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那日,霍欽一下朝就來了鳳棲宮。
他獻寶似的親手捧來一副東珠頭麵,笑著說道:“雲宛,你瞧,前幾日琉球進貢的東珠,朕都給你留著做成了這副頭麵,你可喜歡?”
我淺笑著打量那副頭麵,正中最大的那顆東珠卻比煙兒的那顆還小上幾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宮裏的好東西已經不再是先緊著我。
更何況是這皇後才能擁有的東珠。
見我興致缺缺,霍欽放下東珠頭麵將我圈進懷裏:“怎麼了?是誰惹朕的雲宛不高興了?”
我但笑不語,拿出一個錦盒遞給霍欽:“臣妾也有一物送與皇上。”
“哦?是什麼?”
霍欽含笑接過,正要打開,卻見門口匆匆進來一個小太監。
“皇上......”
那小太監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霍欽立馬會意,放下錦盒走到他跟前。
隻見那小太監低聲說著什麼,而霍欽的眉頭跟著越皺越緊。
直到那小太監躬身退下,霍欽才滿臉歉疚地走到我跟前說道:“雲宛,前朝有急報,朕得趕去處理。”
“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了,朕保證改日一定好好補償你。”
不等我回答,霍欽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鳳棲宮,廣袖不經意掃落了桌邊的錦盒,他也毫無所覺。
我苦笑著撿起地上的錦盒,轉身從妝匣底下取出那枚黑色藥丸,仰頭服下。
母親的叮囑還言猶在耳。
“這假死藥隻此一枚,服下兩個時辰後便會起效。屆時爹娘會為你安排好之後的事。”
“但是雲宛,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嗎?自然是想好了的。
霍欽從未因前朝事忙冷落過我。
他寧願將奏折搬到鳳棲宮處理,也不願與我分開。
可現在,他卻為了煙兒拋下我。
我坐在梳妝鏡前慢慢數著銅漏聲聲。
快了,還有兩個時辰我就能離開這裏了。
我和霍欽沒有改日,也不會再有來生。
等待的時間格外難捱,一個時辰之後,殿外突然響起竊竊私語聲。
“快去瞧瞧皇後娘娘歇下了嗎?咱們也好去湊個熱鬧。”
聞言,我連忙躺到床上假寐。
直到殿門開了又關,我才起身,悄無聲息地跟在那些人身後。
隻見眾人偷偷圍在霍欽的寢殿外探頭探腦。
與往常不同的是,此時的帝王寢殿滿是紅綢,喜氣洋洋。
殿門前,霍欽正一身紅衣,與煙兒夫妻對拜。
而煙兒身上穿著的,正是我大婚那日的喜服。
雖然已經決定離開,我還是忍不住心中酸楚。
曾經許諾深情不移的人,終究還是負了我。
當著眾人的麵,霍欽揭開煙兒的蓋頭,淡淡道:“這下可滿意了?”
煙兒委屈地撲進霍欽的懷裏:“陛下,不是煙兒貪心。是大師說我身份不正,承不住龍恩,恐怕保不住腹中龍子。隻有與陛下拜過天地,成了您的妻,才受得住這福分。”
聽到“龍子”二字,霍欽臉色稍霽。
“罷了,左右雲宛也不會知道。”
他滿臉冷肅地轉向眾人吩咐道:“今日之事,誰若敢在皇後麵前多嘴半句,朕絕不輕饒!”
說著,霍欽不安地看了一眼鳳棲宮的方向。
不知為何,他此時此刻格外思念雲宛,不過一個時辰不見,他卻想她想得快要瘋了。
眾人紛紛跪地稱是,我借著夜色深深,踉蹌跑開了。
回到鳳棲宮,我苦笑著關上門窗,換上與霍欽定情那日穿的粉色留仙裙,隨後用油燈點燃了鮫紗帳。
火勢蔓延得很快,轉眼間就燒到了梁上。
我不緊不慢地拿起那隻錦盒,抱在懷裏,尋了一處牆角緩緩坐下。
藥效漸起,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隻聽見門外有道熟悉的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哭喊:“雲宛!你在哪裏!”
“雲宛!你回來——”
“皇上,您不能去啊,皇上,您要以龍體為重啊!皇上!”
一聲聲勸阻很快蓋過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我身子一輕,徹底失去了意識,手上的錦盒也順勢掉落在地。
兩個時辰後,火勢才徹底被撲滅。
霍欽頹然地坐在這片廢墟前。
他氣急敗壞地扯掉身上來不及換下的紅色喜服,形容狼狽,神色癲狂。
一個小太監抱著錦盒,戰戰兢兢地上前稟告。
“啟......啟稟皇上,鳳棲宮火勢過猛,娘娘......娘娘她屍骨無存。”
“唯有這錦盒水火不侵,被留了下來。”
看到那熟悉的錦盒,霍欽猛的從小太監懷裏奪過,顫著手慢慢打開。
隻見裏麵躺著一根斷裂的鳳釵和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著:【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往後勿相思,相思與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