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六歲那年，親生父母為了拚個兒子，用兩百塊錢將我賣給了隔壁村的嬸子。

他們告訴我，這叫無能為力，讓我不要怨恨他們，

但好在嬸子從始至終的愛我，讓我重新領會到了家的溫暖。

但就在我即將要展翅高飛的時候，親生父母又找上門來巴巴的認女兒。

「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不孝敬我們誰孝敬我們？你別忘了是因為我們，你才能來到這個世上，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我隻是笑笑：「你們誰啊？」

0

在我六歲之前，我一直覺得我是全村最幸福的女娃。

因為我不僅是全村第一個有名字的女娃，而且我還不用跟其他的女娃娃一樣幹農活。

爸媽們幹農活的時候，就叫我坐在樹蔭下幫他們看著飯。

如果今年收成很好，爸媽不僅會給我買一小根冰棍讓我讓我舔著吃，

有時候他們還會將要拎到集市上去買的雞蛋留一個給我吃。

那時候的我，是全村女孩最羨慕的女娃娃，

但就在我以為往後都會是這樣的時候，我媽懷孕了。

隨著我媽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村裏的姐姐們都跑過來幸災樂禍。

「大妮，你媽媽要是生出個男娃，你以後就不會有這樣好的日子過咯。」

「你就是個女娃，哪裏比得上那些男娃！」

「你現在笑的多開心，以後就會哭的多慘！」

我猛地推了一把叫囂的最大聲的姐姐後，含著淚大聲反駁他們：

「我不叫大妮，我叫珍珠，是爸媽的珍珠，你們都在胡說八道！」

但後來我發現，原來姐姐們說的都是真的，原來女娃真的比不上男娃。

我媽在生下我弟弟的那天，我爸滿臉喜色的將我的東西一件件的從小房間搬出來。

“你媽媽晚上要喂弟弟，爸爸白天要幹活，晚上就想好好睡一覺。珍珠這麼懂事肯定會理解爸爸的吧？”

就這樣，我從獨立的房間搬到了雜物間，破洞的屋簷就像是我破了洞的胸口一般，

猛猛的朝裏麵灌著冷風。

因為我媽坐月子期間不能碰水，因為家裏多添了一張嘴，所以我爸在地裏的時間更長了。

最終家裏的活計就全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那年的冬天真冷啊，

冷到我洗完全家人的衣服後，十個手指全都腫的像個胡蘿卜，

冷到我笨拙的學會了煮飯後，整條胳膊上星星點點的都是水泡，

冷到我每晚的枕頭都是半濕的。

我已經很努力的幹活了，但是我媽依舊皺著眉挑著刺：

「楊大妮，我還真是給你養廢了，你都這麼大了，竟然連幾件衣服都洗不幹淨。」

聽著我媽說的話，我隻覺得嗓子眼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糊住了一般，

想說的話在嗓子眼繞了一圈，最終還是被我給咽了下去。

最終我隻能應下了這聲指責，也應下了大妮這個名字。

弱小的動物好像都會有預知危險的能力。

所以我學著不再調皮，洗衣做飯剁豬草，現在我已經全部熟練的掌握。

但就算是這樣，我媽還是對我不滿意。

弟弟哭鬧是我沒用心照顧，我爸挑剔飯菜不合口味是我沒用心做好，

我媽腰痛是我沒有及時給她按摩......

我不明白，為什麼人可以一下子變的這麼快。

明明一開始他們還把我當做手心裏的寶哄著寵著，

但我弟一出生，我就成了地上的草，輕賤的誰都能來踩一腳。

但時間長了，我也就認命了，

總比跟村裏的那些姐姐一樣，被賣給年紀比我爸還大的人做媳婦好。

但好景不長，在村長第三次催著爸媽送我去上學的時候，

我被爸媽賣掉了。

02

「大妮你別怪爸媽，爸媽也是無能為力，我們家窮，哪裏供得起你上學的費用，一個月就要三十塊，我們一年都不一定賺得到這個錢。」

「大妮，我們隻是將你送到大山裏，沒有將你賣給那些男人當媳婦，我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從今往後，你再見到我們可就不能喊爸媽，要喊叔叔阿姨，知道嗎？」

「來，大妮快跟你林阿姨打個招呼。」

在我爸牽著我的手，將我交到麵前這個黑瘦的嬸子手中的時候，

我才恍惚的發覺，爸媽這是......不要我了？

有了這樣的意識，我當即將林嬸子滿是褶皺的手甩開，

轉身滿心惶恐的抱住我爸的大腿：

「爸爸，你不要大妮了嗎？我以後會聽話的，我可以照顧好弟弟，我可以不上學的，我......我還會主動做家務。你和媽媽是不是嫌棄我吃的多了，我......我可以一天隻吃一個饅頭的，我不吃雞蛋了，嗚嗚嗚，你們別不要我！」

但小孩子的力氣怎麼可能抗的過大人，

最終我爸在一腳甩開我後，收下了林嬸子的兩百塊錢後就離開了。

我愣愣的看著我爸沒有回過一次頭的背影，鼻尖泛上一陣的酸澀。

怎麼辦，我成了沒有家的孩子了。

「你還在哪裏傻站著幹什麼，我花錢不是讓你在哪裏哭的，趕緊給我進房間！」

被林嬸子的大吼聲嚇了一跳，我縮了縮脖子轉身就跟在林嬸子的身後進了房間。

雖然從外麵看房子是個破爛不堪的，但是一進到裏麵卻發現裏麵很是暖和，

我凍得發抖的身體也逐漸回上了溫。

房間四處都是包裹完好的，屋頂是不會漏雨也不會漏風的......

還不等我打量完，林嬸子就拿起一件洗的發白的棉服丟到我的身上。

「大冬天的穿的這麼少，到時候凍感冒了你看我會不會給你治病！」

「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呆！等會把鋪被子後就來廚房吃飯。」

「我告訴你，我花錢買了你，你以後就得聽我的話，給我養老。你要是敢跑，小心我把你的腿給打斷！」

我捧著棉服瑟縮了一下脖子，

剛剛升起的感動頓時被林嬸子說的話給打破了。

這是個很凶的嬸子，我心想著。

等到我將床鋪給鋪好了之後，環顧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我一路憋著的委屈當即翻湧了上來，

但就在我嗚咽著想家的時候，林嬸子又對著我大喊。

「你是個祖宗嗎，到吃飯的點了還要我三請四求的你才肯出來，趕緊給我滾出來吃飯！」

我也來不及悲傷了，連忙收拾好自己就來到了破舊的小廚房，

等到我進了廚房，才發現這個小破屋子竟然內有乾坤。

廚房灶邊上擺著的兩堆白花花的豬肉，讓我眼睛都看直了。

我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聞了聞，確定了這是新鮮豬肉後，

豬肉的葷腥味頓時衝散了我爸將我賣掉的悲傷感。

「幹什麼呢，磨磨唧唧的，動作麻利點，我都要餓死了！」

林嬸子坐在裏屋，不耐煩的敲了敲碗邊朝著我大喊道。

我渾身瑟縮了一下，戀戀不舍的又看了幾眼豬肉後，拿起放在一旁的窩窩頭就進了裏屋。

「我告訴你，從明天開始你就得給我做飯，今天算是我先讓你適應一下，所以......不是，你......你吃這個幹什麼！我做了這麼多菜，你非要吃這個給雞吃的東西幹什麼！」

說著林嬸子一把將我咬了一口的窩窩頭給搶了過去，

恨鐵不成鋼的看向我：

「你是來幹活的，你別以為你今天少吃點，明天就能少做一點，你趕緊的給我吃！」

我看著桌子上油滋滋的豬肉，半天不敢下手，

被林嬸子凶的狠了，我也隻是眼淚汪汪的看向她：

「這真的是給我吃的嗎？我吃了之後，你不會打我嗎？阿姨，我不會跑，我願意在這裏幹活的，我就吃窩窩頭就行了，你......你能不能別打我？」

林嬸子聽到我這話，怔愣了片刻後，

語氣倒是沒有那麼凶了，隻是把菜推向我的動作依舊的粗魯：

「讓你吃就吃，哪裏那麼多的廢話，誰說要打你了，小孩子就是嬌氣。」

聽到林嬸子的話，我怯生生的用手拿起一塊肉放到嘴裏，

見林嬸子沒說話，我當即狼吞虎咽起來。

03

但下一秒林嬸子就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手。

「臟不臟？筷子不會用難道勺子也不會用嗎？看看你的手黑的，到時候生病了我可不管你。」

我吃痛的收回手。

聽到林嬸子的話，我看了看我的小黑手，有些莫名的問道：

「可是......可是我在家裏也是這麼吃飯的啊。」

林嬸子聽到我的話後，本就皺巴巴的臉頓時更皺了，

嘴裏還一直罵著什麼。

見我好奇的看著她，她當即嚴肅瞪回來：

「趕緊吃你的。」

我當即當即低下頭拿起勺子不熟練的繼續吃著，

而黑婆子則是走到一旁拿起了塊布幫我將手上的黑泥給擦了幹淨。

我有些疑問的看向她，她沒看我隻是用低沉的聲音說：

「明天你要是在吃飯前不洗手，飯都沒得你吃！」

日子就像流水，平淡無波的一天天過著。

在林嬸子家裏跟在原先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我還是要做飯洗衣幫著林嬸子種菜，

但這次我卻覺得比之前的家裏待的舒心多了。

相處久了之後我就發現，林嬸子雖然看起來嚴肅，但是卻是極好說話的，

隻要我按照她的要求完成了每天要做的事情，我一周就能吃到一次肉。

這樣的日子，我就連做夢都夢不到這麼好的。

在黑婆子每天的‘筷子攻擊’下，

我也逐漸學會了在吃飯前要洗幹淨手，還學會了用筷子吃飯。

在我第一次學會用筷子吃飯的時候，

當天下午我就在被子裏發現了用白布包著的一小塊的麥芽糖。

我捧著麥芽糖跑到林嬸子麵前問她是不是她給我的，

但她卻邊整理著藥材邊不耐煩的將我給推開：

「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也不生氣，因為我知道林嬸子就是這樣的人，嘴硬心軟。

想著現在也沒事幹，索性我就坐在林嬸子的腳邊，

一邊看著她整理藥材一邊舔糖。

隔壁家嬸子家的二狗見我坐在院子裏舔糖，當即拋下了手裏的彈珠衝著我喊：

「大妮兒，大妮兒，你咋在吃糖？」

沒等我回話，二狗就衝到我麵前，

眼神貪婪的看向我手上剩下來的糖：

「大妮兒，你想不想跟我們一起玩？你把糖給我吃，我就帶你一起玩行不。」

我有些遲疑的看向手中的糖。

我是被賣來這個村子的事情並不是個秘密，

因為不是同村的人再加上林嬸子在村裏的風評似乎不是很好，

所以村裏的小孩都不願意跟我一起玩。

但是糖本來就是個稀罕東西，要讓我輕易的送人我也不是很舍得。

見我一直猶豫，二狗當即就要衝上來搶，

我條件反射的躲開了二狗，這也就導致二狗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二狗就開始嚎啕大哭。

我有些無措的看著哭嚎的二狗，想要扶起他卻被他一手給拍開了，

我手上攥著的想要向他道歉的麥芽糖也被他一巴掌拍飛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林嬸子一掌拍在了二狗的屁股上：

「你再撒潑耍賴試試，還有她叫林珍珠，少大妮大妮的叫，聽見了沒二狗。」

隻這一句話，二狗就閉上了嘴從地上爬了起來乖巧的站在一旁。

「林珍珠，你不喜歡的事情就要自己說不，磨磨唧唧在這裏等著別人欺負你嗎？」

林嬸子皺著眉看向我，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我看著林嬸子嚴肅的麵容，明明她的語氣也算不上好，但我就是覺得很暖心。

更別說這是第一次她叫我的大名，還是冠上了她的姓氏的大名。

所以我笑眯眯的抱住了林嬸子的大腿：

「媽媽，我知道錯了。」

04

這天之後，我跟林嬸子之間的關係肉眼可見的變好了許多。

晚上我也不再自己一個人窩在床邊邊睡了，而是鑽進了林嬸子的被子裏跟她一起取暖。

日子長了之後，她還會用雙腳夾緊我的腳來給我取暖。

過年的時候，我不僅跟著林嬸子去了市上趕集，甚至還得到了一件屬於我的棉衣。

「一天到晚穿個破棉衣，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虧待小孩呢，我可不想一把年紀了還被人戳脊梁骨。」

就這樣，穿了六年單衣的我有了屬於我的第一件棉服。

就在我以為這一輩子都會這麼安穩的度過的時候，村長來了，

他帶來了那個讓我恐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