方的意思,可男女授受不親,更別說趴在一個男人背上了。
裴書硯拿出了少主的氣勢。
“我背你。”
宋時微像中了咒語,紅著臉趴在裴書硯寬厚結實背上。
裴書硯披荊斬棘,尋找著下山的出路。
可進山容易出去難,偏離了上山小路後根本不變方向。
漸漸的裴書硯已汗濕衣衫,飄出了一絲血腥味兒。
宋時微知道,他的傷口一定撕裂了。
害怕他舊傷未愈再添新傷,輕按裴書硯的肩,要他放自己下來。
裴書硯不理她,腳步也沒停。
宋時微都要急哭了,哀求放自己下來。
她卻不知裴書硯從小就逞強好勝,自己這樣做更是刺激了他。
裴書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忽地裴書硯身形一晃。
兩人齊齊栽倒在地,滿臉灰塵無比狼狽。
可不知為何,他們坐在地上看著對方,
竟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這其實是宋時微第一次看見裴書硯笑。
他之前很是冷峻,別說笑,最多也就麵無表情。
原來他笑起來的樣子,這麼溫暖迷人啊。
天色漸晚,兩人又都受了傷。
幹脆互相攙扶對方,找了山洞暫住一晚。
兩人撿柴,在洞口點了火堆。
驅趕野獸順便也取取暖。
圍坐在火堆旁邊,宋時微心裏安定下來,才發覺有些餓了。
背著自己走了那麼久,裴書硯也餓了吧。
她從竹籃裏拿出餅子遞給裴書硯。
出門時以為不久就會回去,她也隻拿了這一張餅子。
若她吃了,裴書硯就沒有了。
“你吃。”
可裴書硯不接,隻把餅子又推給她。
兩人推拉一陣,裴書硯肚子響起咕咕聲。
宋時微自己的肚子也響起咕咕聲。
兩人都很尷尬,隨後相視而笑。
一人一半分了餅子吃。
山裏的夜晚很冷,哪怕有火堆仍凍得發抖。
裴書硯把宋時微拉到身旁,湊在一起取暖。
微亮的火光下,宋時微看見他臉色有些發紅。
不知是被火照的,還是害羞了。
想著這些,宋時微自己的臉也開始發燙。
沒多久裴書硯便睡著了。
宋時微貼著他的身軀,抬頭打量他的臉。
真好看,她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好看的人。
又好看又溫柔,對自己又好。
如果他是自己的夫君就好了。
宋時微看得失神,隻感覺他的臉越來越近。
直到嘴唇相貼,柔軟觸感傳來的瞬間,她才清醒。
天啊!自己在做什麼?。
宋時微慌忙後退,心底又竊喜,縮進了裴書硯的臂彎。
“裴書硯。”
我看著被馬車撞傷,送醫後躺在床上的宋時微,不時呼喚我哥的名字。
見她醒來我趕忙走了過去。
她看著我,恍惚的神色逐漸清明。
顯然認清了我不是裴書硯。
而是裴書硯的弟弟,要她孩子命的惡人。
她眼裏又湧出淚水,急忙去摸自己肚子。
我低聲告訴她孩子沒事,她也沒事,隻是擦傷。
他們母子倆真是命大,其他被馬車撞的人非死即殘!
也許這便是天意吧。
是老天想讓哥哥的孩子活下去,我又何苦違抗天命?
我告訴宋時微,她醒來前我已派人送信回家。
說我把她和孩子都處理幹淨了。
“這些銀票你拿上,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出現了。”
將銀塞到她手中,我淡漠地警告她別讓我難做。
如果她再敢出現,我定一劍殺了她。
宋時微揣著銀票許久才反應過來。
我這是放過她了。
她又跪下給我磕了幾個響頭,便將銀票塞進荷包,頭也不回地逃離。
身影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宋時微,希望你們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