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跪舔女友何蔓的第五年，我忽然累了。

我平靜地找了理由和她提了分手，接受了默默暗戀我七年小學妹的追求。

「還記得我給你的傳家玉鐲嗎？玉碎了，代表緣分斷了，分手吧。」

何蔓一向對我不屑一顧，我以為她會因為我主動提出分手而慶幸。

可後來，我卻聽說，網絡百萬粉絲的孤傲美女作家瘋了。

她寫了無數篇文章緬懷我和她的愛情。

走遍萬裏山河尋找能讓玉石恢複如初的工藝。

再後來，她更是跪在我現任女友麵前，哀求的指著她手腕上的鐲子：

「要錢還是要命，我都能給，隻求你把長迎還給我。」

1

何蔓已經單方麵與我失聯一周。

這一周內，朋友圈內她前往各地玩樂的身影不斷。

可無論是我撥打過去的電話，還是發出的短信，卻全部都石沉大海。

再又一次發出的短信杳無音訊後，我甚至動了通過我們共同好友來聯係她的念頭。

幾句話被反複斟酌拚了幾遍，還沒發出去，工資和獎金到賬的信息就彈了出來。

我綁定的是何蔓的銀行賬戶。

工資和獎金發來就直接打到她的銀行卡上。

大概是也看到了那筆工資，失聯許久的人終於主動聯係了我。

語氣中卻滿是埋怨與質問：

⌈沈長迎，這個月的工資怎麼這麼少，你幹什麼了？⌋

心口泛起一陣酸澀，我吸了口氣，才回答道：

⌈前幾天我生病住院了，請病假扣了錢。⌋

通話的背景音是一片嘈雜，我又等了許久，何蔓才漫不經心的回答：

⌈噢，知道了。⌋

語氣中沒有半分關心。

我壓住隱隱作痛的胸口，不斷催眠自己這隻是何蔓的性格使然。

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想起聯係她的初衷，我試探道：⌈阿蔓，你在哪裏？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小排，要不要我去接你？⌋

回答我的隻剩一陣忙音。

我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被何蔓掛斷了電話。

無力感讓我深深歎了口氣，眼眶開始發酸。

心中的煩悶驅使著我去借酒消愁。

酒吧裏，我卻看到了那個令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以及站在她身邊，如今已經是她前男友的賀青。

何蔓此時已經喝的臉色酡紅。

她身形不穩，被賀青擁入懷中時也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甚至主動在他懷裏蹭了蹭，笑得熱情。

那是她從沒對我展現過的笑容。

周圍何蔓的朋友圍著他們調侃起哄。

⌈何蔓，似乎你和沈長迎談了之後就沒再怎麼笑過。今天這麼開心，難不成兜兜轉轉發現還是眼前人合適？⌋

⌈依我看，不如你們複合吧。⌋

眾人嘻嘻哈哈地慫恿打趣。

賀青輕輕順著何蔓頭發的手卻一頓。

⌈......沈長迎，是小蔓新談的男朋友嗎？⌋

那朋友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嗯，你不知道，那小子還是個癡情種呢。對何蔓言聽計從，不僅所有工資都上交給我們何蔓，就連家務活都全部包攬。不過好是好，就是差了點意思......⌋

⌈長相也普通，和你相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賀青蹙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他還欲再問，卻被懷裏的何蔓打斷。

她表情不甚清醒，語氣裏地不滿與嫌棄卻真實。

⌈啊煩死了！明明這麼快樂的日子，你們非要提沈長迎做什麼。一個臭程序員，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身上一股要命的班味，提起他來我就倒胃口！⌋

2

何蔓抱怨完後，他們的話題就轉向了其他。

我卻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住回想著她的那些話，隻覺得身體僵硬，手腳冰涼。

連續加班三天的疲憊後知後覺湧上身體。

心臟處的疼痛牽扯著並沒好全的胃也開始痙攣抽痛。

我這才驚覺。

原來愛真的能夠止痛。

很久之前，何蔓曾向我許諾過未來。

她說，隻要我能給她夢寐以求的生活，她就肯嫁給我。

從那之後，我就開始不眠不休的工作，隻為了能夠達到她口中所要求的未來。

我經曆了無數個個熬夜加班最後囫圇睡在電腦前的夜晚。

但一想到這是在為我們的未來做出努力，這些辛苦也就算不上什麼。

可現在，何蔓僅僅用一句話。

就讓我之前的那些堅持成了笑話。

心臟像是破了個血淋淋的大洞，不斷灌進的冷風扯斷我僅剩的力氣。

賀青又問：⌈程序員的話，一個月應該能掙很多吧。⌋

⌈每個月大概能夠七八萬。⌋

我聽著何蔓理所當然的語氣，渾身無力，又覺得自己可笑。

是啊，畢竟高級程序員的薪資本來就高人一截。

更何況我被她的一句鏡花水月的諾言就蒙了心，每天沒日沒夜的加班，更是想不掙錢都難。

賀青聽了她的回答，表情卻低落了下去。

他低低歎了口氣：⌈可我的工資才幾千，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小蔓，我已經配不上你了。⌋

他說著，作勢就要將何蔓往外推。

何蔓一下就慌了神。

她情緒激動地將賀青抱住，忙不迭地許諾：⌈賀青，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在乎你有沒有錢，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沒有錢也沒關係的，我在網上寫書有幾十萬粉絲，掙的錢可以用來養你......你不要再走了......⌋

情到深處，竟是控製不住地哽咽起來。

我看著她的眼淚，看著賀青也紅著眼眶安慰她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棒打鴛鴦的惡人。

可當初......明明是何蔓主動提出，要和我談戀愛的。

3

我們相遇那年，我剛剛大學畢業，找工作屢屢碰壁。

又一次麵試失敗之後，我一個人坐在路邊的花壇旁啃著麵包。

也就在那時，我遇見了何蔓。

她像是撕扯開我暗淡人生的一道光，莽撞而不容拒絕的闖進了我的生活。

經她介紹，我進入了她兼職前台的那家IT公司工作，我們也漸漸相處成了朋友。

熟悉之後，我才了解到何蔓的甚至有多坎坷。

她出生在一個農村家庭，憑借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卻因為家裏重男輕女不肯掏學費，隻能通過自己兼職來維持生計。

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就在生活馬上要好轉起來時，何蔓檢查出了肝癌早期。

昂貴的治療費用是千斤重的負擔，賀青還偏偏在此時提出了分手，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何蔓想到了自殺。

自殺之前，她來找我告別。

⌈長迎，我把工作辭掉了，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她臉色蒼白，曾經茂盛的生命力被盡數抽走，隻剩下一具搖搖欲墜的軀體。

那天，如果不是我察覺到不對，及時拉了她一把。

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何蔓這個人了。

癌症早期的治愈率極大，為了湊夠何蔓的治療費用，我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除了給自己留下必須的生活費之外，剩下的工資全部打進她的卡裏當作醫療費。

痊愈那天，何蔓抱著我哭得肝腸寸斷。

她說是我給了她新生，可她除了自己無以為報，問我能不能以身相許。

在她話落的一瞬間，我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彼時我沒有談過戀愛，因為接觸的人少，對於人情世故也懵懂。

我以為是自己的喜歡終於得到了回應，所以欣喜地答應了她。

可現在想起來......在我答應的那一瞬間，我懷裏的身子徒然僵硬了。

隻不過我當時隻忙著沉浸在暗戀成真的喜悅之中，並未發現。

何蔓那時不過是隨口一提，她不愛我，也從沒想過與我在一起。

卻被我當了真。

也許，我當時就拒絕的話......現在就不會這麼痛了。

4

我看著仍在賀青懷裏，淚流不止的何蔓。

心臟處的疼痛終於漸漸麻木了。

賀青仍然在賣慘：⌈小蔓，你真的想好了嗎？我現在是創業初期，資金短缺......肯定沒辦法給你沈長迎能給你的生活，甚至還會讓你受苦......⌋

何蔓搖頭：⌈不會的，賀青，你知道......我不在乎。⌋

她一邊承諾，一邊去摸懷中的手機：⌈我有錢，我都可以給你。⌋

從我和何蔓正式確立關係開始，我就將我的所有工資都轉到了她那裏。

從最開始的一個月一兩萬，到後來的七八萬。

除了基本的生活費和何蔓偶爾給自己添置些奢侈品的花銷，幾年下來，林林總總也攢了有上百萬。

這筆錢就被毫不猶豫地打到了賀青賬上。

轉賬的聲音甚至蓋過了酒吧的音樂聲。

我心如刀絞。

不受控製地想起，上一周何蔓失聯前與我的最後一次對話。

醫院開的幾副藥沒辦法走醫保，我身上的現錢不夠，隻能向何蔓請求。

⌈阿蔓，我病了，你能不能轉我一千塊錢買藥。⌋

可當時何蔓的回應呢？

她隻是將我嘲諷了一頓。

⌈沈長迎，你以為自己是林黛玉啊，三天兩頭生病。⌋

耳邊的聲音隱隱約約與當時手機上發來的信息相連。

我回過神，才發現是何蔓正在和朋友嘲諷我。

⌈沈長迎最近不知道被什麼迷了心，三番兩次找我要錢，還說什麼自己生病住院。⌋

⌈給了你的錢還算計著要回去，真小氣。沒想到沈長迎也這樣啊......這男人，可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我愣在原地，連指尖都要僵住。

原來在何蔓心中，我竟然是這樣的人。

我每個月都將工資一分不剩的全打給她，所要的也隻不過是在正常不過的生活費而已，在她眼裏，卻是不知廉恥地還在算計已經給了她的錢。

我以為這樣就能夠給她安全感。

卻不想被當成了她奔向自己真正幸福的跳板。

巨大的不甘與悲痛撕扯著我，我忍無可忍，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身影，走上前質問：

⌈何蔓，你為什麼要把錢轉給他？⌋

何蔓循聲回過頭。

她看到我，不但沒有心虛，還滿臉都是憤怒：「你不好好上班，來這裏幹嘛？」

「你跟蹤我？」

她憤怒的好似我才是那個負心人，指著我破口大罵：

⌈沈長迎，當初和我談戀愛時口口聲聲你的錢就是我的。」

「現在我不過是幫朋友應急，你就一副破防的樣子把錢要回去。⌋

⌈既然當初舍不得把工資給我共同開銷你就不要給啊！現在後悔了又一副這麼委屈的樣子，還冠冕堂皇說的好像我有多惦記的你錢一樣。」

「沈長迎，這麼會算計以後就不要談戀愛了！⌋

賀青緊緊摟著何蔓的腰，滿臉虛偽：⌈我早知道沈長迎是這樣的人，說什麼也不會放心把你交給他。⌋

⌈連最基本的責任都負擔不起，你們還沒分手呢就想把當初自願給你的錢要回去，分手了還不知道吃相多難看呢！」

兩個人你一眼我一語，煽動起了周圍人的情緒。

眾人開始圍著我指點，甚至有甚者開始錄視頻想要曝光。

我下意識遮住自己的臉，卻被誤以為是心虛。

周圍的叫罵聲更盛。

我看向何蔓得意洋洋的臉，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可以答應你，就算分手我也不會要回之前的錢......但，我辛苦掙的錢，憑什麼要給這個當初知道你生病後就毫不猶豫拋棄你的渣男？⌋

⌈現在看你病好了，他又死皮賴臉的纏上來。」

「何蔓，我沈長迎愛得起，也放得下，但你真的甘心被這個渣男騙第二次？⌋

我指著賀青，話還沒說完就，被何蔓的一個耳光打斷。

她暴怒著指責我：⌈夠了！沈長迎，你自己心臟，就看所有人都臟！我告訴你，賀青當年有苦衷，我不許你汙蔑他！⌋

5

耳鳴和胃裏的絞痛讓我失去了反駁的力氣。

本就沒能從病痛中痊愈又強撐著加班的身體終於到了強弩之末。

我被巨大的疲憊感淹沒。

耳邊何蔓仍然在不依不撓。

我忽然不想再和她繼續爭辯了。

她要選生死關頭拋下她的賀青，是她的事。

捂著隱隱作痛的胃，我冷冷丟下一句：「那就祝你們幸福」，轉身離去。

我回到了那個被我稱之為家的公寓。

房間內布置的很是溫馨，色係是何蔓喜歡的暖色調，家具的置辦也是我按照她的喜好一點點添置。

可房間內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卻少的可憐。

我曾經許諾過，結婚之前不會碰她。

可即使分房睡，何蔓在這裏落腳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她寧可擠在多人的宿舍之中。

以前，我以為她是因為學業繁忙。

現在想來，她不過是不愛我，所以才連多看一眼，都嫌麻煩。

囫圇吃了止疼藥之後，我蜷縮在床上，目光就聚到了不遠處的床頭櫃上。

那裏擺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玉鐲。

無論品相還是成色，都能看出價值不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已經碎成了兩半。

那是奶奶傳下來，給未來孫媳的傳家寶。

我還記得將這隻玉鐲送給何蔓時自己激動又忐忑的心情。

隻是，我卻沒有注意到，何蔓原本看到玉鐲時欣喜的表情，在聽到「未來孫媳」幾個字時，陡然陰沉。

第二天，玉鐲碎成了兩截。

何蔓自責的告訴我她不是故意的。

我當然舍不得怪她，但這是奶奶唯一留下的東西，我四處找人修複，何蔓卻總不耐煩的嗬斥我：「不就是一個破鐲子嗎？你以後不能給我買別的？」

忽然，我捂住自己的臉，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何蔓從小吃苦，性格穩重，她怎麼會冒冒失失地就將玉鐲摔碎？

她是故意的。

她隻是不想要，不想成為我的妻子，又懶得和我解釋太多而已。

我突然覺得很累，拿出手機，在和何蔓的聊天界麵處拚出分手兩字。

按下發送鍵前，心臟劇痛，我又匆忙刪去，反複幾次，淚先流了下來。

我愛她是真的，哪怕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但隻要一想到曾經我們也有過短暫的美好，這顆躁動不安的心，也會一次次撕扯著，哀求著，想要再次向她靠近。

自暴自棄地放下手機之後，我壓住仍在隱隱作痛的胃，打算用睡眠來麻痹自己。

可突如其來的尖銳鈴聲卻突然在耳邊中炸響，吵得人不得安生。

我煩躁的去抓手機，卻在看到屏幕上，看到了何蔓溫柔小心翼翼的道歉。

⌈長迎，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對賀青就是一時衝動，你陪我這麼多年，對我不離不棄，我最愛的人，肯定是你。」

「剛才是我喝多了太衝動，我和你道歉。⌋

⌈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約會了吧？XX咖啡廳，你過來，我們見一麵。⌋

6

我趕到咖啡廳時，才發現除了何蔓，賀青竟然也在。

我當下冷了臉，轉過身就想要離開，卻被身後已經發現我的何蔓跑過來牽住手。

她神色是麵對我時少見的柔軟：⌈長迎，你別生氣，我是真心想要和你道歉的。⌋

我被她半拖半拽著拉到對麵坐下。

抿了抿唇，開口道：⌈有什麼事，說吧。⌋

何蔓臉色有些窘迫：⌈長迎，我和賀青商量了一下，想要你當他公司的法人。⌋

我幾乎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嘴張了又閉，許久才說出了一聲⌈不行⌋。

何蔓原本還有些愧疚的表情一下變得憤怒：⌈沈長迎，你什麼意思？！⌋

我無視了她的怒容，依舊搖頭：⌈你忘記了你當初查出肝癌早期，賀青是怎麼對你的了嗎？⌋

為什麼明明知道是火坑，還要往裏跳？

何蔓的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

她說：⌈當初賀青離開我，是為了打工幫我掙醫療費。⌋

⌈他當初騙我分手，隻是不想讓我擔心。⌋

如此拙劣的謊言，何蔓卻毫不懷疑。

我感到一陣無力，聲音輕到像是自言自語：⌈這種說法，你真的相信嗎？⌋

何蔓卻驟然翻了臉。

她指著我痛罵：⌈沈長迎，你不要自己心臟，就把別人看得和你一樣肮臟齷齪！你到底答不答應？⌋

我搖了搖頭。

何蔓拿出了她最後的殺手鐧：⌈不同意？不同意我看我們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聽到她的話，意料之外，我感受到的不再是心痛，而是解脫。

我歎了口氣，不打算再繼續與他們糾纏，站起身就想要離開。

賀青在這時叫住了我。

他解釋之所以選擇要我當法人的原因，並且允諾我事成之後會給我公司的股份，不會讓我吃虧。

我看著他眼中都快掩蓋不住的算計，心中發笑。

⌈不必了。我沒有這種拿自己的未來與名譽去做賭注的愛好。⌋

賀青還欲再勸。

何蔓卻因為三番五次被我駁了麵子，忍不住發了瘋：⌈沈長迎！你到底答不答應？！你別以為......⌋

「好啊，分手吧。」我答得毫不猶豫。