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的爹,重病的娘,讀書的弟,
為此,十四歲,三兩銀子,
我把自己賣進了侯府,替主母孕育小世子。
主母隻要小世子,
三年間,我逼落胎兩次。
生生看著自己剛生出來的女兒被溺死一次。
直至我十八歲誕辰那天,我終於誕下了小世子。
也是在同一天,
一卷草席,亂葬崗,成了我最後的歸宿。
再睜眼,我卻看見那個曾經高高在上,
命人將剛生產完的我生生捂死的主母,正低眉順眼給我奉茶「祖母。」
.......
大夫說,
我多次墮胎,又體弱多病,將來生產時會異常艱難。
果不其然,生的時候,
我生生將滿窗天光熬成了一室夜色,也沒能將小世子生出來。
是的,小世子。
一個將從我這個低賤的婢子肚子裏爬出來的小世子。
侯府需要一個世子,但主母幼時傷了身子骨,無法有孕。
人牙子找上了我們家。
我爹是落魄的秀才,在侯府謀了個賬房的差事。
主母挑挑揀揀選中了我,讓我去替她孕育小世子。
據說,她原話是這樣的「她爹能有個秀才名,想來祖上也是有兩分才氣的。」
「小世子從她肚子裏出來,也不至於太蠢笨。」
「就她吧。」
後來我才知道,主母的話還未盡,
還有兩句。
她笑如花般豔麗,卻暗藏劇毒「隻是個秀才,才鬧不出事。」
「女兒也不至太聰明,這種才好拿捏。」
但任那人牙子吹的天花亂墜,我爹也不為所動。
末了,還一掃帚將人給掃了出去「我再落魄,也不可能將女兒賣去任那些高門取樂!」
人牙子扒著門「能有幸誕育小世子,那是何等的榮耀?!」
「林賬房,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下次,來的可不就是老婆子我,而是侯府的侍衛了!」
阿爹僵在原地劇烈地喘息、掙紮。
一片寂靜中,
屋內重重的喘息、小小的啜泣、以及「阿姐,阿姐。」的微弱叫喊震耳欲聾。
那是在茅草堆上艱難喘息的阿娘和牆角幹癟瘦小的幼弟麵對灰敗未來,無助的渴望。
我自嘲地笑笑,平靜的追了出去。
阿爹臉漲地通紅「玨娘......」
我捏了捏他的衣角,給他找了個台階「阿爹,阿弟要鄉試了,需要盤纏。」
我笑笑「等小世子出生,您和阿弟戴著紅花來接我。」
阿爹陡然靜默下來,
半晌,
他側過身子,開了門。
在這個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的年代,
阿爹空有秀才之名,難以供養一家子。
他碌碌無為一生,最終隻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於幼子,
著紅袍,帽插宮花,他的夙願。
他不住地想——
萬一呢?萬一幼子天賦異稟,能金榜題名呢?
永正七年,我十四歲,
三兩銀子,將自己賣進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